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徐文长用过的?

方明也相当紧张,他也在死死地盯着周雅芳、盯着周雅芳手上的那一方砚台,周雅芳每一次下刀、挑起,都象是在自己的心尖上挑了一把一般。

“到底会是谁人的字?”

方明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马上就会水落石出,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砚台是属于文房四宝之一,是书法用具、用来磨墨的,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方砚台是某个书法名字曾经用过、并在上面题字,要不就是历史上的某个名人。

这种猜测不是没有根据的,拿在周雅芳手里的这一方砚台是很难得的雪浪金星,这样的砚台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一般人也保存不了,一旦面世往往就会被人“淘”走。

而从貔貅定价来看,眼前的这一方砚台的价值在400-500万,也间接说明了这方砚台绝对是名人用过,要不是不可能值这么多钱的。

所以,剩下来的问题就是看到底是哪一个名人了。

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之下所有人都忘记了时间,转眼之间四个小时过去了。

“啪!”

一声轻响,这一次不是周雅芳从砚台上挑下东西,而是她把手里的小刀放到了桌面上。

方明精神一振,说:“好了?”

“好了。”

周雅芳的声音里带着极大的疲倦,长时间集中注意力让她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但是更多的却是兴奋,砚台上所有曾经被“修复”的地方都已经清理完毕,上面露出的果然是字!

“上面是什么?”

砚台还在周雅芳的手里,所以方明看不到上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字。

“高书不入俗眼,入俗眼者非高书。然此言亦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

周雅芳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真的是想不到竟然是他。”

方明一把把砚台抢过来,反过来一看,只见砚台背面是几行字,气势万千,只是不管怎么样看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字。

“这个……狂草?”

“是的,正是狂草。”

狂草是草书的一种,也是书法之中最放肆的一种,它在草书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而来,笔势相连而回转,字形狂放多变,仿佛是暴风雨一般,是有名的“一笔书”。狂草的这样的特点也注定它不是一般人能够看得出来的,而必须是在书法上有一定造诣的人才能认得出是什么字、才能够欣赏它的美。

在这上面,方明知道自己还没有这样的本事,于是直接说:“雅芳姐,你刚才所说的那一句话就是刻在这上面的?那是谁的话?”

“徐文长的,这是他在《题自书一枝堂贴》所说的话。”

在清理砚台上的东西的时候,周雅芳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徐文长留下的字。

徐渭,绍兴府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初字文清,后改字文长,号天池山人,青藤老人、青藤道人、青藤居士等等,是明代最出名的文学家、书画家、军事家,与解缙、杨慎并称为“明代三大才子”。

在传说之中少年时就已经展现出不凡的天资,入徐氏私塾读书时就已经能够“六岁受《大学》,日诵千余言”“书一授数百字,不再目,立诵师听”、这也就是传说之中的过目不忘。然而,在20岁成为生员之后,接下来去是八次考试无一次高中,一生命运曲折离奇,因胡宗宪捕获白鹿而写《进白鹿表》、《再进白鹿表》、《再进白鹿赐一品俸谢表》等等,献于朝廷,然后,在胡宗宪因严嵩案自杀之后,徐渭因此发狂,后因杀死继妻张氏入狱七年,反而因此完成《周易参同契》的注释,揣摩书画艺术。万历元年(1573年)大赦天下的时候被状元张元忭等所救出狱,出狱后已53岁。

出狱之后,徐渭生活潦倒,痛恨达官贵人,浪迹各地,万历五年(1577年)回绍兴之后,曾经注释过郭璞的《葬书》,至于晚年,他则是以卖画为生,最后,当他73岁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只狗与他相伴,床上就连一张席子也,正所谓“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正是对他的一生和最后结局的最好写照。

“啊?徐文长?我刚才查资料的时候发现他对于砣砚石所制的砚很欣赏,说过‘砣石与歙石乱真’的话,如果这方砚是他用过的,也不出奇啊。”

“嗯,确实是如此。”

周雅芳点了点头,说:“徐文长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曾经高度赞赏过面砣矶石所制的砚台,因此这一方砚由他使用过并不奇怪。而且,更加重要的是这上面的字从风格上来说绝对也是他所书。”

古董的鉴定之中追本溯源很重要。比如说,眼前的这一方砚台要想证明是徐文长用过的,除了所题的内容与他有关之外,还需要上面所刻的字是他所书,而眼前的砚台正好可以满足这两个要求。

明清两代出现了很多才多艺的文人,但是能够像徐文长那样在诗文、戏剧、书法绘画等方面都能够站在巅峰的人却是极少。他的诗被“公安派”的领袖人物袁中郎也就是袁宏道推之为明代第一,他的戏剧,被以《牡丹亭》而扬名、被称之为“东方的莎士比亚”的汤显祖的极力推崇,至于绘画,他更是我国艺术史上成就最为特出的人物之一。

郑板桥对徐文长非常敬服,曾经刻一方印,自称“青藤门下走狗”,而青藤正是徐渭的号之一。不仅仅是在明清两代有巨大的影响,直到近代民依然如此,齐白石就曾经说过:“青藤、雪个、大涤子之画,能横涂纵抹,余心极服之,恨不生前三百年,为诸君磨墨理纸。诸君不纳,余于门之外,饿而不去,亦快事故。”吴昌硕也说过:“青藤画中圣,书法逾鲁公。”

“书法上,徐文长最擅长的就狂草,用笔狼籍,笔意奔放如大河,并于苍劲中姿跳出娇媚的风格,一改明初书坛沉闷的气氛,充满了郁郁不平之气和苍茫的感觉。你们看,这几行字就正是如此,更为难得的是这方砚台的题字之旁边还有一幅小画,一间破茅屋,几朵残菊败荷,一人背手而立,面对着高寒的天空,所说的正是那几句‘高书不入俗眼,入俗眼者非高书。然此言亦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这是何等寂寞?何等的潦倒?而这正是他一辈子的字照。”

周雅芳叹了一口气,历史上的徐文长是生死潦倒死后哀荣的典型代表,眼前虽然是一方砚台,却仿佛是承载着一个历史人物一生的写照,无法不令人感叹。

房间里安静无声,方明、周雅芳和蒋雯都没有出场,他们都感觉到了历史的沉重。

“方明,这一方砚台如果拿出去,无数人肯定会争得头破血流,不要说是400-500万了,更多钱都有人愿意出。”

周雅芳这话绝对不夸张。这方砚台在历史的记载之中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但是不管是从曾经徐文长欣赏砣矶石又或者是从上面的字画的风格还有内容都与徐渭相符合,绝对可以认定是他所使用过的,同时,由于徐渭个人的独特人生让很多人着迷,所以它的价值也因此极高——只要是一个文人,不管是诗人、画家、书法家又或者是小说家之类,都无比渴望得到这样的一方砚台。

“呵,我决定了,这一方砚台我是绝对不会出手的。就算是有一天我把宋钧窑海棠红花碗、还有那件成化斗彩都出手,我也不会出手这一方砚台的。”

接触古董也有一段时间了,而珍品也有不少,比如说刚说的宋钧窑海棠红花碗等等,但是方明却从来也没有一种真正想收藏下来的念头,而今天的这一方砚台让他第一次有了这种念头。

不是说它的价值有多高,而是他第一次从古董上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历史和文化。

也许,这才是古董的真正的意义所在。

方明的脑海之中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所以他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周雅芳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为什么,对于方明的这个选择她一点也不奇怪,反而觉得这才是理所当然的——谁拿到了这样的一方砚台之后会舍得出手?恐怕只有傻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古董,并不仅仅是因为它古老经、稀少而值钱,更加是因为它上面凝聚了大量的历史文化、这是一种不可复制的、绝对不可以重现的东西,也是最贵重的东西。

甚至,人们会在上面找到一种精神、找到一种寄托,而眼前的这一方徐文长所使用过的的砚台无疑正是如此。

“不过,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司空哲、郑柏等人,我想他们一定会烦死你的。”

周雅芳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落在方明的眼里就像是恶魔一般。

“天啊!雅芳姐,不是吧?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方明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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