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长安的人给云初啥评价的都有。
但是,从未有人说过云初是一个仁慈的县尊。
哪怕是那些接受了云初恩惠的人,也从不这样认为,最多认为县尊是一个讲理的人。
云初在长安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讲理的,剩下一小部分时间从来没有讲过理。
他讲理的时候,可以蹲在朱雀大街上跟人互喷口水,不讲理的时候,就会把人挂在荷花池等肉都腐烂完了,再把骨头拿去太医院当教具。
所以,你在跟县尊讲理的时候,最好,理在你这边。
讲赢了,该给的赔偿,该处理某个人县尊从不手软,讲输了,县尊打起板子来也没有半点的仁慈。
所以,当云初站在城门口吼了一嗓子之后,整个长安城就沸腾起来了。
无数人疯狂的向明德门狂奔,好些人连鞋子都跑丢了也不在乎,寒冬腊月天里赤着脚跑的飞快。
其中,跑的最快的就要属张甲这个昔日的县丞了,自从被武氏兄弟顶替了官位之后,他就一直赋闲在家,当一个不良人气喘吁吁的告诉他县尊回来了,张甲没有选择骑马,而是狂奔而来。
等他一口气跑到明德门,见到坐在枣红马背上的云初,想要叫唤,嗓子糊的厉害,眼睛也变得灰蒙蒙的,只知道一口跑到枣红马跟前,匍匐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您总算是回来了啊——”
枣红马担心这个家伙把鼻涕糊到它腿上,就警惕的后退一步。
云初瞅着一众还在狂奔的万年县大小官员,就对张甲道:“滚起来,堂堂县丞,像个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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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甲捶胸嚎哭道:“被人下了。”
云初道:“一个县丞而已,你现在又是了。”
张甲破涕为笑,躬身道:“属下领命。”
云初狞笑一声道:“本尊不在长安才多久,这就开始懈怠了,你先给老子把衙役,不良人给给纠集出来,再号令民壮给老子把长安城围起来,禁绝交通,今天,本县尊要好好的整顿一下长安。
不严打一次,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给老子钻出来祸害人了。”
张甲立刻单膝跪地道:“喏。”
云初摆摆手道:“去吧,但凡遇到阻碍,统统下狱。”
张甲再次答应一声,就开始从人群里挑选衙役跟不良人,自从刘纳言史藏诘两人被雍王贤悬尸曲江城之后,武氏兄弟也被雍王贤从骊山给抓回来了,现如今,正是他们兄弟署理长安政务呢。
这两兄弟署理长安政务的方式,就是不署理!
偏偏长安官府是一个非常重规矩的地方,上官不发话,下官啥都做不了。
也就是说,长安这一段时间里,官府基本上是不运转的。
现如今,长安的正印官员回来了,那两个暂时跑来充数的也就该滚蛋了。
片刻功夫,张甲就召集到了自己所需人手,当着云初的面一声令下,无数身着号衣的不良人立刻就散进了各大里坊。
云初进明德门的时候,聚拢过来的万年县大小官员们已经各自领到了差事,等他们再次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更多的小吏。
怎么应付庞大的商队,他们很有经验,云初只是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他们自然可以执行的非常好。
云初踏上朱雀大街的时候,街道两边挤满了人,听到消息的武氏兄弟站在大街中央以下官之礼迎接云初的到来。
当然,云初也是以上官之礼对待这对兄弟的。
朱雀大街两边的百姓每听到武氏兄弟的一声惨叫,他们的面皮就抽搐一下,身体也跟着抖动一下。
云初没有给这兄弟两人任何辩解的机会,见到了,就先是一通重拳,武氏兄弟两人也是练过武的,可惜,在云初面前,他们兄弟就是两个人形沙包。
云初甚至没有给这两兄弟倒地的机会,只要发现有一个要倒地了,就被被他用腿踢得飞起来,因此上,武氏兄弟很快就叫不出来了,街道两旁的百姓也只能听到云初拳头,或者腿击打在这兄弟两人身上发出的“砰砰”声。
这两兄弟实在是太幸运了,本该是他们触发的危机,被雍王贤给截胡了,因此,怎么说,这两人都罪不至死。
云初下手很有轻重,别看这对兄弟被殴打的早就昏迷过去了,但是,只是皮外伤而已,看着人已经被打成了两个血葫芦,又是吐血,又是昏迷的,只要云初停止殴打,他们在床上躺上半年,基本上又是两条好汉了。
随着武氏兄弟喷出几颗牙,打着旋倒在地上,云初这才算是停手了。
接过万年县衙杂役递上来的凉水透过的毛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血,等血迹擦干净了,云初左右看看,看到了那些将自己绑在铜牛身上拿命讨钱的商贾身上。
以前,这些商贾唯恐自己绑的不够结实,被衙役们拖走,现在,他们拼命的想要解开铁链,这一刻,没人再想着要钱,只想跑的远远的。 云初来到一个快要被冻死的老商贾跟前伸出手道:“票据。”
老商贾绝望的掏出票据递给云初道:“老汉认了。”
云初扫一眼手上的票据道:“两百二十贯买的一百二十七手河东羊至今没有交割,这都是实实在在的钱,怎么能算了呢?”
老商贾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着云初吼叫道:“老汉找谁兑现去?卖家是河东道十四家牧场,谁家肯认?”
云初笑道:“你的单子我接了,你多少钱肯出?”
老商贾老泪纵横的道:“给我五十贯就成,老夫四年前进流水牌子用的就是五十贯本钱,我只要本钱!”
云初皱眉道:“四年时间,风雨无阻的往交易大厅跑,这人吃马嚼的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你舍得?”
老商贾哀嚎道:“我只要五十贯!”
云初思忖一下道:“算了,我一百贯接了。”
老商贾难以置信的瞅着和尚打扮的云初道:“不戏弄老汉?”
云初让府兵用车拉来八块金锭,丢给老商贾道:“钱货两讫,咱们互不相欠。”
老商贾挨个在金锭上咬一口,确定是真金,就不满的道:“该是十块金锭的。”
云初鄙夷的瞅着老商贾道:“金子跟铜钱怎么个兑换法,你不清楚,还是欺负本县尊不清楚?”
老商贾抱着金子狐疑的问道:“县尊为何溢价收合同单据?”
云初在他耳边轻声道:“因为你的河东羊订单,人家河东牧场已经把羊送到长安交割了,此时,就在城外的牲口市呢。”
老商贾一双老眼顿时瞪的老大,上牙齿跟下牙齿碰撞的喀拉喀拉作响,努力的捧起怀里的金子想要还给云初,云初却毫不理会,径直去找下一个商贾。
一边走一边怒道:“老家伙,钱你拿着了,你弄得铜牛边上尽是便溺,天亮前,你要给老子弄干净,要是有一点味道,老子就让不良人把粪桶倒你家锅灶里.”
然后,老商贾就抱着他的一堆金子,一边嚎哭,一边在地上打滚,他知道县尊不会骗他的,你说这个县尊脾气不好,暴虐成性,喜好老妇都成,唯独不能说他骗人,他在长安当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骗过人。
只是,这一次,他为何不早说河东羊的单子已经开始交割了呢?
要不然,以长安现在的羊价,他那个单子至少价值三百贯。
看到老商贾抱着金子哭的跟死了爹娘一般,第二个山羊胡商贾明显是一个聪明人,见云初过来了,就立刻趴在地上嚎哭道:“县尊啊,没活路了啊,小的买了邯郸铁完蛋了啊,求县尊给条活路给小的吧。”
听到邯郸铁三个字,跟随云初一起过来的刘夫子就抽抽嘴巴,他现在很想代替云初从这个哭号的商贾这里收走他手里的邯郸铁,不过,看云初笑眯眯的样子,他又不敢。
“好,好,好,你都求到本尊跟前了,那就给你一条活路,说说看,你买了多少的邯郸铁?”
“四百一十贯,县尊只要给小的一百二十贯,小的就卖!”
云初笑眯眯的道:“你倒是一个贪心的。”
说这话的时候,云初还看了一眼,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不再满地打滚的老商贾,还以为这个老家伙会提醒这个倒霉的同伴一声,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竟然把嘴巴闭得严严的,眼中全是幸灾乐祸的神光。
随着归来专门伺候云初的万年县户房主事跟小吏们过来,称量了金子付给这个卖了邯郸铁的山羊胡商贾,那个老家伙就在山羊胡商贾的耳边开始嘀咕了。
随即,山羊胡商贾哆哆嗦嗦的来到云初身边低声道:“邯郸铁交割了?”
云初指着不远处的刘夫子道:“他们家就是河北道最大的买铁的商贾,叫做刘夫子,你买邯郸铁,应该知晓他的名字吧?”
山羊胡商贾看样子很想把嘴巴里的唾沫全部吐到云初那张笑眯眯的脸上,又不敢,随即回头就把所有的唾沫吐在了老商贾的脸上。
云初又收购了好几家商贾手里的合同跟票据,跟随户房过来的交易所赵掌柜还是忧心重重的低声对云初道:“主上,就算全部按照三成价格回收,也需九百万贯。”
云初笑道:“没事啊,收啊,收着,收着,说不定就有人不愿意卖了。”
赵掌柜道:“交割终究是一个大问题。”
云初环顾一下人潮汹涌的朱雀大街,大笑道:“我喜欢那些拿了流水牌子保证金,却不愿意按时交割货物的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