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世道，变了
维恩向来有为年轻人举办成年礼的习俗，就算是普通家庭，也会在自家孩子到达那个年龄的时候做一些仪式感的布置，比如去教堂里找牧师寻求赐福，亦或者是在今晚一家人要吃的大酱里多放入一些香菇和肉丁。
卡伦觉得，今天也是自己的“成人礼”。
这位拉克斯神教的贵女，让自己在身体上和灵魂上，都体验到了一种自信，属于字面意义上的“身心”都满足。
饿瘾的力量，会伴随着卡伦力量的提升而提升，当卡伦完成了神启后，饿瘾也被进一步的滋养壮大。
只不过，卡伦已经改变了面对它的路径，从一开始的想办法对其进行彻底解决，变成了搁置争议、和平发展。
只要饿瘾在除受到剧烈刺激外，不主动地对自己发起“意识存在”方面的攻势，那卡伦就会默认它的存在，让自己的灵魂深处，成为它的自留地。
他负责成长，饿瘾能被动得到收益，同时，饿瘾也需要承担自留地也就是灵魂的防卫责任，算是交房租了。
卡伦从未和饿瘾进行过谈判，事实上，双方之间本就不存在有效直接的沟通渠道，但默契，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眼下，罪恶之枪的器灵，已经近乎放弃了抵抗。
相似的场景，卡伦见过很多次了。
有些时候，精神意志无论如何迸发，也无法改变这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凯文到现在，感知到秩序之神的气息时还是会吓得匍匐在地，要知道，它可不是什么器灵，它是真正的神祇。
没有亲身经历过上个纪元的时代，就永远都无法真切体会到，那尊疯狂屠戮神界的霸主身影，到底给那个纪元中的一切强大存在的心中，留下了怎样厚重的阴霾。
神和神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神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卡伦探出手臂，身后的饿瘾雕塑也将自己的手臂伸展出去。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是自己在掌控饿瘾，而是饿瘾本就是自己的一部分，也可以说，自己是饿瘾的一部分。
卡伦不清楚自己和饿瘾的这种默契还能维系多久，但联想到上个纪元秩序之神和饿瘾的持续斗争，他相信，等到饿瘾认为自己积蓄够足够力量后，必然会对自己撕破脸皮，重新开战。
但这并不影响此时，去体验由饿瘾带来的灵魂层面恐怖加持。
“咔嚓……”
卡伦的手掌虚握，饿瘾雕塑的手，抓住了罪恶之枪。
这不是毁灭，这是安抚。
在被“掌握”后，罪恶之枪的器灵终于恢复了平静，而卡伦，也得以通过这种直接接触，进一步感知到了器灵的意识情绪。
这尊器灵，很像洛雅。
他们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都属于新生代的器灵，和永恒之矛里的那位器灵……根本就不具备可比性。
也因此，压制它、控制它、掌握它，就变得更简单了。
做什么事，都得讲究一个性价比，卡伦也不希望自己完成这件事后，就付出昏睡或者卧床坐轮椅的代价，他还得去指挥作战，以尼奥现在的状态，把军事指挥权完全交给他，好像有那么一点不靠谱。
天蓝色的火苗飘了过去，在撞击到罪恶之枪后，开始迅速分裂，十个、百个、上千个甚至上万个小火球，附着在罪恶之枪身上，开始进行杂质的剔除。
灵魂相较于身体，那真的是极为脆弱的，也因此，每一个小火球所需要耗费的灵性力量，真的很微弱，放在现实里，这点火量怕是连一张纸都点不着，所以总的消耗上哪怕是对现在没有借用卡伦力量的普洱来说，也不算太大的压力。
但要精准控制上万个小火球，这就是吓人的能力了，得是多么细致入微的操控能力，才能做到这一步。
能让邪神心甘情愿地载着到处跑当作小妹妹对待，至少得聪明伶俐，而且是相当于邪神眼界里的聪明伶俐。
如果说卡伦因为自身特性、饿瘾加持、秩序传承，一直做的是市场扩张路线，那么普洱，受始祖力量制约，早就在有限市场里卷到了极限。
真的很难想像，当年的她，要是没有这种制约，没走家族信仰体系而是入了某一个神教走的是教会信仰体系，那么她的成就，到底得有多大。
上万个小火球烘烤熔炼的，是罪恶之枪器灵中属于瑞琪儿的部分，他们确实早就不分彼此了，但普洱就是把他们“彼此”又分辨出来，重新烧开。
这真的是高端手术，卡伦自问，就算是现在的自己，也无法做到这一步。
瑞琪儿回过头，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作为当事人，她现在的感知很是清晰，但她现在的思绪很乱，可普洱的进度却很快，迫使她不得不强行恢复清醒。
这是一个很果决的姑娘，她没有达利温罗这种“弃子”的叛逆，也没有马瓦略神子的矫情，她几乎就是教内家世子弟的最经典也是最完美的模版。
唯一的那么一点突兀，大概也就是对卡伦的仰慕，但这种仰慕，丝毫不影响她瞅准机会就下本钱发动对自己偶像的刺杀。
“噗通……”
她跪伏了下来，将双手交叉置于自己的胸前，向卡伦恳求道：
“请伟大的您给予我奉献忠诚的机会，我将抛弃对拉克斯伪神的信奉，以侍奉您作为我余生最大的荣耀！”
平心而论，瑞琪儿这次可能还真不是拖时间或者预备反叛，她很大概率是真的想要改投信仰。
从最早的秩序神殿爆炸所引发的震动，再加上前阵子秩序神教里的集体异象，秩序之神很可能作为第一归来神的认知，在教会圈内几乎被公认；
她现在又亲眼目睹了秩序之神的神迹，看见了罪恶之枪器灵在祂面前的卑微，就算没有性命危机只是走在路上看见，跪下来选择投效都算是很正常的一个选择。
并且，在她的视角里，这几乎就是秩序之神借用这场神教战争，为自己回归巅峰，以完整姿态归来进行铺路，一切的一切，都是神和秩序神教的布局与安排。
虽然，连秩序神教自己都不知道自家的神竟然偷偷下了基层。
然而，卡伦没有理会瑞琪儿的话语，他听到了，但他懒得做出回应。
雷卡尔伯爵是运气好，卡伦为了实验自己的“苏醒”能力，在艾伦家族的陵园里选择雷卡尔的坟墓进行实验，后来在女王莅临事件中，苏醒雷卡尔伯爵来解决危机，看在自己和艾伦家族关系的面子上，雷卡尔伯爵获得了第一口棺材的入住权。
老萨曼是送了礼物，在不知不觉间，和卡伦构筑了关系，这才有自杀后被苏醒起来吃蛋炒饭的待遇；
甘迪罗夫人有点类似于半逼迫性质的交易，后来甘迪罗夫人没第一时间响应阿尔弗雷德召唤过来报道，卡伦的态度就是再喊一次不来就算了；
达利温罗这家伙进棺材最快，可他严格意义上算以最政治正确的方式获得棺材入住资格的住户，因为他当着卡伦的面批判生命规则之上的那两位生命之神，还对卡伦表演了一番生命凋谢的美丽。
阿尔弗雷德感叹过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凑满12口棺材，但他同时也很清楚，伴随着自家少爷地位实力的提升，棺材的入住条件只会更高。
就像是秩序第1骑士团，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躺进去的。
简而言之，卡伦对这位贵女，没有兴趣。
如果将死亡比作一场测试，一次表演，一次展现机会，那么她，没能成功打动卡伦的审美。
她或许很有个性，也很有特点，但收她进棺材，没这个必要，更没什么意思。
在“手术”进行前，卡伦就对她说过，当你选择对我进行刺杀时，我无论用什么方式回敬你，都是应当的。
在普洱那惊人的效率下，瑞琪儿的身影开始呈现破碎，她是融合了罪恶之枪的器灵，可对于卡伦这边来说，她的存在属于罪恶之枪器灵上的污垢。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一凝，似乎重新打好了腹稿，想要再次发起恳求。
但卡伦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看了她一眼，饿瘾雕塑也低下头，看向了她。
磅礴的压力，将其完全禁锢，她的灵魂意识被完全局限在里面，无法传出波动，自然也就无法再说出话。
这让她的情绪陷入无比悲愤之中，比静待死亡更残忍的就是，在死亡来临前，又剥夺了你说话的资格。
因为卡伦不愿意再让自己的耳边响起噪音，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她了，一团黑雾，将她包裹。
罪恶之枪上的小火球数目开始减少，从上万个变成几千个，最后变成几百个，像是一盏盏蜡烛被逐批吹灭，等到最后一根也灭掉后，卡伦再次低下头，黑雾包裹的区域消散，里面是恰好化作晶莹崩碎的瑞琪儿，她分散出去的一切，都被饿瘾雕塑吸收。
她死了，可是她又没有死，外面的那个她，其实还是“活着”的，但活着的主体从她，变成了罪恶之枪器灵。
这种转变，很像是卡伦和饿瘾之间的关系，如果卡伦被饿瘾吞噬了，他也不会死，饿瘾会继续以他的身体活在这个世界。
卡伦的目光微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也会是自己的结局；
他身后的饿瘾雕塑，没有和卡伦同步，它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一种极为压抑的愉悦和期待。
卡伦没有回头去看它，他知道，可能当自己回头时，饿瘾也会跟随着自己的动作同样回头，但他清楚，饿瘾的情绪，至少在这一刻，是和自己相反的。
第三次了，她死了，还能给予自己一道警示。
她，真是个好人。
“喵！”
“汪！”
一切完工，卡伦离开了瑞琪儿的灵魂空间，站在阵法中的他，睁开了眼。
瑞琪儿也睁开了眼，她的眼眸全是黑色，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这股气息的外泄，不仅让站在军帐里的尼奥目露凝重，更是让军帐外负责警戒的达利温罗菲洛米娜等人全都一惊。
这是罪恶之枪器灵的气息，它现在完全控制住了这具叫做瑞琪儿的身体。
她身体一颤，下意识地挣脱，使得原本施加在她身上的禁制开始了一系列的崩溃，与此同时，她还想自己站起来。
凯文瞪大了狗眼，它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方案里，出现了一个严重的安全漏洞。
你可以保证在灵魂空间内，卡伦靠着饿瘾可以镇压一切，但现实里并不是一样的格局。
本质上来说，瑞琪儿作为“主体”的存在，其实是压制和削弱了罪恶之枪器灵的力量，失去了瑞琪儿后，这具身体，反而能迸发出更强大的力量，她还能更从容地呼应距离这里不是很远的罪恶之枪实体。
只不过，暂时还没办法准确估算出，她现在到底能调动起多少力量，别真到时候暴走了，这里的人控制不住他还得让卡伦调动军队镇压自己的帅帐。
这时，卡伦闭上眼，再重新睁开眼，在他身后，泛着锈迹的秩序锁链弥漫而出。
见到这一幕后，瑞琪儿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刚要站起来的她，又重新跪了回去。
这是灵魂空间里的余威，还残留到了现在。
可这个漏洞，必须要有堵住的方法。
你不能直接杀死它，否则先前就不用特意费功夫去提炼它，完全的封印也不现实，因为你还得通过它去影响罪恶之枪。
凯文的狗脑快速思考，终于，它叫了起来：
“汪汪汪汪汪！”
没等普洱翻译，卡伦就点了点头，从神袍最贴身的那个口袋里，取出了一枚铜币，这是拉克斯铜币，本质上，和罪恶之枪是同源的。
卡伦召唤出魔方之钥，原本地面的阵法开始被抹去，四周的材料悬浮飞起，在魔方的指引下快速布置成了一个一次性的简易召唤阵法。
手握铜币的卡伦走入这个阵法：
“洛雅。”
不一会儿，铜币内传来洛雅的声音，很清脆很动听：
“卡伦哥哥~”
普洱撇过脸，张开嘴，做干呕姿态。
它现在每次借用卡伦的力量时都得喊这句羞耻的话，都是拜这个器灵所赐。
这个器灵很早就针对过它了，普洱记得当初在齐赫案的现场，器灵将自己等人转移去安全地方时，其他人都在地上，就单独把自己挂在树上。
“洛雅，你能帮我压制住她么？”
“可以的，卡伦哥哥，你让她现在不要反抗就行。”
卡伦将铜币放在了瑞琪儿的头顶，瑞琪儿没敢动，至少现在，她还不敢反抗。
铜币上释放出光泽，将瑞琪儿覆盖，随即，瑞琪儿双眸中的黑色快速褪去，不，确切的说，是被抽干。
“砰”的一声，她侧躺到了地上，还有呼吸，却被压制住了意识。
铜币，则一直稳稳地贴着她的头皮，没有滑落，而且铜币上，多出了一杆长枪的纹路。
她们是同源的，现在的瑞琪儿，算得上是洛雅的“表亲”。
“好了，卡伦哥哥，不要让铜币离开她的身体，她就只能听从你的吩咐，如果她敢不听话，卡伦哥哥你就喊我来收拾她。”
“谢谢你，洛雅。”
“卡伦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啊？”
“等我打完仗，就去封禁空间办公室看你。”
“啊，打仗？哦，是了，听说过的，有神器被从我们这里抽调走去支援战场了，那卡伦哥哥你安心打仗，我不该这个时候对你说这个的，是我不懂事了。”
普洱再次低下头，张开嘴：“呕……”
装什么装，我不信你没能感知到这里的布置是军营，你的探查能力没这么弱！
“再见，洛雅。”
“嗯，再见，卡伦哥哥，等你哟。”
……
封禁空间内，原本正在睡午觉的洛雅睁开眼，爬起来。
“真好，不仅睡了个美美的午觉，还看见了卡伦哥哥，嘿嘿，卡伦哥哥要加油立功哟。咦……不对，忘记对卡伦哥哥说了，这次被抽调去的那几个神器里，有帮他做手术方案的……”
洛雅站起身，裙摆里当即掉落下一个东西。
她低下头，捡起来，是一把迷你版的小长枪。
“嘻嘻，我看你也快搬进这里了。”
……
卡伦在瑞琪儿的身边蹲了下来，将手放在了瑞琪儿的额头：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所说的话，现在，我命令你呼应到罪恶之枪的本体，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
瑞琪儿的眼眸里刚刚褪去的黑色再度恢复，一道意识投影出现在了她的前方，这是一个视角画面，它很高，而且画面中还有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
尼奥开口道：“左麦斯山脉防区的正中央，你看，斜侧方就是后勤补给基地的定位点。”
卡伦问道：“这些黑点是……”
“是罪恶之枪和防御工事的结合，那一个个黑点是他们给罪恶之枪标定的攻击坐标，和那些功能性神器不同，罪恶之枪是攻击性神器。
敌人，将罪恶之枪布置成核心区域外的最后一层攻击性的防御保障。
如果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攻打到这里，一下子得死不知道多少人；
不，就算是知情的情况下，也必然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还好，现在我们可以影响到这件神器，可以做到完全操控么，卡伦？”
卡伦摇了摇头，说道：“不能完全操控，但可以做到短时间内让它失效。”
“唉，是我太贪心了。”尼奥发出了一声感慨。
卡伦说道：“可以全集团军大举进攻的同时，采取快速推进的战术，力求将一支精锐部队掩护投送进接近这处核心区域的地方。”
尼奥看向卡伦，露出了先前外头艾森先生看理查的目光，欣慰又失落：
“继续说。”
卡伦抿了抿嘴唇：“要把配套的戏演好，如果我是对面守军的指挥官，在明确了我们进攻方的意图后，怕是会故意放我们的突击力量接近它核心区域，再利用神器的力量进行快速绞杀，从而全方面挫败我们的进攻。
他们不会想到自家的神器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失灵，而这支突击力量如果可以打入这处核心区域，实现中心开花。”
“很棒的作战方案。”尼奥说道，“但我要补充一点，带领这支突击部队的指挥官，必须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具备极为细致的战场洞察能力和把握机会能力。
毕竟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次没能成功，敌人发现了神器的问题，就可能切断器灵和神器本体的关联。
所以啊，这个人选，关系到了这场战役的胜负手，我们必须要很认真地……”
“你去吧。”
尼奥：“我没耳背吧？幻听了？”
卡伦看向尼奥：“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尼奥捂住了胸口，心痛道：“现在的学生学会了东西后，都等不及老师饿死，就要将老师活埋了？”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自杀，而不是不想看到你死，我都能为秩序的事业而死，只要是合适的场合和机会，你也一样。”
“可我现在是光明余孽。”
“你拿了秩序的抚恤金。”
“额……”
“你葬礼上的奠金，也被你收走了。”
“我……”
“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换人，这个指挥官，是不能怕死的。”
尼奥脸上露出了笑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说道：“你知道我脑子里的疯教皇现在在怒吼么？”
“他说什么？”
“他说，这不符合规矩，在上个纪元的神战里，是秩序之神为光明之神充当先锋，去最危险的地方为光明的事业厮杀。
他见我要答应，现在正在骂我没出息，背弃信仰，玷污光明，辱没传承……菲利亚斯正在劝他呢，路德先生还在煽风点火。”
卡伦说道：“替我给你脑子里的疯教皇传一句话。”
“嗯，你说，我帮你传。”
“告诉我们的这位教皇阁下，
就说：
这世道，已经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