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中的雾气如同一张乳白色的纱绸,裹着人浑身憋闷,喘不上气来。
慕夕捂着口鼻,艰难行走,脑中思绪飞转,想起身上带着几只药瓶子,不知里面的药丸可否能帮到什么忙?于是慌忙从身上取出一只碧色的小瓶子,可是里面只有一粒药丸,心下一沉,坏了,这次从府里出来的太急,许多救命的药丸都没有带在身边。她想都没想的,毅然将药丸塞给青木赫,道,“快吃下去,可以保持一个时辰不被毒气倾入体内。”
看她将空了的药瓶扔掉,青木赫神色温润,摇头道,“你吃下去,不用担心我。”
慕夕不肯,俩人僵持着,最后没有办法,慕夕还是将药丸咬下一半,另一半塞入青木赫口中,“一人一半,若是你死了,我也不独活。”
一句简单的看似不是誓言的誓言,着实让青木赫感动了一番。他伸手将她猛地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俩人一步一步的寻着竹子上的标记,再顺着标记往外走。
林中不时的传来孤鸟的鸣叫,伴着浓浓的雾气,声声凄厉苍裂,听的人毛骨悚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俩人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大脑开始变得混混沌沌,双腿不再听使唤,酸软的使不上劲,却依旧看不见出路,只觉得周围除了白茫茫的雾气,便是走进了才能看清的碧色竹子,没有尽头般,让人抓狂。
“赫,我好累。”话音未落,慕夕就觉得大脑一沉,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往前面倒去。
连带着,将一路扶着她的青木赫也拉的摔倒在地上。
青木赫用力的摇了摇她,想将她摇醒。无奈慕夕已然失去了知觉,如同死人般,一动不动的。
看眼下的情形,俩人若是再走不出去,定要丧命于此。
青木赫咬了咬牙,弯下身子。想将她背起。可才站起来,却又脚一软,再次摔倒在地。
这一次。青木赫也失去了知觉,昏厥过去。
军队依旧保持着秩序往前走,由于日头过于的猛烈,士兵们已走的浑身是汗,单穿一件军服,后背就被汗水浸湿了大半。
考虑到再这么走下去会中暑,领兵的队长前来要求原地歇息片刻。
可是青木赫与慕夕打马跑出去好久都不见回来。听风有些为难,心里又有一股莫名的担忧。
本来,他是要跟在王爷身边的,但是临行前,王爷叫他看着军队,所以他才留了下来。
这样毒辣的日头确实让人打不起精神来。虽然士兵们的体力极好。但不稍作休整的话,恐怕真的有人会中暑。
思前想后。听风决定听从那队长的建议,命令全部人员原地休整,该喝水喝水,该方便方便,饿了就吃些东西,一个时辰后再出发。
林思思从车里下来,挺着大肚子行了几步,感觉太阳晒得头脑发昏,便由黎儿又扶着回到车里。
她知道王爷与慕夕去骑马了,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想到自己有了儿子,也就将这口气忍了下去。
听风骑着马走到队伍的最前面,遥遥远望,依旧不见王爷和慕夕的身影,这俩人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都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未回来,会不会遇上不测呢?
可又想到慕夕的武功那是自己都比不上的,外加一个王爷,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他调转马头,折身回到队伍的最中间,此时揽雪已经起身,昨夜里是他当夜班,凌晨才换的听风。
“你去休息一阵吧。”揽雪从马车里下来,第一句话就是关心自己的好搭档还熬不熬得住,让他去休息休息。
听风心里担心着王爷,也完全没有睡意,“我等王爷回来再去休息吧。”
“王爷去哪儿了?”揽雪纳闷。
听风将王爷与慕夕骑马的事情几句话带过,又道出自己心里的担忧。
揽雪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子,道,“这样,你在这里守着,我到前面去看看,这一带都是荒原,王爷与慕夕定是往南边去了,或许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揽雪说完,便牵过一匹快马,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南宫府里,后花园中,南宫长歌正与南宫寺相对而坐,俩人一人捻着一粒棋子,围剿厮杀。
头顶黄鹂轻鸣,绿柳成荫,清风淡过,荷花在水池中微微荡漾着。
清风碧水花香暖阳,一切都看着美好,可是这平静的美好马上就要被南宫长歌即将要说的话打破。
“我不是您亲生的儿子。”在落下最后一颗白子儿后,南宫长歌悠然开口。
他语气平缓,神态自若,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扫过棋盘中已成死局的棋子,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南宫寺抬眼仔细的看着他,良久后,语气一样的闲散,“我知道。”
他的回答竟然是‘我知道’而不是‘你说什么?’
这样的回答出乎南宫长歌的意料,饶是他再沉着淡定,还是有些微的震惊。
“您,一直都知道?”南宫长歌思索了下,看他的神色,不像是刚刚知道此事的。
“你小的时候,我就怀疑了,但是你娘很疼你,你娘离开后,我欠她的无法弥补,我只能更疼你,你越来越长得像你亲生的爹,直到落重殇那孩子将你打伤了,我才不得不承认,当年的事情还没完。”南宫寺的声音突然带了些许沧桑,他站起身,踱到荷花池便,双手负在身后,“我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儿子栽培,你也很争气,从不让我失望。当年的事情,确实是因我年少轻狂做错了,你若是想离开,我也不会阻止你。”
南宫长歌眸子微垂,看来落重殇说的全都是真的。
虽然肯定了自己不是南宫寺的亲生儿子,但南宫寺刚才的那一席话,却着实令他感动。
他将盘中的棋子重新分好颜色,装入坛子中,“过几日,我要去趟南江镇,在之后,会去找落重殇。他与你的恩怨怕不是这么简单可以化解的,但我不会离开你。”
南宫寺的肩膀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下,但他依旧没有回头,而是嘴角微微弯起,“皇上昨日招我进宫,谈及你的婚事……”
南宫长歌一愣,怎么阿玹会提这事儿?
“慕夕她是被青木赫挟持的。”南宫长歌解释道。
南宫寺淡淡的舒了一口气,“即使我不反对,但林楚楠已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昨日又差人将聘礼双倍返还了回来。你与慕夕的婚事恐怕是……”
“儿子非慕夕不娶。”南宫长歌单膝跪地,声音坚毅。
南宫寺转身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我是知道你的脾性。只是慕夕这事儿闹得太大,连皇上都惊动了,皇上很是生气,另择了林家的四小姐惋惜给你做侧妃,毕竟考虑到她是庶女身份,也是不配做我们南宫家的世子妃,惋惜那孩子我也是从小看到大,乖巧懂事又聪颖,不比慕夕差,我就答应了。”
“可是,我一直当惋惜是妹妹。”南宫长歌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别人不知道林惋惜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手段,他还没见识过么?三番四次的陷害慕夕,还买凶想要慕夕的命,心思如此歹毒的女子,谁敢娶?
“皇命难违,我不知道你与皇上关系好,但适当的时候,也要给皇上几分面子,这事儿是当着朝臣下的旨,不能驳回。”南宫寺知道南宫长歌的性子,将其中利害说的清清楚楚,说完后,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南宫长歌目送他远去,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伸手弹去衣袍上的灰尘,忽明忽灭的眸子漆黑无比。
南宫寺方才说的不是无中生有,故而此时林府上下是一片欢天喜地,喜事祥和的景象。林惋惜被皇上指婚给南宫长歌,虽然做的是侧室,但已经是天大的恩惠,林楚楠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张罗着如何操办这场由皇家亲指的喜事。
得此消息,林惋惜是高兴的整日里都喜逐颜开,连晚上睡觉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她心里知道,若不是那人帮她支的招,成功的让慕夕离开了,否则她也不会遇上今日的好事儿。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盼了十七年,终于盼到的啊。
与此同时,作为林惋惜的亲娘柳胭脂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
自从林思思嫁给明王做了侧妃,那李如霜便在府里耀武扬威横着走,柳胭脂没少受她的气。现在好了,自己的女儿也嫁了给南宫家去,地位一点儿都不输于林思思,看她李如霜还威风个什么劲儿,况且,听说林思思根本就不受宠,前几次哭着回来,还企图拉拢着林楚楠给她做靠背呢。
柳胭脂心里算计着,一路摇摆着那粗犷的腰肢,往账房走去。
这不,林惋惜要出嫁得做嫁衣啊,皇上亲指的婚事哪能含糊,嫁衣定要做的最好,可得花不少银子。平时账目都由李如霜掌管,她们想拿多一点儿都不准。现下好了,总算可以理直气壮的去拿钱。
此时见柳胭脂支走那么多钱,又不能说不,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心里倒满了酸水儿,还不能发作。李如霜气的一张脸都绿了。心里愤愤道,只盼着林思思快些诞下小世子,便能再扳回一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