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芳点了点头,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一只确实是宋耀州的刻花碟。
位于现陕西铜川耀窑自唐代起就已经是一个生产大量瓷器的地方,当时主要生产白瓷、青瓷和三彩器,它所生产的白瓷是可以刻上“官”字作款的,但是,这个时候它的名气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一点“泯然众人矣”的感觉。但是,到了宋代之后,它的名气却是越来越大,这里所生产的划花、印花和刻花的青瓷名扬远方,这个时候不仅仅是它自己生产的这类瓷器卖得很好,别的地方也从这里引进相关的刻花工具等等。
这个时候的耀州窑生产的瓷器从胎色来看呈现出灰白或黄白,釉层则是肥厚如玉,但又带着一种水润的感觉,青中泛着黄绿色,很有特点。同时,它的刻花线条流畅如水,但又给人一种活泼的感觉,这是因为在刻花的时候刀锋锐利所至,同时也因为如此形成了一种刚硬的风格。
瓷器上的图案很“传统”,讲究的是布局对称,在植物的方面主要是是以松竹、梅菊等等为主,动物的方面则是鱼龙凤凰等等。
方明捡漏到的这个青釉刻花碟,就正是其中的一个代表作。
青釉刻花碟用的是敞口六棱沿的样式,斜壁的地方带有弧度,圆圈的碟足,碟心的地方是一朵盛开的菊花,周围映衬的是茂盛的枝叶,碟腹的地方是一圈的又是一圈的枝叶。
碟的外腹有纹,通体青中泛着绿釉,整个显得青翠如玉,某些地方则有深沉的釉色就像是梅子一般。
而印花来说则是主次分明,线条相当的流畅,虽然还保持着五代的一些造型上的特点,但是已经有了此时耀州窖独特的刻花的效果。
“看到了没有?整个刻花碟望之有如群山叠叠翠,苍翠如翡,特别是在夏天的时候观看仿佛也能够给人带来一种清凉的感觉,这就是耀州窑器的最大特点。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当时人们就认为可以和越窑青瓷相比美,这确实是很有道理的。可惜的是,耀州窑器后继无人,到了金、元的时候釉变得青中泛黄,同时纹饰也越来越简单,质量已经比不上宋代了。”
说到这里,周雅芳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玩古董收藏的人,最不忍心看到的就是这种瓷器的衰变,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任何事物都有其衰变的过程,这是由很多种因素所造成的,绝对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雅芳姐,这东西值多少钱?”
虽然说根据貔貅的颜色的深浅可以判断出来一件古董的价值,但直到目前为止方明经手的古董还比较少,没有足够多的参考物,眼前的这只耀州刻花碟颜色比扳指浅但又比店里的康熙大钱要深,所以他也没有办法判断出来到底值多少钱,只能求助于周雅芳这样的专业人士了。
周雅芳狠狠地瞪了方明一眼,说:“你不要老是想着它值多少钱好不好?”
周雅芳正在感叹一代名窑就此消失,情绪上也比较低沉,方明这一张口就说钱,一点“情趣”也没有!
“哈!雅芳姐,古董就是要落到钱上才能够判断出它的价值嘛。”
周雅芳又好气又好笑,说:“古董收藏虽然是为了发财,但更加重要的是要欣赏它的工艺特点,体现出来的美。哪有人像你这样的,整天都把它值多少钱挂在嘴边?”
方明的脸苦了起来,说:“雅芳姐,你怎么也是这种论调?简单来说,我现在连温饱还没有解决,怎么可能就达到那种欣赏美的境界?”
“哼!”
周雅芳哼了一声之后也笑了起来,仔细想想自己对方明的要求也太高了一点,他不过是刚一行的,“新鲜”还没有过呢,正是最在乎古董的价值的时候,自己当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不过听方明说自己还没有解决温饱问题,周雅芳不干了,说:”你没有解决温饱问题?你自己说一下,这段时间赚了多少钱了?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万了吧?”
摸了摸鼻子,方明笑着点了点头,说:“雅芳姐,这都是托你的福啊,怎么样?为了感谢你,要不要我以身相许?”
“呸!你以身相许,那岂不是便宜了你?!老娘才不干这种事情呢。”
周雅芳的脸红了一下,转移话题说:
“耀州的窑器以前的行情不太好,但是最近几年有所改变,我记得93年的时候,有一件耀州窑的青灰釉刻花碗,口径是19厘米的,拍卖的成交价近90000港元,而它在国内的价格现在也不低,96年前后有一件耀州莲花刻碗,口径是20厘米的,拍卖的成交价近70000元,还有一件口径才15厘米的刻荷塘戏鸭纹盏托,也卖到40000元以上。”
“哦,看来我的这件耀州窑菊花刻碗的价值也不会太高了。”
看到方明脸上露出的失望的神色,周雅芳真的是想拍死他的心都有,捡漏到这样的东西还觉得不满足?觉得它太不值钱了?
这不是找抽么?
“嘿,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到周雅芳那想吃人的神情,方明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又触了“逆鳞”了,连忙说:“我只是觉得……觉得和我之前捡漏的那些相比,眼前的这个刻花碟价值有一点低罢了。”
这话说得一点也没有错、确实也是事实,可是,周雅芳感觉到另外一股邪火烧了起来,而且越烧越旺!
方明吓了一跳,连忙说:“这个……这个……反正我不是故意在装逼就是了。”
看到方明这样子,周雅芳气得乐了起来,摇了摇头,说:“真的不知道怎么样说你才好,虽然你说的是老实话,但你不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嚣张了么?”
“好吧,这个我承认。”
点了点头,方明又笑了起来,说:“雅芳姐,你还没有和我说这到底值得多少钱呢!”
周雅芳被方明这一股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弄得已经有一点麻木了,说:“刚才我说的那都是90年代的事情了,到现在都近20年了,考虑到通货膨胀、市面上的古董越来越少的等因素,现在这件东西再怎么样也值得个40、50万吧。”
“咦,那还不错嘛。”
方明知道它的价值绝对是比扳指要小,再加上之前周雅芳所说的那些同时期拍卖的价格也都没有超过10万,所以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价格不会太高,能有20万就顶天了,现在听到竟然有4、50万,心里顿时高兴了一把。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再说了,这还不是蚊子呢。
“这只碟你也会卖掉吧?”
周雅芳一看方明这样子马上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绝对是会卖掉的。
果然,方明马上就点了点头,说:“是的,卖掉吧,留着也没有用处。”
“随便你吧。”
周雅芳都懒得说方明了,而且既然上次的琥珀蜜蜡都已经出手了,现在这一件4、50万的东西也没有必要留下,出手换成钱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于捂一下等价值升高再卖?对于方明这种三天两头捡漏的人来说似乎没有多少必要。
“对了,雅芳姐,这件古董就摆店里卖吧,卖了之后,按成三破二的方式处理怎么样?”
周雅芳点了点头,说:“行。”
既然是做生意,那就按规矩来,所谓的成三破二,是“拉纤”也就是中间人收取佣金的方式,方明把古董寄放在周雅芳的店里卖,周雅芳就成了中间人,古董卖出去之后,方明以卖出价计算付给周雅芳3%的钱,而买走古董的人则给周雅芳2%的钱。
方明在冲着茶,周雅芳看着他,心里突然出现一种奇怪的感觉,不久之前方明才刚刚进入古董这一行,本来还以为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够成为这个行当里的一员,却没有想到成长得哪些之快,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捡漏一个接一个,之前的鉴定虽然不是那么的完备,但是结果却是正确的,就算说话也是越来越“收藏家”,“成三破二”、“俏货”等行话也挂在了嘴边,越来越有一股味道了。
“姐,你这是怎么了?”
方明把茶放在周雅芳的面前,却发现她正在出神。
“啊。”
回过神来,周雅芳笑着说:“刚才我想起你才入行没有几天,就已经有一种老手的味道了,这相当的难道啊。”
沉默了一会,方明突然一笑,说:“雅芳姐,都是多亏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进入这一行。”
虽然说自己捡漏靠的是貔貅的异能,从理论上来说或许就算没有周雅芳自己也总有一天也会进入这个行业,但是,如果没有周雅芳自己是不会这么快就进入这个行业,特别是周雅芳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伸手拉了自己一把,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自己记在心里了。
“努力吧,方明,你在这一行应该很有前途,当然,我说的不是金钱的钱,而是前进的那个前。”
捡漏人人都可能遇到或者是做到,但像方明这样的一次又一次,光是用运气来形容已经说不通了,周雅芳觉得这可能是方明在这方面有一种天生的直觉,一看到古董就有一种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这样的人往往都是古董收藏界中的天才或者是鬼才,所以最现在方明古董知识还很薄弱,但是这是可以通过努力改变的。
“雅芳姐,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方明用力握了一下自己的右手,他确实是有信心,有了貔貅的异能,自己在古董方面绝对是战无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