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雨中遇见
说完了正事,傅随波也不去寒暄打扰江九月母女用晚饭,便起身离去,经过大堂时,食客们的神色已经没有他进来时候那么震惊,只是却依然好奇万分。
能让傅家公子打破几十年来两家的僵局,亲自来探望的,似乎还是个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呢?
简单的用了午饭,期间小二送来了一壶热水,隔了半刻却送了一只精致的小茶壶,江九月不可置否,不过泡好了自己带的金银花之后,还是沏了一杯茶尝了尝。那茶刚一入口,江九月的面色就变了变。
味甘甜,似乎还泛着些淡淡的竹香,淳厚,让人回味无穷。江九月暗忖这客栈的东家果然大手笔,这样极品的茶叶居然用做免费品尝,诧异之余,对这客栈的东家也有些微的好奇了。
小厮殷勤道:“江姑娘,这茶您尝着怎么样?”
“好茶,多谢你了,小二哥。”江九月不吝啬的给予评价,那小二顿时脸上喜色更甚:“这茶是我家东家亲自吩咐我送来的呢,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江姑娘,要不是江姑娘在这里,傅公子来看你,我家主子也不会加一两月俸给我。”
“哦?”江九月淡淡的挑眉,傅随波来看她和金玉满堂的东家又有什么关系?看来到处都有故事。
小二见江九月态度谦和,明明是傅家的坐上贵宾,对待他们这些底下人却也很有耐心,对江九月好感更甚,话匣子便打了开来:“我家东家脾气很怪,我本来以为今天肯定要被赶走,还拿不到工钱,要是这样,奶奶的病可怎么办?娘又该哭了……可没想到公子居然多给了一两月俸银子呢……”
江九月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茶,轻道:“小二哥下午可忙?若没什么事情,能否带我随便走走转转,首次来泰阳,路还认得不是很全
。”
小二先是一喜,只是这喜色时间并不是很长,又变的有些为难,几经变换,才道:“正好这个月快到月底,我还没讨过休息,那今日便讨个休息日子,带姑娘四处逛逛,顺便回个家。”
“若是为难,我找别人也可。”江九月看出他的迟疑,并不太想麻烦他。
小二却摆了摆手:“不为难,小的从小在泰阳县城长大,大街小巷的可熟悉了,您先休息,我这就去找掌柜的。”说罢,也不等江九月回话,仿佛迟一刻,江九月就要拒绝他带领一样,仓皇而去。
江九月摇头笑了笑,随意的收拾了一下,昨晚一夜睡的舒服,也不打算再休息,“娘,你可要一起去?”江玲珑摇头道:“算了,娘不喜欢热闹,你自己去吧。”
江九月点了点头,也不勉强,便起身下楼去了。小二刚巧和掌柜告了假,正打算上去告诉她一声,此时听她不打算休息,就要出门,急忙从柜前拿了一把油纸伞,“太阳毒着呢,姑娘可别给晒坏了。”
江九月挑眉,也不拒绝,迈步往大街上走去,小二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说着有的没的,江九月偶尔回应一两句,大部分时间都是听他说话,而这一路走来,江九月发现大街上的百姓,偶尔会对她指指点点,不时说着傅家金家之类的话,一时好奇,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小二笑道:“他们在说,能让傅公子亲自到金玉满堂去探望,您肯定是为大有来头的人物。”
江九月也笑了起来:“傅公子很少亲自探望别人?那我岂不是很有面子?”这话调侃的成分绝对占了很大比例,只是生性淳厚的小二并没有听出来,很认真的点着头,“是呀,傅公子可是泰阳县的大人物,人又温和,大家都很喜欢他呢。”
江九月想起他说过自己主子似乎脾气很差,随口道:“那你家主子人不温和,没人喜欢?”
小二吓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听到江九月的话,才懊恼道:“江姑娘说话可得小心,我家少爷脾气很怪,指不定哪句话就得罪了他呢
。所以呀,在金家当差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去傅家,傅公子那么好……”
小二小声道:“我家少爷虽然脾气有点怪,但是该赏的时候绝对不眨眼,出手很大方呢。”
“哦。”江九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金家少爷比较大方,傅家少爷比较小气,莫怪宁可在脾气怪异的主子手下讨生活了,“对了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因为那声小哥,小二憨憨的搔了搔头,“我叫卫林,姑娘可别小哥小哥的喊我,受不住呢。”
“卫林。”江九月从善如流,唤了他的名字,却见卫林瞬间热泪盈眶,有些不知所措的想着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却不知道卫林自小生活苦处,虽有姓名,却几乎没被人喊过,连他自己都是“小的”,“奴才”如此自称,甚至快忘记了自己叫什么了……此时对江九月升起了一股濡慕崇敬之感。
江九月被他看的有些受不住,便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对了,方才听那些人说道,似乎金玉满堂这间客栈,和傅家有什么渊源?”
卫林回了神,连忙将手中的伞又往江九月头顶挡了挡,思考片刻,便将奶奶讲给他的故事也告诉了江九月。
金玉满堂的金家,和医药世家傅家,早年曾经相交甚笃。
那一年春天,正是生机怏然的时候,一个客人在金玉满堂用过了饭之后,却突发了急病,家中人便立刻把病人送去了傅家回春堂诊治,大夫胸有成竹,开了药之后就让病人服下,果然消去了不舒服,众人只道这事情到此就结束,金玉满堂也因此赔偿了医药费和其他费用用已挽回客栈的名声,没想到那病人在回家之后,却一病不起,过了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病人家属万分悲痛,如何肯罢休?竟然将两家告上公堂,要还他们一个公道。
金傅两家开始时还站在同一站线,据理力争,药与菜都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时日不久,泰阳便流言四起,两家终于耐不住百年产业名声被破坏,几日之后,就出现了怨怼情绪,金家说可能是傅家药有问题,傅家便说可能是金家的菜有问题,刚开始还只是“可能”,到后来就成了“必定”,相互推诿……
这件事情闹到最后也没查出到底是菜有问题还是药有问题,告状的家人也因为查不出原因,闹了一两年就无疾而终,最后县官收了金傅两家的银子,又给了告状的人一大笔钱,此事宣告结束,而本身关系甚笃的两家人,也因为这件事情从此貌合神离,表面上恭敬有礼,背地里却从此断了往来
。
今日,傅家当家大少爷居然为了一个女子,亲自到金玉满堂来,又岂能不引起大家的震惊?
原来如此。
江九月了然的点了点头,莫怪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如此诡异,居然是为了这个,这一个故事讲的,两人也已走了大半个时辰,卫林看了看沉思的江九月,又看了看前边小巷的转角,忽然有些大胆的道:“江姑娘,走了这好一会儿了,你累不累?前面就是我家,要不去我家喝口水吧?”
这话一出口,卫林差点甩自己一个耳光。
江姑娘天仙一样的人儿,还是傅公子的贵客,怎么会去他们那种地方?默默的垂下头去,等着江九月客套的拒绝,没想到却等来一声轻应:“嗯,那好吧。”
卫林立即抬起头来,不可置信,转而对江九月濡慕之情更甚,江姑娘果然和一般的人不一样。
江九月目光纯澈,“你前面带路。”
卫林一阵欣喜,大声应了一声,从转角之处进了一条小巷,一边走还一边回头交代江九月慢点走,一直通过了这条小巷,在巷尾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对着一扇掉了漆半掩着的门大声的唤了一声娘,然后又转到了江九月面前,十分局促:“家里可简陋的很,江姑娘千万别嫌弃。”
江九月没说话,只是随意的笑了笑,这时,那半掩着的们开了,一位头发灰白的妇人探身而出,见是卫林,眸中惊喜闪过,却见卫林边上的江九月,顿时有些诧异和紧张。
卫林抢上前去,接过妇人手中的扫把:“娘,快别扫地了,有客人。”然后转过身子,请江九月入内。
江九月点了点头,迈步而入,姿态随意,自然的坐在了院中放着的小板凳上
。卫林放好了扫把,小跑步去了厨房拿了一只缺了口的碗,为江九月倒上水,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家里只有白开水……”
“多谢。”江九月道了谢,不见丝毫诧异和嫌弃,端起碗来喝了几口,笑道:“这下可舒服了会儿,天气太热,没说话都这么口干舌燥,你也喝点水吧。”
卫林腼腆的笑笑,重新拿了一只碗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就喝。
那妇人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家中来了位天仙般的人物,手忙脚乱的上前,揪过卫林小声问:“这是谁家姑娘?”
卫林嘿嘿道:“是我们客栈的江姑娘,她人可好了。”
江九月有些无语,她什么都没做,两人不过才见第一次,如何就知道她好了?
妇人嘟囔着儿子冒冒失失,带客人来居然不提前通知一声,看江九月虽然不嫌弃他们这样的破败贫穷,但自有一副高贵优雅又说不上来的气质,心中又欢喜了起来,儿子能与这样的人做朋友,真好。
屋内忽然传来低低的咳嗽声,然后是一声苍老的声音,“是林儿回来了吗?”
“是孙儿回来了!”卫林高声答应,同时转头看向江九月解释:“那是我奶奶呢,江姑娘。”
江九月点了点头,想着既然来了总该拜访一下老人,这是最起码的礼数,便起了身,向卫林走去,边问:“老人家身子不舒服?”
卫林见她似乎想要进屋去看看,欢喜更甚,道:“奶奶这些年身子都不太好,江姑娘,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别进去了吧,万一过了病气给您,我可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江九月想着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只和自己这个身子一般大,看目前自己所看到的情况,要养活母亲和奶奶,奶奶还是重病之身,竟然也不见丝毫不满与厌烦,反而带着一股干净的淳厚,脸上的笑意便更加明显了,“无事,我是大夫。”
“什么?”卫林瞪大眼睛,站在原地,直到江九月越过他的身子进了奶奶的屋子,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跟了进去。
屋内昏暗,窗户也只是开着一条细缝,如此闷热的天气,门口却挂着厚厚的帘子,帘子一掀,便有一股药味扑面,不难闻,却也说不上好闻
。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佝偻的身子趴在窗边,正打算往外看,似乎没料到家中会有客人,还是个女子,见江九月入内,愣了一愣。
江九月微微皱了眉,对跟着进来的卫林道,“将帘子去了吧,这么闷着,没病的人都得闷出病来呢。”
“嗯!”卫林点了点头,居然也不去思考过多,当真按照江九月的说法,去了帘子。
老人回过神来,因为灌入几口新鲜空气而咳了两声,“林儿,这位是……”
卫林骚着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江九月已经微笑着上前坐在床边,伸手握住老人的脉门,“老人家,我是大夫,您身子不舒服,我帮您看看吧。”
江九月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虽然医术卓绝,主动的次数却不多,今日若不是对卫林的淳厚有所动,别说是主动看诊,只怕连上门做客也绝对不会有,老人家迟疑了一瞬,只是见孙儿肯定的点了点头,拒绝的话就说不出了。
江九月静静的把脉片刻,收回了手,卫林连忙上前,“江姑娘,我奶奶的身子怎么样?”
“不严重,我开个方子,好好调养些日子便好,对了,以后多开窗通风,上午的时候可以带老人家到院内活动活动,被褥记得隔两天就挂到院内晒晒太阳,别让犯潮。”
母子二人只道有病看病就是吃药而已,哪里听过这等详细的交代,一时之间愣了一愣,床上的老人家看着江九月,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儿。
家中贫困,就算有了药方哪里来的钱去抓药?
卫林最先回过神来,他觉得江九月能为奶奶看病已经是祖上积德,如果此时露出那种神色,以江姑娘的为人,难保不会出钱帮忙,那他以后见了江姑娘可要多尴尬?
卫林的母亲却并没有想很多,有什么想法当时就出现在了脸上,为难道:“可是家中的情况姑娘也看到了,就是姑娘开了方子,也拿不出多少钱来买药……”
卫林面色一变,大声道:“娘
!”妇人的话就咽了下去。
江九月若有所悟,却没有接话,只是道:“这里没有文房四宝,等回到客栈,我再帮你开方子,可好。”
卫林见江九月没有在那个话题上过多停留,才稍微松了口气,转身对床上的老人道:“奶奶,江姑娘才来泰阳县呢,孙儿领着她出来转转,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孙儿先送她回去,等江姑娘开了方子,孙儿就抓药送回来。”
“嗯,你去吧。”老人垂眸,颊边的发丝因为她点头晃了一下,看不清楚神色,江九月同老人和卫林的母亲点了点头,便和卫林一前一后的出了院门,才刚出去,卫林又急急忙忙的转了回来,在院中取了一样东西,又追了出去,原是忘了带伞。
直到再一次门板扣住的声音响起之后,床上的老人才微微抬头,皱着眉道:“穷也要穷的有志气,别把你那些自私的心思什么人面前都摆,你不要做人,林儿还要做人。”
妇人咬着下唇,手也捏紧了袖角,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当卫林和江九月走出小巷之后,才发现天色阴沉如铅,果然,两人还没走几步,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势颇大,才是一眨眼的功夫,地面便全都湿透了,连两人的鞋边也染了些许污水,卫林庆幸出门的时候还有带伞,双手拄着伞柄给江九月挡了雨水,自己却全泡进雨中。江九月要唤他一起撑着伞躲雨,卫林却是连忙满面仓皇的摇着头退的更远,只是手中的伞柄还是锲而不舍的盖在江九月头顶,虽然偶尔也有一两滴雨丝漂入,却只是微湿,并不狼狈。
江九月无奈,眼神微微一闪,看到前面街口有间小亭,便指了指亭子,示意卫林往亭子而去。
亭子不大,柱子粗壮,撑起了一片干燥之地,两人进亭子的时候,已有几个人站在亭内躲雨,不时念叨这雨来的真快,都泡湿了云云,江九月抖了抖衣袖,转头,看着卫林收了伞,正在用衣袖擦拭额头的水珠儿,头发全部贴到了脸上,有的还滴着水,十分不好意思:“可得小心着点,等会儿回去就换了干衣服,最好可以洗个热水澡,秋天里的雨,容易着凉。”
卫林纯稚的脸上挂着干净的笑容,重重的点头,“多谢江姑娘,我知道了。”
江九月恍惚看到了那双清澈的眼睛,总是满满的信任,然后理直气壮的说“月儿是最好的
。”不过也只是一个闪神,江九月的视线便落在了绵绵不绝的雨幕之中。
似乎又有两个人进了亭子,左右叽叽喳喳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江九月没注意,卫林擦了几下,反倒越来越湿,便懒得去擦,察觉到亭子内突兀的安静,微微转了下头,顿时瞪大眼睛。
半晌。
金瑞是什么人,自然不可能对一个小二过分侧目,每日从他面前走过多少个小二类的人他也从未记得过,不过这个小二他有印象,金瑞对那发呆的小二淡淡道:“真是好巧。”那声音淡淡,与和傅公子说话时无二,只是卫林却惊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公子……我和掌柜告了假的……”
金瑞长眉微微挑起,看着他手中的油纸伞,然后顺着卫林斜斜瞥过去的目光,看到了站在亭子最前面的一个珊瑚色人影,若有所悟。那伞柄上有专门的金玉满堂标志,看来这女子大约就是一直让这个小子很殷勤,也让傅随波亲自去探视的江姑娘了?
雨幕之中的背影,虽然离他并不远,但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烟雨弥漫的看不清楚,遗世而孤立,写尽人间沧桑寂寞,让金瑞那斜斜弯起的嘴角,淡淡缓了一分弧度。
江九月听到卫林说话,转过身来,却见卫林战战兢兢的垂着头,一个蓝衣身影长身玉立在亭子左侧,手中的转球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双璀璨狭长的桃花眼,在雨雾之中更是烟云缭绕,魔魅异常,尽显风流,这点,从亭中其他两个女子躲躲闪闪的目光以及羞的粉红的脸颊就可以看得出来。
江九月暗忖,这个男人,长的就一副风骚样,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足以勾引任何良家妇女,自然,她不在那被勾引的良家妇女之列。
“江姑娘?”金瑞好整以暇,亲切问好。
江九月没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视线便又转到了卫林身上,想着他拿伞不方便抖擞身上的雨水,便上前伸手:“把伞给我吧,我拿着,你把衣服上的水拧一拧。”
金瑞眉毛挑的更高,眸中划过一抹兴味。
卫林看了看金瑞,见他似乎对自己已经不感兴趣,便松了口气,上前把伞递给了江九月,想要拧衣服,但金瑞在这里他无论如何也束手束脚,正想要转到角落去时,雨幕之中竟然响起了马蹄声和车辕轱辘轱辘转动的声音
。
亭中几人都回了头。
一只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马脖子上带着红色的项圈,拉着一辆青色素淡的马车,马车顶部覆盖着厚厚的遮雨篷布,从雨中缓缓往亭子奔来,马蹄踩踏,溅起了不少水花。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跟前,车夫撑着黑伞先跳下车,立在一旁,在亭中众人好奇的瞬间,一只瘦长白皙的手掀起了车帘,傅随波面如冠玉的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笑道:“车夫说是江姑娘,我还不太信,没想到是真的。”
两人隔着雨幕对视,江九月道:“出来转转,没想到碰到了大雨。”
“这样……”傅随波沉吟,视线略过金瑞和卫林,有礼的笑了一下,又转向江九月:“雨势颇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江姑娘不如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也好。”江九月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那车夫立即走上前来,要为江九月撑伞,却发现江九月手中有伞,略微迟疑了一下,江九月却停下步子,对傅随波道:“不如带我朋友一路吧,他正好也要去客栈。”
傅随波眉尾微微的动了一下,很细微的动作,深邃的眸子转向了金瑞,并没有考虑很久,“好。”
江九月这才转头,看向卫林:“你跟我一起走。”言辞口气十分肯定,似乎不打算与人商量,傅随波显然有些诧异,不过也并未开口说话。
卫林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被这么多人同时瞩目还是第一次呢,害怕的看了金瑞一眼,怕他老人家又发神经找他麻烦,却见他似乎懒得理会亭中一切,又飞快的看了傅随波一眼,见他也没什么嫌弃的意思,最后才转到江九月的脸上,呐呐道:“……好、好吧。”
对江九月这张脸,他估计永远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想。
车夫撑着伞上前,为江九月挡去了雨花,卫林接过江九月手中的花伞合起,看着江九月上了马车之后,才迟疑的迈步上车,在即将进入马车的那一瞬,偷偷的回头看了一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不敢再看,缩进了马车之中。
江九月一进马车便下意识的看了看马车内部结构
。
相较于药儿的那辆马车,这一辆显然要宽敞许多,软榻书柜茶几样样俱全,都是寒山松木所制,小几上少了香炉,放着一只暗色笔架,左右挂着几只狼嚎,床榻一侧多了一只精巧的红木小柜子,虽然没有打开,但是江九月却可以从中闻到淡淡的药香。
傅随波随意的坐在几边椅子中,拿起杯子为江九月和卫林分别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两人面前,卫林受宠若惊,但见二人随意模样,连忙掩下将要问出口的傻话,悄悄的端着茶水退了两步,还左顾右盼不要弄脏了马车。
江九月眸中暖光微逝,对傅随波衍生了一丝淡淡的好感,“今天到南街是有事要办?”那车夫江九月没见过,根据江九月今天一个下午晃荡,傅家的药栈似乎不在这一块,反而离了两三条街,怎么顺也不能顺到这儿来,马车之上还挂着遮雨的雨布,不像是雨前出的门,倒像是雨后呢。
傅随波道:“为江姑娘寻的院子就在南街横侧的朱雀街上,我方到了那里看看,就下起了雨,正好下人们来报说你不在客栈,往南街这边过来了,我就顺路来寻你。”
江九月暗忖这才说的通,索性就在这附近,回去等雨停再过来似乎太麻烦?“要不掉头去看看那小院子吧。”
“好。”傅随波从善如流,微微提高了声音对车夫吩咐:“掉头,去香满园。”
车夫沉声应了,然后江九月感觉马车停了下来,似乎转了一个圈,又奔跑了起来。原来他找的地方叫做香满园,“名字倒是不错,只是若要换一个字,叫春满园,更好些。”
她喜欢春天,希望生命就像二月里的春花一样娇艳美好,生机勃勃。
傅随波沉吟了一下,眸光赞许的笑了起来,雪白的衣袖随着他放下茶杯的动作炫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这个好,春满园……春满园……春色满园,的确不错。”
只是这话才说完,江九月忽然没忍住干咳了一声,连嘴角的笑意也明显纠结了起来。
傅随波一怔,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她居然也会出现这样的鲜活的姿态,有片刻出神,隔了一会儿,问道:“江姑娘?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江九月摇了摇头,笑道:“我只是想起了一句诗
。”
“什么诗?”傅随波好奇。
江九月眨眨眼,缓慢的启唇:“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抱歉!”
傅随波呆了呆,脸色有些尴尬的微红,若是江姑娘住了进去,岂不是说江姑娘她……这真不是什么好名字,自己就怎么说了出来呢!不过,他以前倒是没听过这首诗,应该是……不知者不罪吧?
俊颜如玉,泛着浅浅的红晕,薄唇微抿,似乎欲言又止,隐约之中有一丝惑人的艳色缓缓衍生,江九月想着男人害羞尴尬起来居然也可以如此活色生香,大概和他的白皙俊美有关系。
“没事。”江九月敛了笑容,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
傅随波面上的红晕慢慢缓和了下去,只是那一抹尴尬还梗在心头,若有似无的难受,见江九月是真的不在意,才开始慢慢放了下去,正在这时,马车停了,车夫恭敬沉厚的声音传了进来,“少爷,到了。”
“嗯。”轻轻应了一声,正要动作,那方卫林已经猴子一样的窜了下去,憨笑着打着伞站在一旁。傅随波也不介意,掀起帘子,似乎在等江九月动作。
江九月想着这人要是在现代该是绝对的绅士,倒也没觉得别扭或者不自在,弯身,从他的臂弯间钻了过去,轻轻一跃,跳下了马车,进了卫林撑开的伞内,然后,傅随波也下了车,车夫连忙上前打伞,挡去了已经减小的雨丝。
眼前,是一块挂着香满园匾额的精致门脸,不大,门口立着石狮子,被雨水击打洗刷的干干净净,左右飞翘的檐角上,挂着制作精致,但并不奢华的花灯,花灯下还追着红缨穗儿,红漆的门上是两个亮闪闪的铜环。
车夫上前,扣了扣门,门内传来一声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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