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瞅着春嬷嬷,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越看越奇怪。
明明是一个惜命如金的女人,偏偏还要摆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云初很清楚,春嬷嬷也很清楚,这两个情深意重的人,如果面临死一个活一个的严峻局面的时候,绝对会把死的机会留给对方,好让自己活下来继续怀念对方的好。
现在,云初很确定,春嬷嬷喜欢春心萌动的感觉,而不是什么真情实意。
要是他现在扑上去想要干点啥,春嬷嬷绝对挣扎的比过年要杀的猪还要厉害。
一个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女人,还是跟着武媚一起熬过无数急流险滩的女人,理智这种东西绝对不缺,压制肉.欲的本领也一定是过人一等的。
春嬷嬷的肉体是属于武媚的,以前的时候,不仅仅是肉体,就连灵魂都是属于武媚的,现在局面比较好,不用过于警惕,灵魂出一点小差,算是这个鬼女人寂寞的深宫生活里的一点小补偿。
别看她总是嚷嚷着要离开武媚,离开武媚之后她能得到啥?
一个真正的伺候人的嬷嬷身份?
这些年跟着武媚,别的没学会,权力的好处应该是实打实的体会到了,听说她跟武媚才到感业寺的时候,连黄米饭都没得吃,冬日里更不要说柴炭了,就她们两个相互抱着取暖呢。
人一旦尝到了权力的滋味,那滋味就算是镌刻进骨髓里去了,就算喝了再多的孟婆汤也难以忘记。
云初的外形很好,腿长,胳膊长的,还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白天多想一会,晚上说不定能在梦里干点啥,这对春嬷嬷来说就已经很好了。
能为云初舍命的女人虞修容是一个,崔氏也可以,至于崔瑶,她一定会跑,还是带着肥九抱着自家的儿子一起跑那种跑。
只要是聪明人,在有办法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的。
这就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的出处。
放在云初这里也是一样的,为了老婆跟几个崽子,他可以去死,怎么个死法都没有问题,野兽都能做到的事情,没道理云初做不到。
等老婆孩子安顿好了,再去陪温柔,狄仁杰一起死也不是不可以,为春嬷嬷去死,云初九成以上的可能是不干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云初希望从春嬷嬷那里得到一些帮助,春嬷嬷想从云初身上得到一点慰藉,在各取所需的状况下,两人这个时候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闭嘴不言,安静的陪着一头巨熊享受这个难得的安静的下午。
云初仰着头,跟巨熊背靠背头挨着头的享受竹篮里的那些不知名的果子,阿春则脱掉鞋袜,看着云初跟巨熊,将自己滚烫的双脚放进冰凉的小溪里……
画面其实挺好看的,就是不能细想,一旦细想了,事情就很糟糕了。
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在勋贵们经略倭国这件事上选择了视而不见,这个时候,就连最正直的御史也选择闭上了嘴巴,云初甚至怀疑李治,武媚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们同样选择了忽视而已。
现如今,大唐彪悍的军队正在每一处边境寻找着各种各样的利益,至于土地,已经没有哪一个将军在意,也没有哪一个文臣在意了。
前些年还有一些豪侠,一些喜欢在酒楼上高歌的浪荡子们愿意成群结队地去弄一些土地回来,这几年,这样的人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了。
随着勋贵们开始图谋倭国,长安城里的很多舆论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以前,大家只说外地的穷困,只说外地的贫瘠,百姓们过着野兽一般的日子,似乎只有这样说,才能彰显长安的好处来。
最近几个月,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说边地穷困的人渐渐的变少了。
去安南做生意的人回来说,那里人根本就不种地,稻子都是自己胡乱长的,想吃了才去地理拔……光是野果子就能吃饱,整天除过吃,就是睡觉,再有一点空余,大家就光着身子围着火堆跳舞。
去营州服役归来的人说,在辽东,吃食是不缺的,那的河里挤满了鱼,人过去了都不知道跑,走在草甸子上一不小心,就会踩碎几颗野鸡蛋……
去大行城做生意归来的人说,那里的鱼比房子还要大,一家人一年都吃不完,根本就吃不完……
从白山黑水回来的人说,那边的河里不光有鱼,还有金子,一个叫老啥的家伙发现了一个金窝子,找到了一块八十斤重的牛头金,为了把这块金子从深山老林里背出来,生生的给累死了……
去北海做牛羊生意的人回来说,可怜长安还在养马,养牛,养羊,人家北海人根本就不养,北海边的草原上,到处都是野马群,到处都是野羊群,野骆驼,野驴更是跑的满山都是……想要?抓就是了……
去西域做生意回来的人动不动就说,戈壁上到处都是各色的宝石,就那么明晃晃的摆在地上,只要你下苦力去捡,就能捡到,不用担心被人给捡光了,只要来一场大风,吹走表面的沙子,宝石又会铺满一地……捡宝石捡的连命都忘记了,最后活活渴死,累死在戈壁上的有一滩人。
这种话听的多了,就给长安人一个奇怪的感觉——除过他们唐人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之外,其余地方的人都活得跟神仙一个模样。
有这样的谣言出来,云初一点不感到奇怪,自古以来掌握话语权的就是读书人,而大唐的读书人中又以勋贵人士最多,但凡他们想要干啥大事的时候,自然能让舆论跟着他们的行动走。
在云初看来,没有必要阻挠大唐人想要走出去看的想法,反正,如今的唐人都强悍的跟土匪一样,就算出去了也只有他们祸害别人的份,要是万一吃亏了,他们就会哭着喊军队替他们复仇。 这些年来,大唐的商队在域外,总是被各种各样的部族人欺负,动不动就有商队被别的部族人或者国家的人戕害,然后就需要军队去拯救。
现如今,大唐的边衅有九成都是因为商队而爆发的。
云初跟巨熊两个很愉快的就把一篮子红色果子给吃完了,也就到这个时候,李治两口子也沿着彩石溪回来了。
李治见云初的手抓着巨熊的耳朵,就不满的道:“怎么跟畜生抢果子吃?”
云初松开巨熊的耳朵道:“这果子味道不错。”
武媚则看一眼规矩的守在一棵树下的春嬷嬷,再看看云初,慢条斯理的道:“别问你的那三封弹章,问了,就是陛下在护着你。
这些年下来,仗着陛下宠信,做起事情来一点规矩都不讲,你弹劾人家贪渎,人家还弹劾你假公济私呢,算起来都是一身的毛病,就各自安好吧。”
云初见皇帝没有反驳皇后的话,就只好拱手道:“如此,微臣愿意为陛下登泰山之前驱。”
李治冷笑一声道:“你又要抢礼部尚书的差事?”
云初继续道:“那就为陛下殿后。”
李治道:“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中军,跟着大队人马走,听礼部的安排就是了,不给朕节外生枝,朕就领你这一份忠谨之心。”
云初只好泱泱的退下。
见云初走了,李治就蹲在巨熊身边,扒拉着巨熊的脑袋检查了一下,就问春嬷嬷:“云初又打它了?”
春嬷嬷连忙摇头道:“不曾,就是蹲一起吃果子来着。”
武媚也笑吟吟地道:“也没有祸害你?”
春嬷嬷闻言脸色苍白的道:“奴婢离蓝田郡公甚远。”
李治不满的对武媚道:“那是朕的重臣,莫要调笑了。”
武媚翻一下眼睛道:“昔日虞氏打上门来的时候,陛下比谁笑得厉害。”
李治咳嗽一声,朝四周看了看,就对春嬷嬷吩咐道:“札上帷幕,这里溪水清浅,朕要沐浴。”
随着春嬷嬷呼唤一声,密密匝匝的林子里就钻出来了很多人,片刻功夫,就在小溪的两边扎好了布幔,李治在宫娥的伺候下脱衣,笑嘻嘻的对武媚道:“共浴如何?”
云初从彩石溪谷出来的时候遭遇了至少六次盘问,他进这个山谷的时候却没有遇见过哪怕一个人。
自己是被李承修求着进山谷去找李绩的,现在看来,这应该是李绩要求的。
皇帝,皇后现在要跟李绩见面已经不用君臣之礼了,到了需要用一个人来当引见者的地步了。
这是一种绝对的客气。
说的明白一点就是有那么点恩断义绝的意思在里面,上一次,黄河浮桥上的谈话,已经把他们之间的君臣情谊消耗一空。
现在,大家想要有新的接触,就需要重打锣鼓另开张了。
春嬷嬷得到的消息必定是假的,这应该不是春嬷嬷在骗他,而是武媚刻意骗了春嬷嬷。
挺好的,皇帝不希望在封禅期间出现任何问题,希望大家一团和气,云初决定对独孤谋他们的事情不闻不问了,毕竟,他在给皇帝的第三封奏疏的最后,提到了勋贵们的动向。
是皇帝自己不看的,不是他云初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