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选花魁

一汪江水波光粼粼,晚风月色,如银镜幻彩。

天香居,彩灯高悬,盈香艳舞。五层阁楼,迎着月,独傲江水中,一排青木石板浮于江水之上,蜿蜒曲折中楼与岸遥遥相接。

光是远远望去,就觉此楼奢华但不失雅致。

走进细看却是令人瞠目结舌。

琉璃玉石为瓦,雕花飞檐下,八角玲珑灯流光溢彩。镂空红漆楠木窗镶绣了繁复银色花纹的碧茜纱,透着暖黄色的烛光,氤氲如幻境。

楼里楼外,来者大凡非富即贵。

天香居不是一般的花楼,它里面的姑娘多数为艺妓,且价钱之高,所以来这里的消费的客人,大凡都有一定的身份。

也正是如此,许多官宦人家的公子哥,都喜欢来此听赏歌舞,或品茶听琴,风雅中也满是情趣。

林慕夕跟在上官墨身后,不住的惊叹这天香居的奢华,小嘴巴张的可以塞进一只鸡蛋。

看她一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上官墨实在觉得丢脸,用手轻轻掩了面,快步往楼上而去。

林慕夕本想叫他等等,这楼里到处都是新奇的玩意,还有漂亮的姑娘,都还没看清楚呢,就见上官墨已经拐入一间包房,恨不得跟她撇清关系似的。

撅了撅嘴,林慕夕快步跟了进去,嘟囔道:“跑那么快干嘛,有老虎咬你屁股了。”

上官墨不语,斜卧于榻上,喝了一口青茶,鄙视道:“好歹你也是一女的,你说你一路走过来不害臊就算了,还能兴奋成….那样.”

上官墨表情嫌弃,撇着嘴,直摇头。

林慕夕瞪他:“喂,是你要带我这个女的来,我可没求你,况且,不来都来了,还不好好欣赏一下。”

不去理会上官墨,而是好奇的观望着屋中陈设:水晶玉石青灯,珠白银丝为帘,榻上设有青玉枕,一条紫罗蝉丝薄毯柔软轻飘,案几上一炉梅花翡翠香薰,香烟袅袅,墙壁四周嵌着颗颗硕大夜明珠,与屋中烛灯相交辉映,地铺暖白玉,内嵌玹红色琉璃珠,拼设梅朵连枝,乍一看,如寒雪中梅花怒放,赤足踏上,只觉步步生暖,好不奇妙。

窗边珠帘密密垂落,林慕夕伸手轻轻拨开,楼下一方舞台现于眼前,竟是正对位,最佳的观赏角度。

舞台上,设有莲灯纵横交错,繁花地毯上铺满了玫瑰花瓣,后方摆了一张古琴,一张凳,而台前酒桌已是座无虚席。

“今天有表演么?”林慕夕好奇问道。

上官墨眼睛都未抬一下,脸上神色慵懒,白玉冠下,青丝如墨,唇角斜斜一笑道:“等会儿投选花魁。”

林慕夕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投选花魁这么好玩的事情,以前只在书上看过,现在居然有幸见识见识,连忙问:“那就是怎么个投法?我可以投吗?”

噗!上官墨忍不住笑道:“你投个姑娘回来,准备干吗?”

林慕夕不理上官墨,一面盯着楼下看,一面道:“投回来送你也成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听闻此话,上官墨眼中神色微微一暗,他瞪了林慕夕一眼道:“不用你好心。”

“装君子。”林慕夕冲上官墨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是笑的明艳。

楼下一阵喧闹,林慕夕连忙探头去望,就见一枣红色罗裙女子,碎步向台中走去,她虽打扮美艳,可还是掩不住眉宇间的芳华早逝,她应该是这楼里的麽麽桑。

林慕夕猜的没错,见她先与宾客调笑了一番,而后宣布花魁投选的方式,待选女子轮流上台表演,得到花酬最多者为胜。

“过来吃点东西再看。”上官墨喊道。

林慕夕转过身,就见三四名身着短襟青罗裙的女子,手里捧着糕点小菜,美酒小吃,逐一铺设于案几上。

“碳烤鱼丝,香辣鸡翅,明火炖乌鱼沙蛤汤,梅花酒,梅影甜糕”上官墨一一介绍,墨瞳淡淡,潋滟氤氲。

桌上美食,桌下美人。

林慕夕盯着上官墨有点走神,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是色香味俱全。尝了一口那形状最为特别的梅影甜糕,梅花淡淡馨香绕满口,糕点入口即化,甜儿不腻。

“好吃!”林慕夕笑弯了眼眉。

上官墨淡淡的喝着酒,他几乎没有动筷子,而是看着林慕夕一个人吃。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欢快的舞曲声,林慕夕连忙驻筷,掀了一角珠帘,往下望去。

见台上女子,肤色白皙,眉间一点红,墨色长发绾成蝴蝶落云鬓,体态婀娜,随着音律,皓腕轻抬,脚步轻跃,旋转间,若仙若灵。

台下男子纷纷看呆了神,那女子美的如花中仙子,又如画中才有,就连林慕夕都看的心脏怦怦直跳。

女子一舞完毕,台下宾客已不淡定,纷纷将手中花酬丢向台上。

而那女子则低头浅笑,不骄不躁,让人心生好感。

林慕夕也想丢花酬,无奈手中却没有,于是怒瞪上官墨:“你怎么连花酬都不买点儿来?”

上官墨却是事不关己,淡然道:“我从不参与这么无聊的活动。”

林慕夕愣了下,今晚的上官墨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平时总一副嬉闹不停的样子,今儿似乎有些沉郁。

上官墨见她发愣,于是拍手喊了门外的侍者,丢了一定金,说道:“花酬。”

那侍者笑眯眯的收下金元宝,将花酬放下。

林慕夕喜逐颜开,手里握着一堆花酬,其实就是红色锦布编织而成的小绣球花,走到窗前,丢了几朵下去。

见自己的花酬斜斜掉落在台中女子衣裙上,那女子微微抬头,对她福了一礼。

又见许多花酬从楼上丢下,竟也有人跟她一样,喜欢躲在房间看表演,林慕夕抬头观望,顿时神色僵硬。

青木赫?他怎么也在这里?还,还丢花酬?

林慕夕连忙将窗帘放下,背靠着墙壁,脸色微微泛白。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嘟囔道:“上官墨,男子为女子丢花酬是什么意思?”

上官墨本就心事重重,没有留意到她脸上的阴郁,随口答道“倾心于她呗。”

倾心于她。

倾心于他?

林慕夕掀开一角窗帘,偷偷望去,见青木赫依然立于窗前,神情专注的望着台下,眼中似有笑意。旁边立着刚才那妈妈桑,声音似有似无的传来:“公子,这双双姑娘前几日才进的园子,没想到第一次登台,就夺得如此之多的花酬,我看啊,今年的花魁,拿不准就是她的。”

青木赫淡淡一笑,点点头。

楼中歌舞继续,林慕夕神色恍惚,心中却是五味陈杂,七上八落。

“花魁会陪人过夜么?”

林慕夕认真的看着上官墨,眼中似有朵朵晶莹的泪花。

上官墨抬头看了眼她,见她神色极差,奇怪问道:“也有些会,有些也不会,你怎么了?”

林慕夕愣神了好一阵,逐而转过身,继续看着楼下舞台。她没有说话,眼中神色忽明忽暗。

上官墨望着她的背影,竟透着一丝孤单落寞。

于是起身站在往窗外望去,就见不远处窗边的青木赫,逐然心已明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台上女子琴声悠转,碧翠烟衫,外披红色轻纱,如瀑墨发绾成流云鬓,头上珠钗璀璨至极,玉指飞扬,一曲《笑忘红尘》被她弹得悲伤绵软。

台下宾客也是听得入神,纷纷将花酬头向台中。

林慕夕沉默的看着,一语不发。

上官墨本想安慰她几句,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唯有陪着她,安静的站着。

良久,林慕夕忽然道:“你有舞裙吗?”

上官墨一愣,逐而点点头:“你要舞裙干嘛?”

“我要月白色舞裙,最好配有遮面的纱巾,我要选花魁!”

“你胡说什么!”上官墨蹙眉:“不行!”

林慕夕也不说话,死死盯着上官墨,眼中全是倔强,又似愤怒。

上官墨无奈:“你等着。”

说完便转身出门去。

一会儿工夫,进来一位青衫女子,她手中捧着一套月白色纱裙,上面摆了一些简单的头饰和一条遮面纱。

在那名青衫女子的帮助下,林慕夕穿戴整齐后,就跟着那女子下楼而去。

上官墨回到房中,立于窗前,楼下舞台上,小厮清理了满地的花酬,又架好古筝,一切准备完毕,林慕夕便缓缓步入。

上官墨眉头轻蹙,台中女子一身白纱罗裙,静坐于古筝前,裙幅褶褶,如月光轻泻,挽迤三尺有余,锁骨间线条优美,肤若凝脂琼露,眉眼如画,虽用一方丝帕遮了面容,可若隐若现的美,竟让人心思痒痒,三千墨玉青丝散于身后,一只青玉簪子将几缕青丝绾起,淡雅中竟有一种出尘的美。

见她皓腕如雪,指尖轻弹,琴音似水荡漾流出,环绕于梁,抨击于心,如腾龙曼吟,又如猛虎长啸,琴音不断,似漫过千年沧海,似荡与百年孤山,闭目冥想,似在凡间,又凌与红尘之外,琴音跌跌荡荡,楼上楼下皆屏息静气,沉醉于这音律中,无法自拔。

林慕夕弹得认真,心中情绪慢慢平缓,一曲完毕,整个天香居竟鸦雀无声,林慕夕也不急,缓缓抬头,扫视了一周台下人群,却见每个人表情都是不一样的震惊,有的张大嘴,有的皱着眉,有的满脸惊喜,有的神情游荡在……

忽然,像是得了口令,台下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鼓掌喝彩声,声声如涛,紧接着,便是如浪的花酬,一波一波的往台上丢,整个丢花酬的场面持续了几乎一盏茶的功夫,台上花酬堆叠至小腿那么高,林慕夕淡笑着,福了一礼,转身走下台。

楼上,青木赫久久伫立在窗前,心中无法平静。先别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激荡人心的曲子,楼下女子身姿绰约,竟让人无法移开眼去。

最主要是,那女子,看起来好熟悉,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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