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弘进入雍王府,找到雍王贤把所有人的宦官,宫娥驱赶出去之后,他就开始殴打李贤。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用拳脚,是担心自己暴怒之下控制不住力道不小心把李贤给打死了。
他用的是竹鞭。
长安城的竹子都是云初当初下令种的,为了房子的安全,他没有要求人们种植高大的竹子,而是选择了种植毛竹。
这东西质地坚韧,且近乎于实心,用处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功用就是拿来制造扫帚,当然,家里大人随时随地折一根小竹鞭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子女也是很好的。
太子李弘在进雍王府之前,特意选了一根粗的,捋掉竹叶之后,随手挥动两下,竹鞭就能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李贤见到太子兄长来了凛然不惧,面对太子的呵斥一言不发,且神游天外。
直到李弘手里的竹鞭带着破风声落在他的大腿根部,他才后知后觉的道:“你打我?”
李弘见李贤居然在质问他,于是,又抽了一鞭子。
结果,这一鞭子下去,李贤就立刻倒地,用手搓着大腿根部惨叫起来,啊啊的叫了两声之后,又开始搓第二道鞭痕,可是,第一道鞭痕依旧很痛,所以,他的两只手就兵分两路。
见李贤知道痛了,李弘手里的竹鞭就暴雨般的抽打了下去……
李贤用背撑着身体,手脚并用抵挡太子抽下来的竹鞭,整个人如同陀螺一般被太子的竹鞭抽打着旋转,惨嚎声响彻雍王府。
太子李弘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屋子里的李贤已经不喊叫了,就在人人都以为太子杀了雍王的时候,就听太子在门口对刚刚被他从监牢捞出来的北门学士许书牙道:“抬着他去太医院,请那里的医工给他治疗外伤,记着不要走太快,让更多的人看到。”
许书牙面无表情的施礼道:“老朽年事已高,且昏悖无能,恐无法继续辅佐雍王,请太子准许老臣乞骸骨。”
李弘淡然的道:“雍王得意的时候你们不离不弃,如今落难了,你就要走?恐非君子所为。”
许书牙施礼道:“老臣已然竭尽全力。”
李弘怒道:“你若竭尽全力,他就不会铸成大错!”
说罢,就愤愤的挥袖离开。
许书牙哀叹一声,带着一群宦官宫娥走进大殿,看到衣衫破碎,浑身浴血的雍王贤以及地上被抽开花的毛竹,心中一惊,匆忙试探一下李贤的鼻息,发现气若游丝,这才慌忙让人抬来步辇,将昏迷中的李贤步行送去了太医院。
李贤的脸没有受伤,只是苍白的厉害,许书牙知晓太子的意思,就刻意将李贤的脸露在外边,好让长安人都知晓,他刚刚差点被他哥哥给打死。
许书牙知晓这是太子在拯救自己糊涂的弟弟,但是,昏迷中的李贤还在虚弱的说着梦话——李弘,我定不与你干休。
许书牙很快就想好了,虽然被太子呵斥了一番,他还是决定给皇帝上书乞骸骨,回家种田也比跟着雍王冒险强。
雍王府周围的闲人很多,他们都是长安商户派来的探子,监视雍王府什么时候再往交易所那边送钱。
没想到,没看到钱,只看到一个被人打的血葫芦一样的雍王贤。
听探子说了雍王贤被打的事情,一众商贾立刻就明白了,太子希望众人针对雍王贤的事情最好到此为止,毕竟,雍王贤已经认打了,至于罚,估计就是一个泡影。
李弘马不停蹄的进了晋昌坊。
昔日人潮汹涌的晋昌坊如今街市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再看行人手里提着的香烛,这些人多半是去大慈恩寺上香的。
大食堂那里已经没有了烟火气……就连伙计都看不到一个,只有一群群的麻雀落在密密匝匝的桌椅上,寻找缝隙里的一点食物残渣呢。
一只正在竹林里啃竹子的熊猫见李弘来了,就从竹林里爬出来朝李弘作揖讨食物,李弘从马包里掏出一个干粮丢给熊猫,熊猫从地上捡起干粮叼在嘴里,双手依旧作揖……以前,这东西没这么落魄,就算是讨食物,也是大字型躺在地上,需要人把食物塞它爪子上,或者嘴里才吃,
看到这一幕,就连李弘自己也想说一句——世道不好。
来到云氏大门前,见刘义刘管家已经站在门口迎接,李弘把战马缰绳丢给刘义,自己就大步流星地踏进了云氏大门。
云氏如今非常的热闹,院子里到处都是仆妇跟仆人,他们在崔氏的指挥下正在忙着捡棉花籽,每人身前都有一大坨棉花。
崔氏见太子来了,就迎上来道:“奴婢见过太子。”
李弘指着院子里的棉花道:“怎么大冬天的还在干这个活?”
崔氏道:“夫人准备尽快把人家订的棉被做完,过了年,家里就不能做棉被卖了。”
李弘瞅着崔氏眼中的泪花道:“继续卖,孤王倒要看看谁敢阻拦。”
崔氏抹掉眼角的泪花道:“云氏是诚信人家,家主在最落魄的时候都不肯贪西域伙伴的钱,既然家里已经把棉被的秘方卖了,自然不会做出违背信誉的事情。”
李弘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强行压抑着怒火道:“师娘在哪里?” 说完话,也不等崔氏回答,就大踏步地朝后宅走去。
路过花厅,本已经走出去七八步了,又倒退着走回来,指着花厅左手的一个空空的木头墩子冲着跟过来的崔氏道:“这盆大迎春哪里去了?”
崔氏低垂着头道:“卖了。”
“卖了?这是师父亲自侍弄的一盆花,你们就给卖了?”
崔氏还是低着头道:“二十贯呢。”
李弘咬着牙闷哼一声,就快步穿过月亮门径直进了后宅。
果不其然。
以前繁花似锦的内宅花路,如今不但不见了棚子,就连棚子里面的各种奇花异草也不见了踪影。
不等李弘发问,崔氏连忙道:“夫人说每年烧地龙养这些花就要耗费五十贯钱,太耗费了,有这五十贯钱,够贫民小户人家吃几年的,索性就全部发卖了。”
“家里还卖了啥?”李弘觉得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很恐怖。
“除过家仆,该卖的全卖了,如果不是这所宅子还需要住人,夫人连这座宅子都要卖。”
李弘无力的道:“何至于此啊……”
崔氏道:“夫人说家主几十年来未曾负人,这一次有负于人实属无奈,就算云氏填补不起这个窟窿,至少,云氏也不敢再吃这碗富贵饭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看见虞修容从屋子里走出来,笑盈盈的对李弘道:“太子来了,进屋说话,如今的花房可没有暖气让你享受。”
李弘瞅着身着一套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裙,头上还包着一个青布手帕,手里拿着一团棉花的虞修容,一时间鼻子堵塞的厉害,想要说的话,全部都被他生生地吞咽下去了。
只是随着虞修容,进入了后宅大厅。
后宅大厅里跟前院一样,也是人满为患,也是人人手里抓着一大团棉花挑籽呢。
太子进来,屋子里的仆妇们也就出去了,虞修容上下打量一下李弘笑道:“又长高了一些,再有一寸就与你师父一般高了。”
李弘颓然跪坐在一张蒲团上,对虞修容道:“师娘,何至于此?”
虞修容板着脸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什么是诚信为本吗?”
李弘插手施礼道:“教过。”
虞修容缓缓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认真的道:“既然教过,你为何还会发问呢?”
李弘道:“这并非是师父的错。”
虞修容道:“不是他的错吗?流水牌子是你师父亲手树立起来的,根基便是诚信为本,如今诚信不在,流水牌子倒塌本就是预料中的事情。
那么大的一笔钱,就那么毫无保障的堆放在钱库里,任由谁都能从那里拿钱。
世人都说这是雍王贤的错,如果没有了诚信,在我看来就算没有雍王贤,以后也会有什么蜀王,吴王,赵王,甚至还有你这个太子弘来捅出这个大窟窿。
你师父做事不周,害的全天下商贾一起倒霉,这就是他的错。
我是一个没用的妇人,弥补不了这个天大的窟窿,只能竭尽所能弥补一点是一点,就这,我一想到是你师父害的那么多人衣食无着,我就夜不能寐心中愧疚。
你身为他的弟子,而今还有脸说出这不是他的错。
我且问你,不是他的错,又能是谁的错呢?”
李弘老老实实的跪坐在蒲团上听着虞修容的教诲,只是把牙齿咬的咯吱吱作响,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亲手捏死李贤。
李思端着一个红漆木头饭盘走进来,放在云瑾搬来的一张矮几上。
虞修容叹息一声道:“你还没有用饭呢,先吃饭,再去忙你的事情。”
李弘抬头看看自己那个一向喜欢把自己脑袋当名贵首饰展览板妹子,如今,她的头上只有一朵巨大的绢花,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只是这朵绢花太大了,导致她的脑袋看起来也比平日里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