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2我要公平

v42、我要公平

阁楼上。

江九月由红缨绿柳推着轮椅上来,便见云廷渲的脸在跳跃的烛火之中闪烁不一样的光泽,正坐在精致典雅的紫檀木桌边,手肘支着额头,闭目假寐。

红缨绿柳放好了江九月到桌边,也不啰嗦便悄然退了下去。

看到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小点,冒着淡淡的热气,还有一只精致的茶壶,里面传出她自己最喜欢的花草茶的味道,江九月默了默,别说,这一会儿比试之后,还真的有点饿了。

简单的用了一些小点之后,江九月放下了象牙筷子,这边看到云廷渲不知何时已经变换了姿势,正睁开眼睛看着她静静地用餐,就这么静静的看了江九月一会儿,云廷渲微弯身子,一个眨眼的瞬间,便蹲到了江九月的面前,捏住了她垂在轮椅上的膝盖部位,轻轻的按压了一下,确定没有因为方才的比试再受创伤,才停了手,只是却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就着下蹲的姿势,捂住了江九月的手。

江九月心中微微惊了一下。

原来她站着的时候,云廷渲也曾为了检查她膝盖的伤患处而蹲下身子过,可那只是一个瞬间,看过了之后便起了身,也是因为当时自己的心思放在腿不能走上,对云廷渲在自己面前蹲身并未想太多,可是现在,她却有些不习惯云廷渲这样……

黑衣在她的面前逶迤在地面上,圈成了一圈,云廷渲半蹲着身子,微抬头看她。

“你……你起来。”江九月道。

“为何?”云廷渲扬眉问道。

斜飞入鬓的眉梢一抹英毅的弧度,那深邃的眸子也照的江九月心中一动,江九月便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些不舒服是什么了——

因为她只看到过别人抬头看云廷渲,却是第一次见云廷渲抬头看别人,心中一紧,下意识道:“你是摄政王,这姿势像什么样子?!”

云廷渲闻言,敛了敛眉目,却并未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江九月,那视线有些迟疑,有些莫测,还有些淡淡的不确定,虽然这些情绪,都掩藏的很深,但是江九月还是注意到了。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种诡异气氛的时候,云廷渲开了口,那磁性的声音一如往常,甚至往常还要魅惑慑人。

“能牵引你的心的,到底是谁呢?”

“什么?”江九月疑惑的问。

“是摄政王,还是云廷渲,或者……只是清泉山的那个只会听你话的清泉呢?”

江九月一怔,原本唇线微起而弯出的那些笑容,便渐渐消失,弯弯的唇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是一直横在两人之间的事情,可是在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时间之后,两人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不是主动岔开话题,就是另外一方刻意不提,这还是第一次,如此开诚布公的摆在明面儿上。

“江九月只是这一个,从头到尾,都是这一个,我清楚自己所钟意的到底是谁,你呢,你清楚你的心吗?”

江九月微愣,心绪也有些不平了,他究竟是在质问,还是在告白?

“我……”

“月儿,牵引你心的到底是谁?或者,他们都不是?”那亲昵的称呼,刺的江九月心头一震,她下意识的抿了唇,原本还在云廷渲手中的手,也微微收紧。

云廷渲沉默的等着,深邃的眸子凝定在江九月的脸上,他向来对所有事情拥有足够的掌控能力,可是今天她却发现自己对江九月显然还不够,她的心是飘萍,飞舞不定,他掌控不了,而他以前也是从来不想去掌控的,只是今日看到她斗船赢了之后,连那提出的彩头,都是有洛梅儿说出的,心中便隐隐不安起来。

是不是,洛梅儿不提,她便也不会提?

谁是他的未婚妻这件事情他向来不曾关注过,那个颜绯郡主,若不是今天和江九月比试,他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而江九月的态度却更不像是将她当一回事……

她是从不担心有女人会抢走自己十分自信呢,还是其实本身对这份感情并未深到刻骨铭心,所以才会如此淡定!

云廷渲不怕出现另外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和他共争江九月的心,也不怕朝臣破坏,却深怕藏在暗处的那个看不见的对手,他总感觉有那样的一个敌人存在。

他觉得,江九月浑身充满秘密,并且对他有所保留。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江九月嘴唇蠕动了好几次,却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云廷渲却似乎也不见失落,他感觉的到,她对自己是与别人不同的,那么,总有一天,她总会把一整颗心都交给他。

第一次,心中衍生出不确定的感觉,也是第一次,他觉得其实生命如此鲜活而充满了意义,那些不确定之后的期待,值得观望。

江九月却见他身子一动,似要离开,忙握住了他的手,“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江九月抿了抿唇。

云廷渲道:“怎么了?”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而低沉。江九月却以为他又回复成了以前高冷状态,心中一紧,握住他的手也捏的更紧了。

云廷渲冰封的神色微微一怔。

江九月张了张嘴,却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云廷渲却也不催促她,也不再转身离开,只是静静的等着。

终于,江九月把一直在舌尖儿上打转的一句话说了出来:“不论是哪个,那都是你。”

她承认,没有清泉她不会对云廷渲侧目,可是,最初的心动,也只在第一次见他,云廷渲回首的那一个瞬间,或者只是睁眼看到那伟岸背影的一刹那,甚至是她假意沉睡时,为她细心擦拭手上伤口的那一个定格。

甚至于她自己其实也是分不清楚的。

云廷渲便唇瓣微弯,点了点头。

江九月觉得自己一直提着的心也因为他的那些弯起的唇角而松了一口气,也是在这时发现自己还捏着云廷渲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松了开去,道:“你也坐下吧,我有事问你。”

“嗯。”云廷渲垂首坐在了一侧,随意用筷子将桌面上的准备好了的饭后小点夹起来送到江九月的盘子中去。

江九月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垂眸不语,思忖该如何开口。

若说以前她对两人的事情想的不多,那么在这一刻,她有些话是一定要和他讲清楚的。

云廷渲一如往常,不骄不躁的等待江九月发言,这一等,就等了小一炷香的时辰,江九月吃完了面前的饭后小点,才道:“我要公平。”

“何为公平?”

“男人和女人一样的公平。”

云廷渲挑眉:“比如?”

江九月深吸一口气,打算从最简单易懂的开始,免得这个古代男人无法接受她前卫的思想。

“你吃一碗米饭,我就要吃一碗米饭。”

“继续。”

“换言之,你有一个妻子,我就有一个夫君。”

云廷渲顿了顿,“我只要一个妻子。”

江九月猛然想起古人的确是一个妻子,其他的那些都叫小妾,顿时抿了抿唇,“更明确一点讲,你有一个女人,我就有一个男人。”

……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云廷渲淡淡道,深邃的眸子凝视江九月清澈的眼睛,“我若要钟意你,就只能钟意你一个,你才会给我相同的钟意,我若三心两意,你也会三心两意。”

哪知,江九月却沉声回答:“错,你若三心两意,我便寻一个只钟意我一个的。”

云廷渲高深莫测的哦了一声,“你如今已经与我有了关系,想要再寻一个,只怕也是没人敢要的。”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那便自自在在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没什么。”

毕竟在见识过母亲的爱情悲剧和自己爱情的惨淡收场,以及江玲珑的逃避楚盈蓉的悲剧之后,她对相知相守一生一世已经兴致缺缺,一个人与两个人其实是没什么差别的,可是她心里却还是有一点点的期待,期待真的可以有那么一个可以相知相守一生一世的人出现。

她更希望,这个人就是云廷渲。

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爽朗笑声,江九月一回头,便看到云廷泽摇着扇子进了厢房,对云廷渲微微倾身,抱拳行礼,视线却一直在江九月身上,脖颈里的坠子因为这一动作而掉了出来,却是一个红玉葫芦形状。

“江姑娘可是个有意思的主儿,要是七哥你辜负了她,我便遣散后院所有姬妾,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云廷渲眼眸微眯。

却听江九月扬了扬眉,冷道:“你府中姬妾甚多,想必早已经识的男女滋味了吧?”

“嘿嘿,这个么……”云廷泽没想到江九月说话如此直白露骨,愣了一下,继而当是看不到云廷渲那些冷光,干笑了两声,烛光下,那一线胸膛更是完美无瑕。

江九月视线扫过,扬了扬眉,唇角微动,“身材倒是不错,可惜是别的女人用过的二手货,我还比较喜欢原装货。”

“……”

云廷渲云廷泽同时愣住,神色各异。

云廷泽暗暗思考自己如果算是二手货,那么七哥到底是不是原装货,符合不符合江九月的要求呢?

云廷渲手指一扬,铁洪和铁涛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主子有何吩咐?!”

云廷泽忙道:“七哥!别这样,最起码也得等我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吧?!”

云廷渲的视线淡淡转了过来,唇瓣微抿。

云廷泽干笑两声,一屁股坐在了桌边上,自己翻了一个杯子倒茶,茶杯却在落到桌面的一瞬间片片碎裂,他转过头,就看到云廷渲在看他,那视线冰冷无比,让他这自小陪着七哥长大的人头皮发麻,就差直接告诉他有屁快放。

云廷泽暗忖:算了算了,自由要紧,免得惹毛了七哥真的不救他,那可是要在宗人府关一辈子的。

当下正色道:“虽然我的确有对她说了一些过分的话,但是说到调戏的话,还是有些严重……”

江九月想着有些过分的话到底是什么呢?能惹的皇太后下令抓他?

默了默,江九月问,“那你怎么就乖乖让人抓了起来?”怎么看,云廷泽也不像是束手就擒的人。

云廷泽眼前一亮,给了江九月一个“你好聪明”的眼神。

“因为我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只能在那一个时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被人擒住。”

“你看到了什么?”

“这个么……”云廷泽的视线,落在云廷渲的身上,无声的询问,江九月到底可以参与多大的范围,却见云廷渲没什么反应的翻起一只茶杯倒水,心中便明白,七哥对于江九月,几乎不做任何隐瞒。

“什么?”江九月看了云廷渲一眼,又问,她想云廷渲对公平的事情大概体会很深刻了。

“哎,说起来虽然有损本王形象,但是谁叫是江姑娘问呢,我便告诉了你吧。”云廷泽拍着胸口,似乎时分伤心的模样。

江九月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却没开口挖苦他,等着他说正事。

云廷泽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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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气不错,我带着两个小厮先去了一趟万花楼,花魁玉娘有客人,不能招呼我,我实在无聊的紧,就到御书房去看看奏折,毕竟七哥交代过,让我监国的,我总不能耽误了事情。”

江九月嘴角抽了抽,敢情监国在他眼里就是跟花魁约会不能得偿所愿之后的消遣。

“我到的时候,看御书房外面的守卫太监似乎有点多,想着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就没等他们通报,悄悄溜了进去,结果我进去之后,发现御书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小尧儿也不知道去了哪,我就想着门外面这么多人,里面不该这么安静啊?于是走路更轻了些,结果在我转到后厢的时候,发现御书房偏殿里,有一男一女,在说话。”

“那偏殿门口也有好几个太监宫女的在守着,我更奇怪了,便悄悄翻上了屋顶,揭开瓦片一看,居然发现那说话的一男一女,一个是上官缺,一个是云廷汛,不过看云廷汛的样子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我看他们嘘寒问暖的样子十分刺眼睛,但是上官缺怎么说也是我大皇兄的老婆,我得监督他们不能做出越轨的事情啊,就多看了一会儿,哪里知道心情太兴奋手脚一动,云廷汛好像是听到什么了,我本想着这些完了,那个阴测测的家伙肯定得把我抓起来才是,结果没想到上官缺却忽然按了一个按钮,我就听到咔嚓一声,云廷汛就从床板上面滚了下去不见了,应该是有机关,不过我也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的完蛋了。”

“结果我在躲避宫内暗卫和禁军查探的时候,运气不好的撞进了飞凤阁,那个颜绯刚好在宽衣洗澡,我便跳了进去,结果就成了那样。”

江九月想着上官缺虽然是太后,但是从迎接摄政王的第一天来看,她在宫中似乎十分有威信,禁军几乎是唯她命是从,她没抓到人,结果青王却极其意外的跳到了浴池之中调戏颜绯郡主,显然是有问题,便直接拿了青王问罪,青王个性风流浪荡,不拘小节,如果当时便强烈反抗,那就是有鬼,他束手就擒,皇太后反倒迟疑了。

看来皇太后上官缺,其实是和云廷汛一样多疑的人。或者,她扣押青王,只是为了和云廷渲对峙?

“我说完了,江姑娘有什么看法吗?”

“没有。”

“哦。”云廷泽点了点桌面,俊美的脸庞浮现愁苦:“没有自由的日子真是可怕,七哥,江姑娘,你们可得赶紧把我捞出去!”

江九月一愣,“你现在是越狱?”方才还被那么多人看到了呢,这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

“不是,是七哥和宗人府的管事的谈了谈,说是我在里面关的时间太久,要领我出来吃顿好吃的。”

江九月嘴角抽了抽,想着云廷泽这话说起话来真是让人觉得开了脑洞,莫怪上官缺也对他没办法,只能暂时监禁了。

“话已说完。铁洪!”

“是。”铁家兄弟高声应和,忽然上前,一人押住了云廷泽身子的一边,驾着尊贵的青王殿下跃窗而出,往宗人府大牢去了。

风中,传来云廷泽呼喊声,“七哥,江姑娘,记得早早解决这件事情啊,跟老鼠蟑螂做邻居很讨厌!”

然后便是一阵掠风之声,似乎还可以听到云廷渲对铁洪道:“铁兄,本王答应跟你走,可否带本王先去万花楼探望朋友呢?”

铁洪面无表情冷冷道:“主子有令,一个月内禁止王爷和任何女子有牵连。”

然后便是云廷泽的哀嚎,越来越远。

……

阁楼内,江九月顺了顺胸前的长发,问道:“你说,我们在雪寒山萧家店的雨夜遇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云廷汛?”

“九成把握。”云廷渲道。

江九月点了点头,“如果青王说的是真的,那么云廷汛是真的受了伤,所以即便是发现有人窥视,也不敢冒然去追,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我记得我们当时对战的时候,你曾经打过那个红衣人一掌,而我也踹了他一脚,我那一脚用了全身的内力,还将自己的腿骨也反噬断了,想必那红衣人不会好受……”

“所以现在,九成九把握。”

江九月顿了顿,“还有一点不确定,在哪里?”

“走。”云廷渲道,弯身便抱起了江九月,江九月忙扶住他的肩头,“有轮椅可以——”

“我抱着,快些。”话落,还不等江九月反应,人已经足尖一点,从阁楼之中飞跃而出,湖边泛舟的人只觉得头顶似又一阵风过,抬头看去,月朗星疏,万里无云。

另外一边的阁楼上,上官缺独自静坐在那里,身旁的老嬷嬷善解人意,静静的守候在一旁,除非主子发出声音,否则绝不打扰主子的情境。

正在这时,门被人吱呀一声推了开来。

云廷汛一身红衣飘摇,站在门口,脸色白如金纸,唇色却红的十分诡异,红衣挂在身上,人似乎随时就要飘飞的瘦弱,他的身旁,站着蓝衣的上官瑞。

上官缺少见的神色微拧,站起身来,“你快坐。”说话之间,嬷嬷上前,搬来椅子放了软垫,还准备了一只手炉放在桌面上。

云廷汛上前坐下,淡淡的笑了一下,那原本泛白的脸色,便因为这个笑容稍微缓和了一点诡异色彩,“没什么问题,再养一些日子就好了。”

上官缺抿唇,皱起的眉毛却没有缓和,“身子不舒服,便不要随便出来走动,万一遇到刺客或者仇家,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这一回,云廷汛的笑容加大了一些,“无暇,你别担心,一般的刺客和仇家,即便是如今我在病中,他们也奈何不了我几分的。”

上官瑞点点头:“的确,京中人多眼杂,也不会有人会选在这里对汛王下手。”

闻言,上官缺蓦然转头看向上官瑞,“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姐姐?”

上官瑞一怔,笑道:“大姐何出此言?”

“有还是没有?”上官缺的视线一动也不动的凝视着上官瑞,端丽的丹凤眼中平静无波,却看的上官瑞身子一震,若非自小看惯人间冷暖,当场便要支持不住了。

“没有。”上官瑞肯定的回答。

上官缺又看了上官瑞一会儿,才终于别过头去,只是神色,却也没有初见他时候那么好了。

在雪寒山之际,如果当初还是金瑞的上官瑞给云廷汛一点帮助,怎么可能一事无成的回京城还受了重伤,方才,如果上官瑞使出全力,江九月的那一手也不一定会赢。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上官缺看向外面的湖面,波光粼粼,还有小船左右飘摇。

“瑞,你是我弟弟,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你可以不来帮我,却最好不要阻挠我做任何事情……”

上官瑞脸色微变,似有一丝被怀疑的难堪和受伤,却在顷刻消弭与无形,恢复了原本魔魅神色,“姐姐说什么,做弟弟的自当遵从。”

上官缺看到了,却也只是微微抿了抿唇,室内便又再次归于安静。

云廷汛道:“无暇,你别怪瑞了,那个江九月,的确有点邪乎,她懂的东西很多,有好多都是我们根本不知道的东西,比如她方才用一块篷布就加快船速,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云家水上立天下,船节之后,就会有一年一度的船试,选拔海防人才,如果她对此知之甚深,船试时候必然成为大患。”

上官缺闻言,柳眉深锁。

大燕水师在参将虽然是个小官,但是在朝中向来十分有名望,一直对船试十分看好,况且船试还有个规定,那便是不论男女不管贫贱,谁设计的船图得了水师参将的点选,皇家必定破格封赐,一朝荣宠,如果江九月在船试之上拔得头筹,岂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而云廷汛和江上官瑞的视线,却落在了对面阁楼之上,方才青王被架出去的那里。

烛光在跳跃,一个珊瑚色衣衫的少女坐在轮椅之上,一个黑衣颀长而伟岸的身影,坐在她的身边,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少女似乎是累了,慢慢的靠在了男人的肩头。

……

这一方,云廷渲抱着江九月,几个纵跃,便到了大燕皇城御书房前。

守护的太监见摄政王抱着一位姑娘忽然出现,忙上去打千儿行礼,另外派人去通知皇弟。

“摄政王,皇上正在御书房看您给他留下的治国策论呢。”

“恩。”云廷渲抱着江九月,也不理会江九月瞪了他好几眼,长腿一跨,便进了御书房,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王叔?”关门声,让原本还沉浸在书本之中的小皇帝抬头,一看到来人,便惊喜出声。

“江姑娘吗?”视线又落到了江九月的身上,小皇帝忙下了御座,咚咚咚的小跑到了颠中央。

“王叔,江姑娘的腿怎么样?是不是不能走,要王叔一直这样抱着?”虽然王叔的力气抱个女人没什么,可是总是这么抱下去,让大臣们看到了多不好?

小皇帝皱眉想了想,道:“王叔,不如我帮你宣太医吧,太医院的那几个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是人多好办事,合计一下,总能治好江姑娘的腿。”

“不必。”云廷渲转过身子,把江九月放到垫了软毯的座椅上。

江九月轻咳一声,对小皇帝道:“多谢皇上挂心了,我没什么事情,过几天就好。”

“哦。”小皇帝应了一声,既然当事人都说没事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叔,今天这么晚了,你是来检查我的课业的吗?不过我听说江姑娘很厉害哦,得了船节的冠军呢。”

江九月笑笑,想着这小皇帝也算消息灵通,“只是侥幸。”

“这么谦虚?”小皇帝笑道,“不过王叔曾经告诉过我,谦虚是好事儿,你既然这么厉害,不然就去参加一个月后的船试吗?如果你还能夺冠,我就封你做公主。”

公主?!

江九月愣了一下,摇摇头:“算了,我心力不够,还是不去参加了吧。”况且她也不想做公主什么的。

小皇帝见云廷渲进来好一会儿都不说话,咬着下唇,怯生生的道:“王叔?你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尧儿说错了话?”

“不是。”云廷渲道,随手翻着小皇帝手边的几本策论,难得夸奖:“比我离开之时,进步了许多。”

“真的?”小皇帝顿时喜笑颜开,偷偷对江九月伴了个鬼脸,从云廷渲摄政开始,他还没受到过表扬呢。

江九月莞尔,看向云廷渲,“我有点累。”

“那便去偏殿歇息一会儿吧,朕让人备马车,送王叔和江姑娘一起回去!”

小皇帝高兴的说完,便唤来太监拟旨。

江九月点头道了谢,那方云廷渲给小皇帝写的策论批注做了修改,才转过身子,抱着江九月进了偏殿。

小皇帝羡慕的看着那两人,想着父皇以前肯定也是这么抱着母后的吧?真好!

可惜他从来也没看过。

云廷渲姿态随意的抱着江九月,便如了偏殿。

偏殿中的奴才宫女看到摄政王入内,便很自然的全部退了下去,云廷渲把江九月放到了床边上。

江九月集中注意力,开始打量这床前后左右,暗暗思忖这张床虽然精致而奢华,但却一眼便都能看清楚了,那机关口到底是在哪里呢?

看了半晌,忽然惊觉什么不对的,猛然一回头,她便看到云廷渲正在静静的盯着她看,视线深邃而悠远,“你看我干嘛?不是来找机关的吗?”

云廷渲抿唇,半晌之后,吐出这么一句话:“不得不说,你很聪明。”

“那当然。”江九月难得自恋了一把,云廷渲说完御书房的床有问题就直接倒御书房来,还是偷偷避开众人耳目直接来,不是来看机关那是来看什么?她要是连这个也猜不到,未免也太蠢了。

“那你能不能猜到,我现在想做什么?”

云廷渲声音低沉而魅惑的发问,俊逸的脸庞似乎又低了一份,低的江九月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几乎很小的毛孔,以及因为倾身而微开的领口。

“你——”江九月向后退了一公分,实在是太近了。

“做什么?”不是要找机关吗?

“你方才是怎么看云廷泽的?”云廷渲问,冰冷而深沉。

这话外之音,让江九月愣了一下。

“有必要这样指名道姓吗?我看云廷泽的目光最多算的上欣赏,有什么不对吗?”她还没说再现代这在正常不过,有些腐女宅女看到身材好的肌肉男,还忍不住想上去摸一把,相比之下她已经很淡定了。

“欣赏?”云廷渲淡淡重复,眯起眼睛。

“不错。”江九月肯定的回答,还下颌微抬,表达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好巧不巧,云廷渲也在此时微一抬头,江九月的唇瓣就更巧的贴在云廷渲挺直的鼻梁上面,虽然是一触即分,但那软软的感觉还是从鼻尖蔓延到了全身。

云廷渲袍袖一动,人已经坐上了床边,手一环,江九月直接从床上换到了云廷渲的腿上,因为这过度亲密的接触而愣了一下。

云廷渲笑言:“容你欣赏半柱香。”

江九月觉得自己有点缺氧,这是什么言论?

云廷渲继续道:“你不是欣赏云廷泽的锁骨和胸线么?我想,我比他更值得欣赏。”

如此自恋?!

不过他有自恋的资本。

江九月没想到自己居然下意识的问出了那句话,顿时缺氧的更厉害了,不过,显然云廷渲的回答让她最为郁闷,这到底是什么论断?

在这时候,云廷渲居然还能提出建议。

“也许你会比较想抱抱我。”

江九月眨眨眼,看着云廷渲虽然有些滞闷却一副你可以随便享受的表情,江九月终于没忍住喷笑了出来,却也如云廷渲所愿,手臂环绕上了他的脖颈,歪在他的肩头笑的前俯后仰,却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云廷渲深邃的眸子微眯,脸颊也不受控制,渐渐升起一抹暗红。

他莫名有些失落,记得上一次自己抱她在怀,反而被她轻薄了去,当然,后来他也有轻薄回来……两人舌尖相濡以沫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些东西被人分享了一样,那种感觉说不上不好,甚至,他感觉到了,有一种几乎可以称做陌生的亲密感,从那天开始衍生。

他开始下意识的注意她的动作和眼神,也会更希望亲近她,抱抱她。

有所记挂的感觉不错。

江九月笑够了之后,凝视云廷渲迷惑的表情,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得到高龄白雪无所不能的云大神,不过这伟岸如神的男子,首次露出这种表情,还是让江九月忍不住心中一动,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之前,她的唇瓣,便贴到了云廷渲的唇角,轻轻的啄吻了一下。

却在这啄吻顿时醒过神来,也乘着云廷渲分神翻身到了床侧,“我们快找吧,找到了早些回去,我真的累了。”

云廷渲莞尔,点了点头,心思便落到了这张可能有机关的床上。

心中原本因为江九月对云廷泽那一份欣赏,而泛起的不自然,终于尽数退去。

这张床的确做的精细无比,而想要从床上找出机关,对江九月来说,着实费了一番心血,因为每一处都正常,而能在瞬间就打开机关,必然是在触手能及的地方,那么,到底是哪里呢?

江九月不由想起雪寒山的那些机关和迷阵,这个鲁班神斧门,果然是不一般,能将机关做的如此精细,而且是装在皇宫之中。

云廷渲却一直站在一侧,细细看着江九月找。

江九月也不去吆喝他,心中明白云廷渲定然不会是偷懒或者其他,因为这个人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有万全的准备和思量。

果然,在江九月第三次找下来还是没找到的时候,云廷渲伸手拽住了挂住明黄色纱帐的银钩,轻轻一弹,便听到咔的一声,江九月还来不及惊呼,便被打开的机关翻入了暗道,云廷渲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

暗道下面,墙壁边上点着壁灯,一条直直的通道,通向未知处。

江九月还在云廷渲的怀中,视线扫过那条暗道,心中有些好奇:“你说这条暗道,会通到哪里去?”

有人敢在皇弟的御书房之中打密道,是为了什么呢?

“如我估计不错,应该是檀妃的落霞阁,我们上去吧?”

江九月愕了愕,一个妃子的寝宫为什么要和皇帝的龙床相通?而且还开了密道,岂不是犯了大忌吗?

“你没去看过,怎么知道?”

“这条暗道,我原听皇兄说过,本要让我毁掉,我一直没有动作。”

“那我们为什么要上去,不过去看看?”

“因为有人发现我们下来,等会儿势必会进殿找我们,或者去密道另外一头,我不希望这条密道的事情被人知道。”

江九月想着妃子和皇帝之间放密道,约莫是偷情?就像段正淳为了见甘宝宝挖地道去万劫谷一样,被人知道的确是丑闻一件。

果然,云廷渲江九月两人才上来,门口便传来轻叩声,“王叔,你和江姑娘好吗?”

“嗯。”云廷渲低声应道。

小皇帝眼睛微微瞪大,“真的好吗?”方才他听守在外面的顺子说里面似乎有什么声音,他担心王叔是不是身子又什么不舒服,才慌忙过来查看。

“尧儿,我要走了。”

云廷渲说话间,已经抱着江九月出现在了门口,别有深意的看了站在小皇帝身后的那些奴才们一眼,迈步出了偏殿。

小皇帝点点头:“时间是不早了,江姑娘身子还不舒服,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马车,王叔早些回去吧。”

那些奴才们头垂的更低,有一个甚至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连手中的拂尘都拿不住了。

“手抖成这个样子,又怎么好伺候主子呢?来人,将这个奴才扁到暴室去!”

“是!”

几个奴才听令,立即把一只颤抖的奴才拉了出去,期间还传来那奴才不断的喊冤声,不过也只是两声,便被其余人立即堵住了嘴巴,再也发不出一声来。

“王叔……”小皇帝望着那奴才被带走的方向,有些伤心,“顺子很听话,很懂事,也很会照顾我……”

“尧儿,你是皇帝,居心不良的人太多。”

“哦。”小皇帝低下头,他虽然知道王叔不会莫名其妙调走他身边的人,但是他还是好难受。

云廷渲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叹,便抱着江九月出了偏殿,登上马车而去。

江九月看着云廷渲平静的脸庞,没有错过他方才那一瞬间的浓眉微蹙,垂下眸子去,真相有的时候往往是很残忍的,而要一个五岁的小孩子面对残忍的真相,要有多大的决心呢?因为势必,他懂得的越早,便成熟的越早,也便越早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缓缓的,江九月伸手,握住了云廷渲垂在身边的手,她感觉云廷渲的手在这一瞬间动了一下,很细微的动作。

江九月便笑了。

第二日,天才微亮,江九月刚吃了早饭,摄政王府就来了一封请柬,玉王妃邀请江九月到玉王府中饮宴,并且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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