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亚夫抬手指天的动作让牧月思怀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迷棺在天上?”
邹亚夫似乎也被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所震撼,脸上神sè古怪,“谁能想得到迷棺根本没有被藏起来,而是在卫星轨道上漂着,就像那些千千万万的太空垃圾一样?”
牧月思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心情,“倒真是讽刺,抢得你死我活的宝贝,现在就是个无主之物。”
布加迪仍旧有些不信,“你们的意思是那次小飞船爆炸也是障眼法?”
邹亚夫很肯定的点头,“当时我总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却说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给自己的解释就是帝国采取的是人和物分开处理的方法,那几个抢迷棺的人为了让迷棺获得更多时间,宁可用小飞船硬闯禁空领域,不惜以死断绝线索。”
牧月思怀接着说道,“可惜我们都猜错了,迷棺不但在飞船上,还被炸成了宇宙垃圾,当然,在我们看来跟垃圾没区别。”
事到如今,邹亚夫也不惧大胆猜测了,“要是我没猜错,从第九区抢走迷棺的那几个人根本就不在飞船上,以他们之前的老谋深算,怎么可能轻易送死,这一次的混乱十有仈jiǔ就出自那个被同伴称为‘老师’的人之手。”
他转脸看向牧月思怀,“思怀兄,对于帝国能被称为老师的大人物,你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是谁?”
牧月思怀想了不到两秒钟,直接说出了一个名字,“帝师管仲?这个人不是早因为上一任帝国皇帝之死悲恸三月,引发旧疾死了吗?帝国甚至以皇族礼遇厚葬在帝陵,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的意思是……”
邹亚夫满脸赞叹和敬佩,“帝师管仲,你还真是当得起老谋深算这四个字,一盘经营谋划了十几年的棋,好大的手笔!”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可牧月思怀还是听出了邹亚夫的意思,管仲根本就没死!
帝师管仲、亲王铁君尘,帝国上一辈最高层的人物都来了东帝京,最高指挥大厅里的三个联邦巨头一时间都沉默了,不用再多说,他们都意识到了这次事件的严重xìng已经不能用A级jǐng报来形容了,东帝京在被联邦攻陷了多年,又和平安逸了多年之后,再一次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zhōng?yāng智脑,我是联邦五星上将邹亚夫,取消之前的所有过滤条件,在第二序列等级的可疑事件里搜索与空间轨道所有相关的反常行为!”
邹亚夫不再取道赵舍我,而是直接动用了身为联邦军方三巨头的最高权限!
“声纹符合,命令确认!”
就在电子女声最后那个音节刚刚发出的瞬间,一条数据从一万多条可疑信息里跳了出来,直接加诸代表jǐng告意味的红sè闪烁框体,占据了整个超大光屏。
“最新异常!代号环卫十三的轨道清理卫星出现异动,星体脱轨,解列运行中,遥控信号锁定,无法动用最高权限接管,建议检查手工cāo作员当前状态!”
还是晚了这么一点点啊……邹亚夫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吼道,“给我所有可视画面,天上地面的都行!”
“正在调取奎德星系望远镜资料!”
东帝京某处军事基地里的巨型科研望远镜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将画面传到了指挥大厅。
一颗灰蓝sè的清理卫星正在急速坠落,星体与绯橘星大气急剧摩擦生成的高温正在将小半个星体变成红热的烙铁,浓烟和正在快速崩解燃烧的星体碎片,在天空中拖曳出一道醒目的轨迹。
“给我聚焦卫星机械臂上的那个东西,最大倍率!”
画面闪动,切换。
因为首当其冲的是卫星星体,前端机械臂和牢牢固定住的那个金属箱子还算完好,熊熊火流和烟雾里,卫星就像抱着心爱的女子一同跳下万丈悬崖的殉情者,到最后仍旧不忘保护怀里的爱人,视死亡如归去,决绝、惨烈。
金属箱子的外形被zhōng?yāng智脑单独从画面中扫描出来,矢量化后投shè到一块画中画里,不到一秒钟,zhōng?yāng智脑的合成电子音再度响起。
“三维数据比例和第九区迷棺完全一致,外部包裹的多层合金为SEM3型星舰外壳材料。”
迷棺!
果然是迷棺!
邹亚夫:“计算星体坠落轨迹,给我准确地点!”
牧月思怀:“接通航天工程局和特勤局,马上派人去环卫十三轨道清理卫星的cāo控室,行动代码901!”
布加迪:“通知圣纽伦装甲团,全员热机待命!”
三大巨头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布了各自的命令,虽然目的不同,却配合得默契,没有丝毫偏差。
一张无形大网终于撒开,联邦虽然后手了这么一点点,却开始主动出击了。
……
东帝京市区,东林区中心公园的人工湖边,一个老人正和一个女子悠闲自得的钓鱼,只不过两人坐了一中午,身旁的小桶里除了半汪清水,连鱼鳞都见不着一片。
秋风送爽,垂柳摇光,长长的枝条时不时在水面上点过,泛出一圈圈细小涟漪,将下午的阳光打成无数晶莹碎片。
“老师,他们好像已经发现了。”
“1号?”老人看着天穹上拖出的那道清晰痕迹,随意的一笔正在缓缓拉长,仿佛神之手的无心之作,“如果这都发现不了,那台智脑不如改名叫智障更恰当。”
“他叫归园,”徐媛似乎没听到老人的暗讽,小声回了一句。
老人抬起钓竿,扭头看了一眼,目光中满是无奈和怜爱,“小媛,跟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交朋友,不一定会让他们走得安心,还很可能适得其反。”
徐媛想起不久前公墓里那些没有名字的墓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勇者战四方兮魂归来,三皇子说过的这句话上已经坠了几十条同胞xìng命,我们不能让他们白白死去啊。按照预定计划,通知2号,开始转移位置吧。”
老人的声音平稳如昔,只是手中细细的鱼竿却泄露了少许秘密,徐媛眼尖,看到垂在半空中尚未甩出去的鱼线尽头,那根浮标正在不住的弹动,根本没挂鱼饵的钓钩上就好像挂了一尾小鱼,正在不停扭动身体,挣扎不休。
徐媛没再说话,生物共鸣圈再度开启jīng神链接,一道心念传递出去,在三架战机与其说监视倒更像是护航下的英格797忽然开始调转机头。
管平仲和邹亚夫两人就像是隔着遥远距离对弈,相继发布指令,布下棋局,只不过深入敌境以一己之力对抗整部国家机器,怎么看都没太多胜算。
空空的鱼钩再度沉入水中,老人好像在想着不yù人知的心事,旁边的女子却好像褪去茧壳振翅为蝶,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神态,在管平仲身边尽显小女儿情态。她可是很认真的在钓鱼,鱼钩甚至穿了两条特意买来的饵虫,扭个不停。
老人忽然从沉静中醒来,看了看身旁的柳树林,对徐媛说了一句,“好像有客人来了,你在这等我。”
有管平仲在,徐媛似乎对一切都满不在乎,嗯了一声,目光仍旧专注的盯着水面上的浮标。
走进树林,管平仲看着背对自己,似乎在欣赏眼前湖光山sè的中年人,笑了。
“我还以为你会等到最后才现身,看来这些年过去,你的耐xìng磨去了不少。”
林中那人正是铁君尘。
他瞥了老人一眼,似笑非笑的回答,“老大的人不肯和我合作,这倒让我有些意外,只能掉头来找你了。”
“你确定我会答应你的条件?”
“你不打算先听听条件是什么吗?老师。”
甫一照面,就是言语间针锋相对,毫不相让。最后两个字从铁君尘嘴里说出来,竟然有一股隐约的讥讽意味。
“你始终是他最疼的小弟弟,再说帝师的名号我已经丢下很多年,这句称呼我受不起啊。”
“最疼的小弟弟?我可不比我那一辈子不走寻常路的大哥,求学于敌就当是年少张狂好了,可死之前留下话让一个庶出的小子做储君又算什么,连老师你居然都噤声默认,还有什么受不起的?”
管平仲叹了口气,“你当年就无心帝位,弃了皇族名份只身远游,不让当今皇帝即位,还能怎样?”
铁君尘似乎有些气恼,“我怎么想得到他会输给陆伯言,还御驾亲征,龙骑营那些废物都该诛灭九族!就算他死了,他那个笨儿子在你们眼里抵不了他百分之一,可终究是他的嫡出血脉,哪里轮得到一个杂种!”
当今天地间也只有铁君尘有胆量有资格骂当今帝国皇帝做杂种了,管平仲低下头又是好一阵叹气,似乎有苦难言,铁君尘xìng格耿直,跟前代皇帝虽然长得不太像,可各方面天赋都是伯仲之间。自打先皇殡天之礼后再无联系,如今时隔多年重新出现,感觉就像是上代皇帝重新活过来一样。
管平仲心头苦涩,扯开了话题。
“你是为了神棺而来吧,如果是,我只能很遗憾的告诉你,神棺不能给你!”
铁君尘蔑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要用神棺去争那把椅子?哥哥生前只把这件东西视若珍宝,我绝不会放任它落在别人手里,沦为争夺皇位的工具,别说锦台、云治这两个没用的皇子,就算玄晔本人站在我面前,也是一个滚字送他!”
掷地有声如金铁般的言语,让管平仲有些头痛。
“跨出那一步,你还真是更敢说了,笑天要是还活着,只怕又是被你气个半死的份。”
铁君尘毫不客气,步步紧逼,“既然知道我跨出了那一步,那就帮我取回神棺,送我离开!”
这句话在管平仲听来却好像一句很有趣的笑话,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半晌才反问了一句。
“你凭什么觉得我有离开这颗星球的方法?”
“如果有,我不早在抢到神棺后就远走高飞了,用得着在这里陪那只巽武之鬼玩一场胜负未定的游戏?君尘啊,连你都只能用边缘星系的游客身份规规矩矩从大门走进来,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难道比神阶还厉害?”
“很多年前这里是帝国皇都星没错,可现在,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东西前面都加了两个字:联邦!”
铁君尘被老人连番讥讽话语弄得有些糊涂了,眉头深蹙,半天没说话,对方的语气让他恍惚回想起年幼时在这颗星球上和哥哥一起聆听老人教诲的情景,只是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似乎思考了很久,铁君尘才问道,“既然拿不走,为什么要抢?”
管平仲再次叹了口气,“谁告诉你我要拿走了,锦台?还是云治?我虽然和老三亲近些,却从没承诺过我会帮他争夺储君之位,他明知道这点却还是任由我调配人手资源,这才是他比锦台聪明的地方。”
铁君尘眼中疑惑更甚,然而他知道这位老人在自己面前从未说过假话,也绝不会因为多年不见就转了xìng子,不过这就更让他不解了:这位帝师究竟要做什么?
管平仲见他苦恼的样子一如多年前,不禁泛起一丝感慨和暖意,“不过既然你肯提前跟我商量,我就把一部分计划告诉你,现在不是我帮你,而是你该考虑帮不帮我的问题了。”
苦等之下始终无鱼咬钩,无聊的徐媛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及十米外树林里的两人,她知道那个中年人是谁,只是有些好奇,老师在他耳边到底说了些什么,能让这位武力值逆天的亲王殿下瞬间变了脸sè,到最后……甚至还有些服服帖帖的样子?
不过只要是老师,就没什么可奇怪的,徐媛想了想,扁扁嘴,又把目光转到了前方天际。
那条天穹上的黑线已经越拉越长,也该来下达剩下的命令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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