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铁山叹了口气,“我媳妇很早就因病过世了,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可惜没能生下来。之后我便一直一个人生活,直到十八年前,我外出远行经过海边,听到一阵哭声,跑去一看,见是一个小娃,孤零零的躺在摇篮里。他见我过去,睁开眼睛看我,蓝幽幽的眼睛,和大海的颜色一样,非常美丽。我一直想着自己未能出世的孩子,所以一见到那被丢弃的小娃就非常心疼,我把他抱起来,喂他喝水壶里的水。我在海边等了许久,一直不曾有人来认领小娃,小娃饿得厉害,哭个不停,我听着揪心,就把他抱回客栈,请了奶娘喂他喝奶……我连着几天都到海边想看看有没有人来寻他,可是没有等到任何人,我便决定自己养大这个小娃。”
林铁山回忆这些的时候脸上泛着欢喜的笑,夏晴仿佛能感受到他当时捡到黎清的喜悦,这个小孩就像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陪他走过日后漫长孤寂的人生。可说起下面的事时,林铁山表情里露出浓浓的悲伤和无奈。
“我知道小娃瞳色异常,回来可能会被人笑话,但我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大家不止笑话他,还把他当做妖怪,说他是被上天诅咒的不祥之人,迟早会害周围所有的人。他们逼我丢掉他,我不舍得,就偷偷带他逃出了原先的村子,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躲到了这里做一个铁匠。黎清小时候一直用黑布蒙着眼睛的,我告诉别人他是个瞎子,可是你知道的,瞎子虽然比蓝瞳好一些,但同样受到众人的排挤和嘲笑。黎清小时候就一直假装瞎子,受众人嘲笑奚落。直到后来,有些人欺负他太过分,竟将他按倒在地,扯开了他眼睛上的黑布。真相再也藏不住了,瞎子变成妖怪,好在黎清一直表现得很懦弱,从来都是任人欺负,不曾还手,只是不想给我惹上麻烦,所以大家都尽情的欺负他,见他懦弱无害,便没有强行把我们赶走!”
林铁山唉声叹气,“我捡到黎清的时候,他脖子上挂着一个玉佩,上面写着一个黎字,我想这应该是他的姓,所以给他取名黎清,想着如果他的亲生父母想找他,也会好寻找些,谁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来寻过他!黎清这孩子从小到大受了太多太多苦呀,还好宁太子不嫌弃他,找他当差,还好他能交到公子你这样的朋友,他肯定很开心!”
“能够和黎清相交,我也很开心!”夏晴真诚的说,“我觉得黎清的瞳色非常美,和大海一样纯净湛蓝,可惜众人眼拙,无法欣赏这份美丽。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我相信,总有一天,黎清会让所有人看到他的美好!”
林铁山非常感动,“我也希望能有那一天!”
古皓然因为听说了很多有关黎清不好的传闻,所以对他也有偏见,此刻听了林铁山和夏晴所说,顿时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他羞愧道:“林老爹和黎清无亲无故,却宁可承受周围所有人的唾骂和嘲笑也要见他养大,林老爹真是伟大,我很佩服!”
“哪里算什么伟大,不过是一个人太孤寂,只有他肯陪着我罢了!”林铁山叹道。
“爹!”黎清忽然进屋,看到林铁山在与陌生人诉苦非常不高兴,生怕他被人骗了,但当夏晴转过头时,他忽然怔住,一动不动的盯着夏晴,蓝瞳内闪过明显的惊诧。他怎么也没想到夏晴会女扮男装来他们家。
“你回来了!杵在那里干嘛,你朋友过来找你,还不快招待一下?”林铁山招呼黎清。
“朋友?”黎清重复了一遍这个比较陌生的词。
“怎么?难道不是你朋友?”林铁山一阵诧异。
“哦,是,是我朋友!”黎清反应过来,急忙道,“夏,夏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找你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谈谈!”夏晴说。
黎清环顾一圈,屋内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单独谈谈,他说道:“跟我来!”
夏晴让古皓然在这里等着,自己跟随黎清走出土屋。黎清带她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一处林子里。
夏晴环顾四周,“你确定周围没有人吗?我跟你说的事情,最好不要被任何人听到!”
黎清闻言运转内力在周围查探一番,最后确定道:“无人,小姐有话直说,黎清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夏晴这才放下心来,她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我要说的事情可能和你的身世有关,你不要太激动,只是可能,不太确定!”
黎清蓝瞳瞪到极大,怎么都没想到夏晴要说的竟和自己身世有关。十八年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亲生父母是何人。
夏晴继续说道:“是这样的,我父亲此次回来,对我说了一件事。他说他在东海一个岛屿上遇见一群拥有蓝色瞳孔的人,他们说自己是海族人,世代在海岛上生存,族人全部为蓝瞳,只是蓝色的深浅不同。我父亲有幸遇到海族一位妃子,她说自己十八年前不小心丢了刚出生的孩子,这么多年寻找未果,求我父亲上岸后帮她寻找下。父亲一说,我就想到了你。蓝瞳之人毕竟少见,种族遗传的可能性最大,我觉得你很有可能便是海族中人!”
夏晴没有对黎清实话实说,因为她现在并不能完全信任黎清,毕竟黎清是宁梓凡的人,她私自外出寻父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黎清久久不发一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敢有什么期望,害怕到头来只是空欢喜一场。
夏晴见他一直沉默,继续说道:“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海族人,是不是那位美丽的妃子苦苦寻找的孩子,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那位妃子因失子之痛常年郁结于心,身体状况很差,父亲说按照目前的状况,她大概只能坚持一年的光景,除非遇到神医!如果她真的是你的娘亲,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若错过的话,日后怕遗憾无穷……”
黎清垂下头,夏晴说的事情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不知道该不该信。
夏晴说:“我知道你很痛苦,心底里还会恨你的亲生父母,毕竟他们生了你,却未曾养过你……不过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觉得,无论如何,你都该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果真的是故意丢弃,你大可不理会他们!”
黎清沉默许久,最后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好好考虑下的!”
“选择权还是在你身上,任何人都不能替你做决定!”夏晴说,“不好还有一年时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有一天决定去弄个清楚的话,就跟我说。那个海岛的位置非常难找,你自己去肯定找不到的,父亲那里有航海图,我可以要过来送给你!”
“谢谢!”黎清抬起蓝色眼眸,对她郑重道谢。不管她说的是否真和自己有关,但她能亲自过来和自己说这些,说明她是关心他的。除了林铁山外,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他。
“对了,你今日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用给宁梓凡当差吗?”夏晴岔开话题。
“他回国了。”黎清说。
“哦?什么时候走的?”夏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还以为他会等到欣欣公主大婚后。
“刚刚出城,你如果想见他一面,还来得及。”黎清以为夏晴舍不得宁梓凡走。
“不必了。你不跟他去西凉吗?”夏晴问。
“我暂时留在这里替他做点事。”黎清迟疑了一下,说道,“他在城门口特意停下来,朝夏府的方向望了许久……”
也许宁梓凡真的对自己有些许情意吧,不过这份情意缘由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得不到吧……他那样绝世无双的男子,越是得不到,越是不甘心。
夏晴转身朝林子外走去,“走吧,你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就跟我说!”
夏晴回到土屋,又与林铁山聊了一会儿后,便带着古皓然离开。
回去的路上,古皓然忍不住说:“这黎清原来也是个可怜人,以前只听说他凶神恶煞,会给周围人带来祸事,却不知道他的经历竟如此凄惨!”
“瞳色只是天生,怪不得他。他大有可能便是海族人。”夏晴说道。
“我也觉得是!”古皓然看了看天色,已临近中午,他问道,“现在回府吗?”
夏晴狡黠一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能轻易回去呢?走,哥哥带你去听风阁吃酒!”
听她自称哥哥,古皓然不禁觉得好笑,“你现在虽然是男子装扮,但熟悉你的人还是可以一眼认出你来,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去听风阁吃酒,真的没问题吗?”
夏晴蛮不在乎的说:“能有什么问题,认出来又怎样?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够烂了,不在乎再多加一条。”
“你可真够豁达!”
“那是,你多学着点!”
两人有说有笑前往听风阁,夏晴故意将话题引得轻松搞笑点,免得古皓然沉浸在仇恨中无法自拔。
进入听风阁大厅,夏晴正准备找位置入座,一个人影忽然冲到她眼前,冷冰冰的说:“夏小姐,我家王爷有请!”
夏晴还没有回话,古皓然已经惊叫道:“木头,你怎么在这里?”
绝尘面若寒霜,不理会他。
古皓然很生气,每次看到绝尘拽拽的、鼻孔朝天、视他如空气的样子他就生气。
夏晴了解他的性子,急忙站到两人中间,将古皓然拦在身后,对绝尘道:“你家王爷也在听风阁?”
“是!”绝尘回道。
“倒是稀奇!”夏晴道,“走,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