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9、云廷汛
楼上,女扮男装而来的江九月一愣,皱起了眉头。
今日是她生日?居然没带礼物!
招了招手,同样男装打扮的红缨俯下身子,听江九月说了两句话,忙应和了一声,左右看了看,正要离开,却忽然发现大厅一楼的角落之中坐着垂眸,似乎在沉思的某人,连脸上的表情都彻底僵硬了。
主子?!
可是,又回头看了看楼上一直盯着舞台上的小凤仙看的江九月,红缨暗叫不好,纠结半晌,不知该上去提醒小姐现在立刻走人,免得和主子撞在一起,还是去禀告主子,小姐男扮女装就在二楼雅座!
只是纠结了半晌,她忽然想起那日云廷渲的话:从今以后你只顾好她就是了,无需事事都要向我禀告。
那么,自己此时听从小姐命令去办事,应该也不算忤逆吧?
眼珠儿转了下,红缨立即下了决定,从无人注意到的角落边上绕出了凤仙楼。
而此时,在小凤仙一场惊艳无双的才艺表演之后,场内气氛已经达到了极致。
“各位大哥,谁先出价?!”
小凤仙说的直接,丝毫都没有良家女儿该有的不好意思和扭捏,反而别有一番特别的风情,让厅堂之内翘首以盼的男人们纷纷热血沸腾,小凤仙多年来在燕南之地艳名大炙,可却还是名副其实的雏儿,如今居然公开竞价,怎不叫人激动!
一个浓眉大眼的大汉哈哈大笑:“得嘞,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底价吧!”爽朗直接。
此话一出,场中众人立即高声附和。
“大哥真是性急。”小凤仙娇笑一声,掩面道:“奴既然站在了这里,自然不敢扫了大家的雅兴,又怎么敢自行标价?自然是各位大哥说多少是多少了。最后价高者得!”
“凤仙姑娘此话当真?”
“若是有人出了一两,没有第二人肯出价,姑娘岂不是便宜了那男人?”众人哄堂大笑,自然知道这人是玩笑话。
小凤仙却笑道:“若有人出了一两无人再加,那奴也便跟了那位大哥去,大家可放心了?”
这话一出,众人倒是愣了一愣,相互对看了一眼,反而没人再开口了。
场中一时间冷了下去,燕南三难,小凤仙虽然排在最后,可却不比那前两件难事好办,莫不是又是什么新花样?否则她怎么可能竞价,把自己当商品一样的卖出去!
楼上,江九月拧了拧眉,对这样的冷场有些担心,担心小凤仙心中酸涩,心道,反正今日她是男装打扮,那便喊了价缓解这尴尬吧。
忽然,小凤仙笑了起来,“哎呦,各位大哥还不好意思呢!既然如此,那奴可就要标价了哦?”
众人方才回过神来,有几人看小凤仙这次是真的要破例了,顿时精神一震,立即有人问她低价多少。
“低价么……”小凤仙但笑不语,扫视了现场之中来的差不多的客人,妙目流转,道:“那奴就开一两银子吧……”
厅内再次安静下来,大家都面面相觑,怀疑她说的真假,不过转念一想,低价是多少,最后都要吆喝了上去,便也不在介意,瞬间就有好几人高声叫价,不过半刻时间,已经喊到了一百两。
江九月坐在二楼雅座,红缨这会儿还没来,便将手臂摆在了栏杆上往下看去。
下午与云廷渲分手之后,她就收到了小凤仙的邀请函,所以带着红缨来了这里,她自然知道,小凤仙今日这场盛会有些蹊跷,因为在她看来,小凤仙即便再怎么风骚多情,都不会是作践自己的女子,那她今日这一场是为哪般?
想到此处,眸中疑惑更甚。
场中竞价激烈,此时已经叫到了一千两,寻常青楼女子十几岁稚嫩年龄也不过几十两,小凤仙双十年华居然可以叫到一千两之多,可想而知有多少男人为了她趋之若鹜!
小凤仙站在台上,不见忸怩,笑颜以对,似乎真的谁价高,就会与谁同去。
角落里,铁洪看着台上风情万种的女人,皱着眉头,暗忖主子高贵如云的身份来这种低落尘埃的地方到底是为何?说他对女人有兴趣吧,不见他看那女人一眼,说他对嫖客有兴趣吧,也不见他扫上一瞥,只是静静的喝茶,低垂着长眸眼神清淡。
难道他还在想什么是喜欢或者找一个姑娘来试验一番?这里的女人未免太玷污他家主子!
“还有谁加价吗?”
一千两,看来是极限了,连唤了两次,底下的男人们也只是相互看着,不见开口,小凤仙问着,声音之中,是一抹轻轻的着急和叹息。
“两千两!”正在这时,一道男音在门口处响了起来,场中一静。
小凤仙愕然,抬眼,看着门口处进来的两个男人,妙目之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凤仙楼的门口,华艳的地毯边缘,站着一人,蓝衣水秀,用银线纹绣着折枝花草,手中握着白玉转球,眼眸微眯,神色淡然,眼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弧度优美的唇角微微上翘,魔魅异常。
这……
江九月愣了一下,这不是金瑞吗?今天这是唱的哪出?
原本安静的云廷渲微微侧目,扫向门口处,原本疏淡的眸子,罕见的一眯,一丝淡淡的波纹划过,然后在眼尾处消弭与无形。
门口处,除了金瑞之外,还有一位。
那男人一身红衣,手握折扇,腰间追着墨色玉佩,身形清瘦而颀长,脸色苍白病态,可唇瓣却火红的诡异,让他周身之上沾染了一丝淡淡的邪气。
这两人,看似气质近似,却又觉得是天壤之别,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他也感觉到了云廷渲的视线,对着云廷渲微微一笑,原本诡异的姿色竟然缓和成了亲和,然后,他的视线随着云廷渲所在角落向上,淡淡的瞥了一眼那个依栏杆趴着的江九月。
那道视线太过明显,让原本慵懒观看的江九月背脊一冷,下意识的回头,便对上了那双过分邪气的眼睛。
江九月并不知道何时见过这个人,只是他眼中虽然含着笑意,但是那笑意之中却没有半分友好,反而更多的是试探,疑惑,还有一份意味不明的轻鄙。
江九月勾了勾唇角,垂下眼眸,等那男人眼中笑意更甚的时候,忽然抬起眼帘,狠狠的瞪了一眼过去,继而转过视线,看向了台上赏心悦目的小凤仙。
男人有一瞬间的错愕,然后有兴趣的笑了起来。
金瑞低垂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楚神色,只是手中的转球还在有节奏的哗啦哗啦。
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时光之内,铁洪已经略过楼台,看到了二楼之上倚靠的那风姿独特的少年公子,居然就是……连忙垂下头,把自己所看到的禀报主子。
“是江姑娘……”
云廷渲浓眉一皱,起身:“上去。”
“是……”
云廷渲身姿俊逸潇洒,一举一动犹如高岭白雪,寒山望月,高不可攀又透露着几许遗世孤立的苍茫,淡淡的墨色眸子低垂着,无喜无悲,无傲无惧,随着行走和华丽宫灯之间的光华沾染了一抹琉璃色,让人只要看一眼,就深深折服的垂下头去,仿佛会亵渎了那人一般。
铁洪忙低垂着头,随着忽然起身的主子往前走去,大厅之中,此时人数众多,上茶的小厮们,举步维艰,可是自从云廷渲站了起来之后,也不知道为何,原本还兴奋的投入在竞价之中的男人们,忽然沉默了下来,纷纷避让。
云廷渲似乎习以为常,也不道谢,不侧目,顷刻间,拾阶而上。
江九月张了张嘴,看着朝自己昂让阔步而来的男子有些郁闷,云廷渲却丝毫无所觉的直接坐在了她身侧,小厮愣了一下,连忙把这两位爷点的茶给移到了二楼雅座来。
“我出两千两。”金瑞轻笑一声,重复了一句,将大家的视线再次拉回了远处,只是方才的那一幕小小插曲,和那位墨衣伟岸男子,却已经随着那一举一动而深深的映入众人的心头,恍惚之间,又觉得他其实是什么也没做的。
小凤仙又说了什么,江九月没仔细听,只是郁闷的瞪着坐在自己身侧的男人,压低声音道:“你来这干嘛?”
“那你来这里,干嘛?”云廷渲姿态优雅的喝茶,并不如她一般刻意压低声音,低沉的嗓音引来本身就瞩目的不少人再次侧目。
江九月深吸一口气,深知这人向来自说自话,不懂得去询问别人的意愿是一种礼貌,索性别过脸去,不打算与他说话。
视线回到了厅内的舞台上。
江九月清楚的看到了小凤仙眼眸之中的惊喜,即便只是落霞一闪即逝之间的光华,也曾经清楚的存在过,只是,她同时转头看向金瑞,不知他可有看到那一抹光彩?
小凤仙笑。
斜挑眉因为她满面风情更弯更婉转,比雨后的凝露玫瑰还要娇媚艳丽,摄人心脾。
“金公子出两千两,可有更高的?”
金瑞也笑,随意入厅堂,众人自动让出一条道路,让他坐在了原本空着的贵宾位置,而那红衣苍白病态的男子,则拾阶而上,手中的折扇摇晃的很有节奏,不偏不倚,在江九月的瞪视之中,稳稳的落在在江九月和云廷渲身侧。
果然,还是有土豪。
“两千五百两。”立刻有人增了,本来,这人也是不打算增的,但是,有那么一句话:一个女人的价值,在于想要拥有她的男人的价值,金瑞的开口,自然让小凤仙的价值水涨船高。
金瑞面色不变,手中的转球哗啦哗啦的响着,淡淡道:“五千两。”
“五千五百两!”
“一万两!”
“……”
众人面面相觑,燕南之地,与金瑞比财富,无异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终于,竞价结束。
只是,一万两银子去买小凤仙的一夜,到底值得不值得呢?
与此同时,门口处,三位风华独特的男子,姗姗来迟。
二楼雅座处,江九月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转变,似惊奇,似诧异,不过也只是眨眼便过。
那三个男人,她很巧的都认识。
今日真是奇了,如此盛会,居然可以齐聚一堂,莫不是都来膜拜小凤仙的独特风姿?只是,别人也就罢了,眼前这几位,似乎根本就不是十分关注台上的小凤仙,偶尔的一眼,也是客气多过惊艳。
比如两月不见的楚流云,比如神情严肃的官煜,比如泰然处之的傅随波,比如不请自来的红衣病男人,还比如,那已经喊价,却高深莫测的金瑞公子。
自然,云廷渲不算在这些人之列,他只是安静的品茶垂眸,除了红衣人出现的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和知道江九月在的那一瞬间之外,沉静非常,他是唯一一个不曾看过舞台一眼的人,即便是那种极致的魅惑,都不能让他分神一秒。
江九月扬了扬眉,暗想,莫非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要在今夜发生了?
门口的三人,被小厮恭敬的引到贵宾席位上坐好了,小凤仙自然又是一阵娇笑礼待,尤其是对新上任的泰阳县令官煜官大人,万分客气。
金瑞手中的转球顿了一顿,原本半眯着的眸子忽然微张,看向小凤仙,浅浅的萌生出一种极度危险的神色。
雅座内,江九月冷眼相对,“公子,这是我的位子,还请移驾。”云廷渲也就罢了,好歹他在悬崖之下救过自己一命,且视而不见,这又是谁?
红衣男人淡淡的笑了一下,竟然有一种病态的柔美,一手轻轻的抚着手中的折扇:“江姑娘,幸会。”声音如清泉,游离着一丝淡淡的冷漠,却不损害他口气之中的礼数周全,竟然对她的冷眼采取直接无视对策。
江九月一怔,显然,此人有备而来,是敌是友?她分不清楚,垂眸瞥了云廷渲后的一瞬间,她忽然抬头,唇角讥笑,“你这一脸丧气相,我要与你幸会,岂不是自寻倒霉?”
她向来淡漠,从未说过如此尖酸刻薄的话,让原本静静品茶的云廷渲一怔,手握茶杯,侧目而望。
少女唇角微扬,是一抹讥讽的弧度,眸中的神色更似鄙夷,鼻尖挺翘,随着大厅之内宫灯的照射渲染了一抹淡淡的流光,一路延生到了曼妙的眼瞳之中去,璀璨生波。
红衣男人神色一僵,眉宇之间瞬间流露肃杀之气,身份尊贵,自小到大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这样直白的讽刺挖苦与他,甚至于,上一个敢说他病态的人,坟头上的草都已经有了半人高!可是瞬间,他看到了云廷渲眸中的那一抹诧异和几不可查的莞尔,强制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冷意。
“七哥,这位江九月姑娘,可真是不好相与,若不是早知道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小弟我差点忍不住就要拔了她的舌头……”
他笑意淡淡,看着江九月,眸中的神色还没有淡去,说话的口气仿佛在问别人吃什么,而不是要拔了对方的舌头。
江九月神色不变,可心中却大大的吃了一惊。
他唤云廷渲七哥,岂不是皇族中人,最少也是个王爷?此刻,她更多震惊于他们兄弟之间貌合神离的场面,反而与他话中那“拔了舌头”并未过多停留。
因为方才,她感觉到这男人在坐下的瞬间,云廷渲的周身忽然隐隐僵硬,云廷渲鲜少流露情绪,此人必定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也只怕不是什么友好的存在,否则她怎敢随意试探这男人的虚实?
“这丫头向来无理,九弟且不要放在心上。”云廷渲淡淡道,随手为江九月重新倒了一杯茶,茶水清冽香甜的气味,弥漫在三人之间。
“有七哥在前,小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云廷汛笑,礼数周全的样子让人不敢相信方才那一股杀意就是自他眸中迸射。
既然人间如此礼貌,江九月又怎么好意思拿乔?
淡淡的,江九月扬了眉,眸中流过一抹尴尬,三分歉意四分窘迫,还有些淡淡的不好意思,随手为他翻起一个茶杯,接过云廷渲手中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原来你们是认识的,我心情正不好呢,就出言无状了,还请……王爷莫怪……”
“无妨。”云廷汛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笑道:“出门在外,还是唤我云公子就好。”话落,忽然以扇掩面,轻轻咳了两声,想来,该是宿疾。
“云公子。”从善如流的,江九月唤了一声,然后把倒好的茶水放在了云廷汛面前,以示歉意。
云廷渲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他记得江九月唯一一次称呼自己,便是云公子,如今却轻易的嵌到别人身上去了,即便一声云公子,其实不过是最生疏有礼的称呼,他也觉得不甚自在,有那么一丝烦闷在心头萦绕。
“不知者不罪,何况江姑娘还是七哥的救命恩人,小弟就是再如何,也不敢对江姑娘有任何怨怼。”云廷汛道。
江九月眯了眼睛,没有错过话中的那一丝淡淡的讽意,显然,他这关心的话语言不由衷,只怕还恨不得江九月不要出现去救云廷渲吧,看来,这人与云廷渲来说,是敌非友,而作为被迫和云廷渲绑在同一条绳子上的江九月来说,自然也是敌非友。
原来如此,江九月心中暗忖,她最开始在云廷汛眸子之中看到的轻鄙只怕不单单只是对她,同时也是对云廷渲。
说不定两月前云廷渲陷落清泉私矿受尽折磨,自己被人攻击可能也是他派人干的,更有甚者,清泉私矿的幕后黑手也有可能是他。
江九月充分发散思维,云廷渲却从始至终一言未发,除了刚开始为江九月解围的那一句话外。
对于被冷待,云廷汛并未介意,只是对着云廷渲“关心”的道:“听闻七哥前几日*坠落悬崖,小弟马不停蹄从燕京赶来,不想七哥已经脱险而出,让小弟着实惊了一把。”
江九月暗忖你惊的怕是没想到云廷渲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来吧?
云廷渲放下手中的茶杯,莹白的指尖掠了一下杯子上的青色花色,“无碍,私矿半年都可以安然归来,悬崖不过是小难。”言辞之间神色淡淡,看来丝毫也不将私矿那受辱的半年放在心上,只有江九月知道,云廷渲,若非心思不定,怎么会做那小动作?
私矿受辱这件事情,只怕成了他一生也抹不掉的魔障,如此说来,能让他陷落私矿的人,岂不是魔高一丈!
“七哥说的是。”
云廷汛颔首,每一句话都是礼数倍加:“听闻七哥为救江姑娘而陷落,是否好事将近?”
这下,江九月愣了一下,她在思考那好事两个字指的是什么,与自己有关的?脑中冒出一片大红画面,新郎新娘交拜天地?江九月脸色刹那间微红,只是想到眼前两个男人的智商,怕是看到她的脸色都能猜到她想什么,许是心虚或者别的,忙低头端起茶杯来饮了一口,只是端的太急,一口茶水咽错了地方,呛咳了起来。
一只大手拍上了她的后背,很自然的帮忙顺气。
云廷汛长眉挑的更高,眸中,是一丝意味不明。
这女人,样貌未必比无暇好,德行家室却没有半分比得上无暇,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吸引得了云廷渲这样的男人,还让他亲自不顾安危跳下悬崖去救她?
云廷渲给江九月换了一只茶杯,不着痕迹的打断云廷汛过分诡异的注视目光,然后淡淡道:“私矿之事不日即将告破,为兄的确是好事将近了。”
不知道是不是江九月咳嗽太久眼花了,她看到云廷汛的脸色似乎白了一下?不过,云廷汛的脸本身就很白,也许是她看错了也有可能。
过了好一会儿,云廷汛才勉强笑道:“那小弟就祝七哥早日破了私矿,也好报当初陷落一箭之仇!”
云廷渲微微一笑,这次,江九月从他的神色之中看到了一丝真切的冷意,却并未在开口说话。
江九月暗忖这男人果然是没礼貌的,最起码点个头什么的,要么也别和人家装的这么兄友弟恭,要装也得敬业点。
忽然,一楼厅内响起一阵似惊讶似欣似遗憾的声音来。
江九月转头一看,微微一惊。
就在方才她与这两人说话的同时,一楼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小凤仙巧笑嫣然,看似十分高兴,连眼角眉梢都是喜悦,却不去看金瑞一眼。金瑞却面如寒霜,握着白玉转球的手捏的死紧,再也不付原本潇洒惬意的模样。
而其余那几个珊珊来迟的男人们,却对金瑞此时的表情微微诧异。
云廷汛一看,笑了起来:“看来瑞今日着了别人的道了。”
一楼大厅内,传来小凤仙娇腻的声音:“各位乡亲父老,各位公子可都是奴的证人哦,金瑞公子一万两银子为奴竞价,奴从今以后就是金公子的人啦!”
金瑞双目凝视着面前打了十年交道的女人,万万没想到她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这种把戏!
自从五年前开始,凤仙楼每年都会出现一次竞价盛会,其实也不过是个嚎头,将凤仙楼推到燕南第一去罢了!
美人由小凤仙培养,喊最高价的那位,却每次都是金瑞派去装扮成客人的人,无论最后喊价多少,其实钱都还在自己的口袋里,但是往往就是这种求而不得的郁闷,让无数的商人文士,江湖豪客,对凤仙楼这每年一度的盛会趋之若鹜,岂料小凤仙竟然以此为套,让他骑虎难下。
他当然知道小凤仙看他的目光不一样,只是料定她不敢再自己面前耍把戏,只怕她是知道汛王要来,所以才敢如此戏弄与他!
如今,众目睽睽,汛王高坐台上,官煜端坐台下,他竞得小凤仙,此时若要反悔,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的是,恭喜金瑞公子抱得美人归了!”惋惜的文人这样说。
“虽然化了一万两,可是这么一个大美人又会说又会跳的,还那么会赚钱,把她带回家去,一万两银子只怕几个月便能赚回来,对金公子来说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吃不到葡萄酸客如此酸溜溜。
“金公子还在等什么?还不领着没娇娘回家去?!”江湖豪客这么说。
然后厅堂之内哄堂大笑。
小凤仙巧笑嫣然,心中却紧张的要死。
她与金瑞相交十年,当然知道他是什么人,如此强迫与他,只会激起他更多的厌恶和反感,若非万不得已,考虑再三,她怎么敢用?
可是,自从出现了江九月,她已不敢如以前那般站在一旁默默的等待,说着一些无所谓的话来伤害自己,换的他一个轻蔑的视线,然后在无人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因为她深知金瑞,是绝对不会和一个女人斗商斗酒,甚至打算亲自和那个女人一起离开泰阳去雪寒山。
唯一的解释是,他对那个女人有不一样的感觉。
那日,她偶然听闻,傅公子请了江九月一起用饭。
她傻傻的以为这件事情必然有什么玄机,莫不是江姑娘和傅家真的要联合起来对付金瑞?于是立刻让人去禀告金瑞。
事实证明那件事的确有玄机,在知道傅随波的意图之后,金瑞竟然立即派人打点行装,要上雪寒山去,并且将马车架到了香满园的门口,要接江九月一起去。
那时候她恍然明白过来,金瑞只不过是不想江九月和傅随波太多接近吧?果然,她派人去查留言散步出来的方向,居然得知原来是傅家管家下的命令,呵呵,傅管家,是怕江九月的到来夺了他女儿药儿在傅随波心里的地位?
果然,都是各有思量。
她没有父母帮她思量,那她也只有自己思量了。
缓慢又坚定的抬起头,她看向金瑞,嘴角的笑意越发灿烂娇媚,“金公子,多谢你的不嫌弃……”
话落,微垂着螓首,黛眉弯弯,艳丽,却又有些迟疑的楚楚可怜,顿时酥了全场男人的心。
金瑞忽然笑了起来,爽朗之中,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讽刺,“的确不嫌弃,凤仙姑娘如此美貌,谁又能嫌弃的了?”说到最后处,已经阴冷到了极致。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听出了他话中别有深意。
江九月,自然也在这些人之列。
金瑞不喜欢小凤仙。
她固然心疼小凤仙的痴心错付,只是如今这一步,也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至于以后如何,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吧?
小凤仙身子一颤,强笑了一下,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扭成了十个白玉小结,咬着下唇好一会儿之后,才幽幽道:“多谢金公子谬赞,奴能得金公子青眼有加,是三生有幸……”
话未说完,金瑞冷冷道:“如此良辰美景,还等什么?”居然轻轻一跃,人已经在舞台之上,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直接握住小凤仙的手腕,上了楼台,闪身进入厢房之中。
小凤仙没想到他忽然如此动作,脚下踉跄的扭了一下,额头有细汗冒出,只是看着那只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她忽然苦涩的笑了起来。
她知道,她的苦日子就要来了。
厅堂内,众人面面相觑,主角都走了,他们还在这里做什么呢?又吆喝了几声金公子果然是好艳福,小凤仙可真是好运气之类的话后,便各自散了。
楼下,即将要离去的楚流云眼角一飞,看到了二楼之上病弱的红衣男子。
脚步怔了一下。
官煜在他一旁,自然也留意到他的动作,看向他,却见他望着二楼,抬眼一看,面色微变。
“我说姐夫,看来你这官当的没一天安生的!在清泉做个小县令,摄政王能受难到那去,来泰阳还是做县令,不但摄政王,连汛王也来了,这么两个打个喷嚏都要变天的人物,可有你受得了。”楚流云微笑调侃。
一边上,官煜面色更为凝重,他只是见过云廷渲,对于云廷渲出现在这种地方十分震惊,万万没想到另外一个红衣男人就是云廷汛,当下沉思一瞬,撩袍从台阶走了上去,在楚流云啧啧的叹息声中,到了云廷渲面前。
“下官官煜,参见摄政王,见过汛王。”
“免礼。”云廷渲道,视线扫了楼下的楚流云一眼,淡淡道:“今日受邀而来?”
“这……”官煜沉吟,这是他上来请安的原因之一,只是他并不确定摄政王大人是否能接受他的论断。
云廷汛轻笑,“七哥最为通情达理,官大人但说无妨,只要不是贪污受贿有损吏治,荼毒百姓之事,七哥定然不会怪罪与你,况且,官大人又怎会是那种人?”
官煜一震,他自问行得正坐得直,今日来虽然是应邀而来,但身正不怕影子斜,有有什么不能说的?
“启禀摄政王,地方赋税之中,青楼占了几乎一半的比例,下官身为泰阳县令,自然要对所属徭役赋税机构做一了解,正巧今日小凤仙姑娘发帖相邀,下官便来了。”
江九月眨眨眼,她当然不觉得这人是来吃喝玩乐的,不过他的理由到是很新潮,像是上级官员来检查赋税机构做调研!
云廷渲少见赞许的点点头,挥手:“退下吧。”
“是。”官煜躬身行礼,听命退下,只是退了两步之后,眼角扫了一眼依靠着栏杆而坐的青衫少年。
能与两位王爷同坐而不显丝毫拘谨的如此岁数的男子,他似乎没有听说过,最近泰阳来了这么多大人物,看来他这睡不了多少安稳觉了。
“既然七哥安好,那小弟先回京去了。”等官煜退下和楚流云离开之后,云廷汛才道。
云廷渲点头,“好。”
江九月挑了挑眉,暗想这可是云廷汛说话之后,云廷渲唯一一次回答的这么利索的时候,难道心里一直骂着让云廷汛滚蛋?
云廷汛微笑着起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去。
走到楼梯口处,忽然停下身子,转过身来,对着江九月笑:“燕京是个好地方,真希望能在燕京看到江姑娘。”话落,转身离去。
江九月一怔之间,他已经下了楼,在众人或惊异或惊艳的神色之中,施施然离开了。
“这人倒不像你弟弟。”
因为他们二人,一个爱笑,一个冷脸。
云廷渲却并不在这件事情上多做停留,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江九月有些无语,这家伙本身就是闷葫芦,与他说这个是自找没趣,便转过头往楼下看去,暗忖让红缨去准备个礼物为何到现在还没来。
正在这时,云廷渲忽然起身道:“走吧。”
“走?”江九月转过脸,莫名其妙:“你要走就走,与我说什么?”
“你和我一起走。”云廷渲道,口气不容置疑。
江九月默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我还等我的丫鬟呢,你走你的。”
“红缨离开已有一个时辰,要回来早该回来,你难道想在这雅座之中一直等到死?”
“你——”江九月失语,他说的的确是事实,香满园到这里距离最多来回一炷香时辰,难道红缨出了什么别的事情,所以耽搁了?想到这里,微微着急。
红缨向来谨慎,办事一丝不苟,如果不是什么着急重要的事情,她绝对不可能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
“走吧。”云廷渲转身,直接往楼下走去。
所到之处,再次有人自动让出道路来,只是云廷渲走过了之后,却立刻被人堵住了去路,围在一起观看着他的背影。
江九月刚要抬不下楼,就不得不停下脚步,暗忖这家伙果然是天生的王者,这种情况都可以泰然处之,只是你要不要这么万人迷?你的粉丝挡住了路,我可怎么下去!
无语的闭了下眼睛,江九月手掌一撑栏杆,身姿飘逸矫捷的在长廊柱子上一点,竟然掠过人群,收拾不急,这轻功她是第一次用,哪里控制的了?竟然直挺挺的朝着云廷渲的背上撞去。
人群之中,发出一声惊呼。
“有人跳楼了!”
江九月哭笑不得的翻了个白眼,跳楼?要跳我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跳啊!我只是想着能快点回家,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而已!
云廷渲的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微微一侧过身子,手臂一捞,把江九月的身子稳住,皱眉。
江九月有些尴尬,左看右看就是不去看云廷渲,隔了一会儿他还不说话,反而握着自己腰的手越来越近,还能听到周围观众叽叽喳喳的声音,鬼使神差的吐了下舌头,干笑:“没站稳,我们快走吧。”
如此俏皮可爱的表情,是首次出现在她的脸上,云廷渲愣了一下,莞尔,松开了钳制,大步往外走去。
此时,厢房之内。
金瑞双手负后,站在窗边,手中的转球不知道去了哪里,小凤仙脸色苍白的跪坐在地上,垂落在脸颊一侧的发丝已经有些微湿,双手紧紧的握着手下的地毯,让原本平整的地毯起了不少的褶皱,连掌心都汗湿了。
屋内没有点灯,也把小凤仙的心情激到了极致。
他会怎么做?
从进来之后,金瑞便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这样的他,比出言讽刺的金瑞更让人不可捉摸,也更让小凤仙觉得害怕。
沉默,又持续了片刻之后,小凤仙终于鼓起勇气,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向金瑞:“金……”
却在她开口说出一个字的瞬间,金瑞忽然转过身子,微开的襟口处忽然飞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小凤仙正有些不解的瞬间,金瑞身形一闪,瞬间到了她身前。
小凤仙不会武,只觉得眼前气流波动,人影一闪,自己的喉咙已经被捏住,她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根本就不了解金瑞,也错估了他的脾气。
小凤仙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颓丧的垂下了眸子,直到此刻,她终于知道了那块手帕的用处,因为他的手正是隔着那块手帕扭住她的脖子。
她想起那日自己试图靠近他的时候,他冷声吐出的那一个字:“脏!”
原来他并非故作清高,而是真的嫌她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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