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燃烧着,照亮着无边的黑夜。夜晚的风轻柔而冰凉,温柔地吹过火焰,让它们如同舞女般扭曲着虚无的身体,并飞散出点点火星,闪烁出最耀眼的光芒,然后迅速熄灭。
绿皮汽车已经驶离了银树城,在距离小镇50公里左右的一个废弃农场外停下。零他们将在这过夜,在第二天早晨才继续赶路。
汽车停在农场旁边,吉安几人清出一片空地。因为用不起固体燃料的缘故,因此点起了原始的篝火。农场的草地早就枯死,但还有几株矮树勉强地生存着。新时代残酷的生存环境,让植物的基因也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像这几株矮树,它们树高只有两米不到,但树冠却大得惊人。远远看去,便如巨伞。
如果掘开泥土的话,便会看到树根深入地下十米左右。那样可避免旧时代的树根因为位于浅土层的原因,而直接被猛烈的阳光晒死。深入地下的树根不仅可以躲避阳光,更可以吸收大地为数不多的水份,以挣扎求存。
吉安他们挖开矮树下的泥土,截取了一些这样的树根。越是埋得深,这样的树根不仅含有水份,且饱含淀粉。去皮后用铁皮锅煮成稀烂,便如同旧时代的马铃薯般可供食用。只是这种树根的味道要苦涩些,且带着一定的辐射量。但不管零和其它人,却不在意这么一点小事。
零默默观察着吉安他们的动作,虽然能够找到食物是好事,可他们绝不贪心。截断的树根只有原来数量的三分之一左右,春去秋来,矮树完全有时间长出新的树根,而不至于枯死。说起来真是讽刺,在旧时代资源富足的时候,人们只懂得侵略自然。反而现在资源贫乏了,他们倒懂得放养生息的道理。
篝火上架着口大锅,当树根被煮成稀泥之后,每人都分配到一碗的份量。
零和莉亚坐在人群的角落,泰迪登着两碗树泥送到他们面前。年轻司机的目光落在零腰身的左轮枪上,泰迪匝匝嘴巴道:“嘿,哥位。那枪能借我看看不?”
接过树泥,零反手抽出手枪,将它递到泰迪的手上。
感受着手中这块大金属的沉重,泰迪暗暗咋舌。那有异于普通左轮的大口径枪口,默默诉说着这把手枪的威力。泰迪知道它的后座力肯定也十分巨大,他看了看零,心里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么一个并不强壮的人,居然能够使用这样的凶器。
不过想想零单手提起吉安的姿态,泰迪也随着释然。
“你是异能者吧?”泰迪把手枪交还给零。
零没有回答,以他的性格,不反对既是默认。可惜泰迪认识零并不久,他只觉得这男人的脾气古怪。但古怪点倒也没什么关系,从零傍晚亲自在便利店里找来食物和药品后,泰迪和吉安都能够感受到零的示好。说明这陌生的旅人打算融入他们这个团队,无论零的出发点是什么,能够加入像他这样的战士,对前往雷姆特的旅途只有利无害。
“多吃点吧,像矮伞树这样的植物并不多见。明天我们会带多点树根备用,不过也就够咱们再吃一顿吧。再往后,恐怕就得吃些干粮了。水也成问题,希望沿途可以找到补给。不过我想,上帝一定会保佑咱们的,不是吗?”泰迪眨了眨眼睛说,随后离开。
零把自己那碗树泥放到莉亚的身前。
即使在晚上,莉亚也未曾放下头上的帽子。她在帽子中轻轻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吃下去。”零用命令的口吻说道,随后用比较温柔的语气道:“吃多点,这对你的病有好处。”
“那你呢?”
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那是在便利店找到的东西,他自己留了块,其它的交给吉安去处理。零轻轻揭开巧克力的外包装,这块本来应该散发着芳香的黑巧克力,现在却蒙着一层灰色的菌。零用手指将灰菌扫掉,然后放进嘴巴里慢慢咀嚼。
已经严重过期的食物味道自然不好,全然没有巧克力该有的香甜外,还带着苦涩。零就像在咬一根木头,但他还是用牙齿将这块东西咬碎咬烂,最后咽了下去。事实上,零交给吉安的食物也全过了保持期,但没人会当回事。对于旧时代的人而言,除非那些大贵族和豪门名绅,没有人会去在意食物的味道。
虽然食物已经过期变质,但人们并不矜贵的胃袋足以消化它们,并将之转化成能量供给身体。至于变质甚至产生了毒性的物质,即使无法排出体外,也会被压制下去。直到有一天,人的体质无法再容纳更多的有毒物质,它们才会集体爆发。
对于零而言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食物进入他的胃袋后被消失,提取出来的能量通过细致的分配,将提供给他更长时间的活动所需。至于有害的物质,则会在运动时随着汗水被排出体外,因此不存在着毒素积累之说。
只是看着零宁可自己吃过期食品,也不愿意动动那并不可口,但至少新鲜的树泥。莉亚的心微微颤动了下,她没再说话,端起树泥就吃了起来。今晚她吃得特别仔细,以致泰迪来拿回饭碗的时候,发现里面一点残渣也没有。
到了深夜,气温降低,人们都回到了车厢里睡觉。莉亚也不例外,零用两块钱在泰迪那买了条毛毯,现在它包裹在莉亚的身上。
零没有睡觉,坐在火焰已经几快熄灭的篝火前。他在守夜,和他一起守夜的还有吉安,以至另外一个叫帕恩的白人男子。
“来根烟?”
三人默默静坐了半个小时后,黑人摸出一根香烟递给零。
零安静接过,直接在火苗上点燃,然后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味道钻入零的肺叶里,一个循环后,再被他从鼻子中喷了出来。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但零的嘴角却微微牵出一道笑容。
“虽然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每天能够抽上一根,我都觉得这是神的眷顾了。”
吉安和伯恩也抽了起来。黑人闭着眼睛吞云吐雾,模样颇为享受。
“这点,我赞同。”零回道,他的话永远不多。简短,但准确。
黑人睁开眼睛,看着零说:“那个女孩,她生病了吧?”
篝火的火苗突然一低,零身上的气息突然如钢缆般紧崩起来。他看向吉安,眼神又变得冰冷而无情。
“嘿嘿嘿,别紧张,我就随口问问。”吉安连连摆手道:“这年头,除了身娇肉贵的贵族老爷们,荒野上的人谁身上没有个病啥的。”
黑人的话,让零同样崩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吉安才松了口气,继道:“所以说,你们想去雷姆特看病?”
“算是吧。”零简洁答道,但瞬间,刚放松的肌肉又崩得紧紧。皮肤上,微微的针刺感传来。
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吉安脸色一变,刚想解释,却被零捂住了嘴巴。
“别出声,把大家叫醒。有东西在接近。”零的耳朵在轻轻抽动,有微不可闻的声音从极远处随风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零站起来,飞起一脚,踢起附近的沙石洒在篝火上,把火焰熄灭。
刚做好这一切,月光下,公路的另一端,有好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