第484章 一眼，秩序！
剥开历史厚重的乌云，两道目光完成了跨越无尽岁月的再次交汇。
鬼脸布莱兹特不禁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惊疑：
为什么你竟然还是你！
神葬之地本就是一个神奇之地，否则那些即将陨落的神祇也不可能选择长眠于这里。
光明之神选择与这里进行谈判，要求神葬之地内的存在不得干预世间的正常运行。
秩序之神则直接拒绝妥协和让步，无视了光明之神遗留下来的契约，孤身进入神葬之地，碾碎了一切聒噪的声音。
但陨落的神祇，他们崩碎的尸体、破碎的灵魂和飘散的怨念，形成了新的养料，再一次滋润了这片区域，让这里变得更加诡异。
就像是一片恶意滋生的肥沃土地，给它岁月，它必然会诞生出新的动乱之源。
秩序之神肯定看见了这一点，所以才让拉涅达尔对这块区域进行放逐。
一直作为主神白手套存在的拉涅达尔圆满地完成了秩序之神布置给他的任务，略微带了点私心，留下了一个标记。
这是一个渔村成长起来的神祇习惯性会做的一个动作，他一直缺乏真正的安全感，毕竟，就算是神的世界，也没有那么的轻松惬意。
每次神战爆发，站错队的神祇也会一片接着一片的陨落。
可布莱兹特虽然还是布莱兹特，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淋的头盖骨。
他的生命早就死寂，只不过用记忆盒子方式的灌输和灵魂血统的传递，让一个又一个灵魂被抹去原本记忆变成新“布莱兹特”。
所以，真正的布莱兹特，早已不在。
可问题是，
布莱兹特却发现，这道目光的主人，他并未进行过更替！
他还是他，
虽然他现在只是一条狗的存在，
但从目光里折射出的灵魂光泽，让布莱兹特笃定：
他还是当年的那个他！
这是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时间没有抹去的存在，为什么你依旧能够保留自我，为什么伱还能是最初始的自己！
嫉妒之火，在这一刻完全填充了布莱兹特的内心。
他不服，他不甘！
其实，普洱早就留意到过这一点，且曾经以一种玩笑话的方式说出来过；
她说蠢狗啊，秩序之神对你可真好，你的这些所作所为换做其他主神肯定是直接将你杀死，让你陨落，而秩序之神只是将你封印。
要知道，秩序之神在上个纪元末期可是曾疯狂屠戮过神祇，没理由他会对你特意留情。
总之，这一眼对视之后，布莱兹特将拉涅达尔拉进了属于自己的领域。
在这个领域里，他占尽所有优势，他能控制一切，他是绝对的掌控者。
而在一片黑漆漆的深处，一条金毛很是慵懒地匍匐在那里，甚至还不忘给自己甩了甩尾巴表达一下自己对这里的不屑。
相较于眼下的这个局面，凯文其实更害怕一个网兜或者一记标枪，既然你没办法从肉体上用最简单的方式杀死我……那在灵魂层面，我看你怎么给我蛊惑！
凯文用狗爪垫着自己的下巴，打了个呵欠，像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欣赏来自布莱兹特的表演。
曾经有个老人，是我回归这个世界以来所见到的最强大的一位存在，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杀我，甚至不惜动用他的灵魂之火，但都没成功；
好吧……他最后还是成功了。
但那也只是将我装进了一具活的身体里，让我被动拥有了“生”和“死”的明确界限。
现在的你只是一张鬼脸，来的还不是全部。
来吧，
我就趴在这里，
弄我！
似乎布莱兹特自己也清楚，他奈何不了这位，所以他也就没有白费力气去发动什么进攻。
一张鬼脸凝聚而出，显露在了凯文面前。
凯文皱眉，狗头抬起，向后仰，狗爪子对着面前挥了挥，表露出极为清晰的嫌弃。
“为什么你还是你！”
布莱兹特直截了当地问出了问题，不惜直接无视了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凯文继续挥动狗爪。
布莱兹特明白眼前这条狗到底在表达什么，为了知道答案，他忍受了羞辱，主动后退了一段距离。
凯文满意地点头。
“回答我！”
“汪！”
布莱兹特：“……”
凯文狗嘴带着笑意，刚被超规格神降仪式召唤降临，他改造好了身体后被“卡伦”挤开了位置，那时候的他羞愤狂怒，等到最后变成狗后，他更是一度气急。
可渐渐的，它自己也意识到，那些曾经和自己一个时代的存在，现在一个个凋零。
就像是被镇压在火岛上的这头罪恶三头犬，它也早就经历了一代代的“自我繁育”，轮回之门内的瑞丽尔萨只剩下一具空壳，如同一具巨大的行尸。
幸福感，就是对比出来的，虽然它现在也挺凄惨，可好歹还是原本的自己。
所以眼前布莱兹特的种种反应，只会让凯文更加惬意。
可能是上个纪元的自己走得太苦太累，这一次，干脆就让自己在狗垫子上躺平。
虽然他知道卡伦不是秩序之神，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正在越来越像秩序之神，它并不介意卡伦会继承秩序之神曾存在的问题，哪怕它知道卡伦对此极为抗拒；
因为对于它来说，曾经跟在秩序之神身后的那段岁月，虽然伴随着无数次的忐忑和心惊，可大方向来说，他很得意。
别的主神你帮他做了事后他答应你的事还会推三阻四，和你说什么大局和顾忌，只有秩序之神，任务次数达标，就直接将自己的王座丢出打破了海神壁垒，来帮自己镇杀海神。
喜欢读神史的人都会觉得秩序之神极为无情，包括秩序神教内部的人也会认为无情才是秩序本就该有的真实反映；
可它却觉得，能为秩序之神做事永远都是它的荣幸。
也无怪乎轮回之门内的那位达尔领主在洞察了卡伦的“真实身份”后对自己的本尊发出过这样的一句感慨：
他倒是又找回了那个曾经最熟悉的位置。
布莱兹特的怒火早就燃起，他开始一遍遍诅咒拉涅达尔新的时代序幕已经拉开，众神归来已成定局。
对此，凯文连听都懒得听，因为它不认为神葬之地里的那些残渣孕育出来的东西能知道什么外面的情形，当你的阅历和经历足够丰富后，你想上当受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终，
布莱兹特冷静了下来，开口问道：
“我们做一个交易？”
凯文侧着脑袋，还是不做回应。
“我知道你能找到神葬之地的位置，我希望你能给我们做接引。”
凯文换了个方向继续侧着脑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显然，这个交易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谁家的狗能在家里代替主人拿主意？
“现在还是诸神不出的时期，如果能够抢在这之前，将神葬之地接引过来，我们将能提前掌握这个世界，那些神教也无法阻挡我们！
我们可以建立新的规则，我们可以支配这个世界！”
凯文打了个喷嚏，用爪子擦了擦鼻涕。
布莱兹特忽然露出了笑容：“或许，你并不知道，神葬之地内，到底还掩埋着谁？”
凯文闭上了眼，如果不是太做作，他真想假装一下打呼噜的声音。
“那时候的你，真的应该好好在神葬之地检查一下的，仔细检查，哦，是了，你不敢，因为你知道即使秩序之神已经扫荡过了这里，但还有一些不敢忤逆秩序之神的强大存在没有被秩序之神拔除，你能感知到他们还深埋在地底。
但我觉得，一切都应该逃不开秩序之神的眼睛，你知道么，当我准备对他进行偷袭使用我最强蛊惑时，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我的身体就直接分崩离析！
秩序之神肯定没告诉你吧，
米尔斯，
她葬在神葬之地！”
凯文马上抬起了狗头，瞪大了眼睛。
如果这个世上还能有什么可以让伟大的拉涅达尔不惜一切，那就是那道曾照耀过他青年时期的月光。
他是为了她才走上成神之路，
他是为了她才不惜为主神们做事奔波，
他是为了她才亲手镇压了海神！
但最终，他依旧没有找到她的踪迹，她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搜找不到一丁点属于她的气息。
正是因为这个情况，他才选择去研究那个连神都觉得忌惮的……时间。
“秩序之神早就知道米尔斯长眠在那里，但他为了让你继续为他做事，就没有告诉你，呵呵呵……”
听到这里，
凯文原本震惊的狗脸迅速恢复了平静，狗眸内也不再是愕然而是变得深邃。
你，看轻了秩序之神。
布莱兹特发现了凯文神情上的变化，继续道：“我会让你见证的，到时候，你再想想，要不要答应与我的交易！”
……
在手下队友们一个个不惜一切的帮助下，卡伦的前方是一片坦途，他的阿琉斯之剑此时已经完全刺入了佝偻青年那无头身体的胸膛。
然后，
光明之火和秩序之火同时在卡伦身上升腾，汇聚在了阿琉斯之剑上，全部导入佝偻青年的体内。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总共有五六道不同的惨叫声从无头躯体内传来，这让卡伦有一种用火把捅了马蜂窝的感觉。
其实，佝偻青年的身体，本就是一个寄居蜂窝的作用。
“你找死！”
一个男子的声音直接冲击向卡伦的灵魂。
“迷惑！”
阿尔弗雷德嗓音低沉，魅魔之眼发动，主动将原本攻击向卡伦的精神风暴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随即，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但他的面容依旧平静。
在少爷身边出手的机会并不多，相较于死亡，阿尔弗雷德更在乎每次这种机会下自己的形象是否适合上镜。
“给我滚开！”
女人尖锐的声音传来，一道道寒冰从阿琉斯之剑上覆盖蔓延出来，这些寒冰无法熄灭阿琉斯之剑上传递过来的光明秩序火焰，却直接向卡伦扩散过去。
卡伦对此马上做出了回应，始祖艾伦的水系力量和海神之甲开始进行防御。
然而，这些寒冰在遇到一些阻滞后，很快就冲破了始祖艾伦力量的阻拦同时渗透了海神之甲，卡伦的身体先是凝结出了一层冰霜，随即很快被冰封覆盖，成了一座冰雕。
“给我死！！！”
还是那个女人尖锐的咆哮，寒冰破碎，卡伦身上的神袍随之碎裂了一大半，皮肤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网格一样的血色纹路。
“怎么可能！”
在女人的设想里，卡伦的身体会随之崩裂，和那些碎冰块一起散落在地，但卡伦还是撑住了。
“我的寒冰，连骨骼都能冻酥脆，怎么可能……”
卡伦没有回答，继续向阿琉斯之剑内灌输着火焰，佝偻青年体内的那些个东西现在越是疯狂就意味着他们现在的情况越是危急，也就越是证明自己现在做的事就是他们最害怕的。
至于说先前的冰冻，他是感知到了那些寒冰气息像是无数只细小且锋锐的虫子一样疯狂撕咬着自己的身体，但始祖艾伦力量和海神之甲虽然没能成功挡住却也进行了极大的抵消，再加上自己吸收了暗月之骨，身体韧性得到了极大提升，这才挡住了这寒冷一击。
紧接着，诅咒、灾厄、腐蚀等等负面属性力量开始向卡伦疯狂地砸来，卡伦一边咬着牙一边继续抵着阿琉斯之剑向对方体内灌输火焰。
终于，佝偻青年的身体彻底膨胀，形成了多种颜色混搭在一起的大气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可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急促且细微的脆响，阿琉斯之剑开始出现了龟裂。
这把奥菲莉娅送给自己的暗月岛宝剑无法支撑住这般剧烈的能量挤压，开始走向崩溃的边缘。
“咔嚓……咔嚓……”
碎裂的声音不断传来，终于，最后一声脆响传出，阿琉斯之剑彻底断裂。
这一大团五彩斑斓的脓不惜一切想要向上飞去，企图离开这一危险的局面。
卡伦清楚，这一次的机会是由塔夫曼做铺垫自己手下队员无视牺牲强行争取出来的，一旦让它得以离开，双方重新接触的话，局面就不会再像先前这样了。
来不及为这把跟随自己很久的宝剑心痛，卡伦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向面前的脓团，他的右臂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滞，直接穿透了进去。
“找死！”
“找死！”
“找死！”
好几道声音从脓团里传出，脓团开始快速向卡伦覆盖想要将其彻底腐蚀。
卡伦沉声道：“秩序锁链。”
“嗡！”
刹那间，一条条粗壮的秩序锁链从脓团里窜出，它们马上又垂直没入地下，这颗巨大的脓团等于被再次锁定在了这里。
卡伦扬起脖子，秩序之火和光明之火从他身上升腾而起，过渡到了锁链上面，惨叫声再度从脓团里传来，这一下它们等同是被架在烤炉上进行着烧烤。
因为秩序化的原因，卡伦的光明之火呈现出的也是秩序的黑色，也就只有正在亲身“尝试”它的人才能确切体会到滋味。
其实，从送海图到现在，时间并未持续很久，而这里面最关键的一点是卡伦自己丰厚的灵性力量积累在此时发挥出了巨大作用，也就只有他才能将两种火焰以极高的规格释放出来，而且还能持续且稳定地保证火力，这才使得脓团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存在一直处于极端痛苦折磨之中。
就在这时，原本趴在地上昏睡的凯文睁开了狗眼；上方的鬼脸布莱兹特前方出现了一根竖笛，竖笛发出了悠扬的声音。
听到这一声音后，凯文的狗眼再度瞪大，它无法忘记这个声音，因为它曾在很多个夜晚偷偷摸摸地藏在岩石后面，听着她坐在沙滩上吹奏。
她喜欢乐律，擅长多种乐器，米尔斯神教关于女神的传说是女神的乐声吸引了海神，海神向她提出了要求，她则以海盗对妓女的尊重进行回应。
米尔斯……
凯文的目光陷入了一种呆滞，它不相信当年秩序之神会知道米尔斯长眠在神葬之地却不告诉自己，这不是秩序之神的行事风格；
但这笛子，这曲调，确实是米尔斯吹奏出来的味道，这不可能有假。
呵呵，拉涅达尔，你听听，这声音你熟悉么？
鬼脸的笑意变得十分浓郁且扭曲，在笛声的牵引加持下，原本正在进行着破坏的罪恶三头犬得到了“指令”，中间那颗脑袋看向了这个方向，张开嘴，刹那间，恐怖的熔岩之柱向这里喷吐过来，一路融化了所接触的一切，只不过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熔岩之柱扫到这里还需要一点时间，足以让这里的众人避开，前提是，立刻结束掉此时的僵持。
要么退去结束纠缠，要么……一起死。
我看你们，会选择哪一个！
鬼脸布莱兹特很满意自己的这一随机应变的破局方式，很是得意地再次低下头看向下方。
而这时，
卡伦也正好抬起头，向上看去。
这一次，
没有了凯文的阻拦，没有了阿尔弗雷德的挡拆，布莱兹特的目光和卡伦终于完全接触。
顷刻间，
鬼脸的眼睛当即睁大，原本的浓郁笑意转化为了强烈的惊骇恐惧。
那是深藏在不知道多少个“布莱兹特”记忆盒子中始终无法抹去的折磨梦魇，最擅长蛊惑的异魔始祖却始终无法解决自己意识中的这一烙印，因为只是一眼，就能击垮他的所有骄傲，让他铭记“生生世世”。
布莱兹特发出了惊颤的声音：
“秩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