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44迟了

v44、迟了

雕梁画栋的厢房内,玉王妃坐在首座上,怀中抱着暖暖的香炉,深锁这眉头一言不发。

颜绯站在下面,咬着唇小心翼翼的看了母亲一眼,见她似乎陷入了沉思,悄悄的移动脚步,慢慢往一旁的凳子里面滑去。

“给我站好!”

忽然,玉王妃厉喝一声,颜绯身子一颤,连忙站好,本身只是紧咬着下唇的俏皮表情,如今就变成了委屈和颤抖,“娘……”母亲还从没这么大声的对她说话,都是因为江九月!

玉王妃看她那泫然欲泣的样子,更怒了。

“又不是三岁的小女孩,遇到事情就知道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你看看无暇……明明都是一个上官家的人,你怎么就连无暇一丁点都比不上!”就连那个山野里面出现的江九月都比不上,偏上那个野丫头还长得很像以前那个贱女人!

想到这里,玉王妃猛然一僵,“王爷可有下朝?!”

“王爷已经下朝了,并且去宴会场地寻王妃,结果王妃身子不舒服回来了,王爷便去书房了。”

“他去了宴会?”玉王妃高声道。

“是。”

玉王妃沉默了下来,心中无限思量,他既然去了,那他是不是已经见过江九月了?其实她找了江九月来,自然不是为了道歉,纯粹是为了试探她的虚实,而且她专门挑了内臣外官同朝议政的日子,知道今日的朝会会开到很晚,而避免和玉王碰到一起,没想到被这不争气的女儿一打乱,居然忘了正事,自个儿跑了回来!

“来人,去将王爷身边的长随给我找来。”

“是。”老嬷嬷立刻应声去了。

“等等!”却在老嬷嬷即将走出院子门口的时候,玉王妃又下令制止。

老嬷嬷疑惑的看向玉王妃,对王妃难得在王爷的事情上反口而意外。

颜绯心想着最好母亲亲自去找父亲,那她就可以不用在这里被迫罚站了,脚好累啊。

玉王妃一记眼风飞了过来,原本偷偷踮着脚的颜绯顿时站好,连神色也收敛的一干二净,玉王妃瞪了好一会儿,见女儿似乎真的收敛了一些,才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她还是亲自去看看才放心,毕竟夫妻十五载,她太清楚颜耀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云廷渲的马车平稳,不一会儿,就到了摄政王府门口。

摄政王府是云廷渲摄政之时,先皇赏赐的住所,用的无一不是人间极品,江九月前日来的时候已经是看过了的,只是当时疲劳,后来醒了又被洛梅儿拽着走,这会儿才有心思细细打量,一看之下,不由眼前一亮。

这厅堂之中用的地砖,晶莹透亮,甚至可以照得到人的面相,不过,当她看到厅堂角落里的一个纤细身影的时候,神情一怔。

云廷渲默默的思忖那眼前一亮,是因为看到了那人吧?

药儿早已经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不久,却让她心中忐忑,七上八下,此时见到江九月出现,哪里还能管的了什么?红肿着眼眶,便扑跪在了当场,若不是红缨绿柳挡着,只怕就要冲到江九月身上去了。

“江小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

江九月心头一闷,还来不及为了自己看到药儿的震惊缓神,便被这接下来的一句弄的怔了一下。

“傅随波?”她轻声问。

药儿很用力的点着头,“是他,求求江小姐,看到我家公子以前曾经帮过姑娘忙的份上,救救他吧!”说完,虽然极力阻止,那泪水还是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江九月抿了抿唇,看着药儿哭泣的肝肠寸断的容颜,好一会儿之后,才吐出了一句话:“他人在哪里?”

药儿的泪水,一下子流的更厉害了,手脚并用的跪了下去,咚咚咚的在地面上叩了三个响头,才道:“我家公子现在正在二老爷家里。”

红缨低头解释,“说的二老爷该指的是傅恒大人,太医院院正。”江九月的心中就浮现起第一日进京城时候,被小皇帝带着一起过去,要为摄政王诊病的那一位,回头看向云廷渲,无声的询问。

她想,云廷渲说对了,她很难看到一个人死在她的面前,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人。

云廷渲默了默,看向药儿,“去把他带到这里来。”

药儿慌忙跪了下去,连头都不敢抬的太高,战战兢兢的说了一声是,等了半晌,却没得到回应,心中有些疑惑,等她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不论是江九月和摄政王,都已经走远了……不过,他们答应了救公子!

药儿顿时喜笑颜开,用力的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那模样,哪里还有江九月初次见到她的那种淡然和温柔呢,完全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了心上人担心的小女儿娇态。

走廊。

江九月坐在轮椅上,望着站在廊上目视前方的云廷渲,真心的道谢:“没想到,你倒是比我想象的大方,谢谢。”

“这是你要的公平,我该给。”

江九月挑挑眉,“哦?怎么说呢?”放她随便去给男人看病,还是可能暗害过他的人,也可以算做公平的一种吗?

“你是大夫,而他只是病人,以前我不喜你靠他太近,只是怕又有什么不明确的危险而已,现在你既然知道利害关系,便也不必过多忌讳和防备。”

江九月唇瓣微动,一抹笑意浮上心头,垂首的一瞬间,嘴角的弧度也越大了,不知道云廷渲是自信心十足呢,还是真的傻,以为感情真的有所谓的公平之说。

正在这时,走廊一角走来以为黑衣宽袖劲装的男子,躬身抱拳,“王爷。”手中递上了一封信笺。

云廷渲转身接过,拆开看了看,俊逸的长眉微微一挑,看向江九月,也在同时,把手中的信笺递给江九月。

江九月有些疑惑,接过来细细一看,顿时有些愕然。

信中说道,玉王妃去书房探视玉王,不知为何大起争执,玉王妃一怒之下,居然防火烧了书房,连边上的几座宅院都糟了池鱼之殃,甚至出动了禁卫军去玉王府救火,玉王大怒之下,直接拂袖而去,气的玉王妃带着颜绯郡主进宫小住,留下玉王一个人面对毁坏的王府。

“王府内有专门对各部分势力监控的组织,所以京城之中任何地方一有异动,便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回这里。”云廷渲解释。

江九月点点头,挥着手中的信笺问,“那这个是……”

“你不觉得玉王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默了默,江九月神色也有些迷惑了。

云廷渲道:“他书房之中有一副玉王妃的画像,画像下面是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张白描的宣纸,画着一个和你很像的少女。”

江九月心中一突,却瞪向了云廷渲,“你连这个都知道?那你觉得那少女会是谁?”

“你娘。”云廷渲淡淡回答。

江九月沉默了半晌,一直静静的看着江九月的眼睛,忽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咬着下唇,“我知道自己和母亲的确有五分相像。”本身,在今日见到玉王之后的种种,江九月便心中有些迷惘,她和江玲珑相依为命多年,当然对自己的身世和来历十分好奇,只是以前因为母亲一直在身边,她不愿意去窥探母亲的*,所以对这些事情也不曾注意去关心,可是此时,却出现了一个收藏母亲画像的人,那到底该是怎么回事呢?

“红缨绿柳都是羽卫精锐,你想知道任何事情,都可以让他们去查,毕竟,知道的多,也没什么坏处。”

江九月抬头看他,“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必然也早就知道其中关键吧?”那么,她娘会不会是那位传说中的玉王的糟糠之妻呢?若是,那她和颜绯岂不是姐妹,上演一场姐妹抢男人的狗血戏码?

“这些事情,我并未去做过调查,所以,我并不知道。”云廷渲道,转身,轻轻坐到了轮椅边上的栏杆上,手也扶到了江九月的手上,“不过——你的事情,你有必要知道。”他曾经深切的体会过那种被人隐瞒的感受,所以不希望江九月再去体会,而他深刻的明白,能牵引江九月情绪的东西太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便想让她表达更多的情绪和感情,更多的活跃或者快乐,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而不是淡定老成和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九月的神色,莫名冷了下来,连原本因为云廷渲方才的那些大方带来的欢乐似乎都遥远了许多,她知道云廷渲是没有错的,但是在这一刻还是没忍住声线冰凉。

“也许那并不是我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呢?”

云廷渲一怔。

“那么,什么才是你的事情。”

江九月眉梢一抬,清澈的眼睛,对上了云廷渲深邃的眸子,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只是顺着她的话问出的一个问题,可江九月却敏感的察觉到了话中蹊跷。

云廷渲靠近了一分,连原本轻握住她的手都在收紧,他轻轻开口,声音低沉而魅惑,“告诉我,什么才是你的事情?”

江九月几乎是在那一个瞬间,就想起了自己在各方面,与这古代人的格格不入,以及那些在飘香小筑珊瑚阁中的图纸和企划,还有那些在清泉山中一起度过的日子,云廷渲必定知道原来的江九月是个什么样的人,而现在的她与以前的江九月又是多大的反差?

她想,她就算可以瞒过全天下任何人,也瞒不过云廷渲的眼睛。

这一刻,她下意识的泛白了脸色,他是否真的能接受她只是一缕来自异世的幽魂,根本与这个王朝没有半分关系呢?

云廷渲的神色,一如往常的凝定,他既没有催促江九月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曾因为等不及她的回答而拂袖而去,只是在默默的等待着,江九月觉得其实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云廷渲似乎始终处于让步的那一方,他永远在等待她的决定和回答,从来都是。

在云廷渲的面前,逃避和掩饰装傻无疑是跳梁小丑的做法,可是这一次,她自己都不确定该怎么说。

云廷渲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笑道:“你对你自己的事情不好奇,我对你的事情倒是好奇。”

江九月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话有弦外之音,唇也抿的更紧了。

云廷渲沉默着,嘴角的笑容依旧在,他抬起手,轻轻的向江九月的脸庞探去,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江九月那些泛白的肤色的同时,绿柳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云廷渲的手定格在当场,没有前一分也没有后一分。

一起跟来的红缨阻拦不及,只来得及瞪了绿柳一眼对她的冒失表示万分郁闷。

江九月回头问:“怎么了?”

“傅公子来了!”

江九月一怔,回头看了云廷渲一眼,“我先去看看,你……你要去看看吗?”

云廷渲点头:“好。”

……

一直到江九月和云廷渲再次回到厅堂,看到傅随波的时候,江九月才明白,为何药儿的哭声那么悲哀而不顾后果了。

厅堂之内那原本光滑亮丽的地板上,放着一只担架,曾经俊雅而温和的傅随波,此时面色苍白的汤在担架之上,闭着眼睛,身上盖着狐裘暖被,却不见有动弹的迹象,才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颧骨凸起,两颊深陷,哪里还有当初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江九月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抿唇。

药儿上前又是跪地叩头,这次红缨绿柳没有拦住她,她跪着爬到了江九月的面前,“江姑娘,我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公子,只有您能救他了……”

“先别哭。”

江九月伸手,拦住药儿几乎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却看到药儿原本莹润的双颊也瘦了下去,下颌都比以前尖削了几分。

“我帮他把把脉再说。”话落,江九月手腕一翻,原本腕上的金丝线便掀开狐裘暖被的一角,直接拴住了傅随波的手腕。

这一首独特的绝技,让身为太医院院正的傅恒眼前一亮,下意识的便对江九月的印象翻新了。

药儿在一旁不敢发出声音,似乎在这时候才看到江九月的身边还有那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立即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些许,生怕冲撞了摄政王。

江九月静默的把脉片刻之后,眉头微蹙。

药儿低声问道:“江姑娘,我家公子他……”

江九月默默的看着面前羸弱的少女,清澈的眸子也垂了下去,却有沉默开始衍生。

那方,药儿看着江九月清淡的表情,连忙抓住了江九月的手臂,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神情凄切,满面哀伤,“江姑娘,你一定可以救少爷的是不是?你能救的了小少爷,肯定也能救得了大少爷的,江姑娘!我求取你了——” WWW ⊕тt kΛn ⊕c○

那声音悲切,连带着握住江九月手臂的手也越来越紧,在原本柔顺而舒适的衣袖上,留下了一圈圈的褶皱。

身后,云廷渲长眉微微动了一下,对着江九月的肩头轻轻一敲,力道用的恰到好处,既没有伤到药儿,也成功的让药儿松开了江九月的手臂,并且微微倾身,抚平了江九月手臂上的褶皱。

药儿跌在一旁,神情呆滞,万万没想到,江九月看过了大公子的身子之后,居然也只是沉默以对。

江九月看在眼里,心中微怔。

不论是药儿,还是傅随波,在最初的时候,都曾经给过她美好的回忆,只是那些回忆越美好,当真相揭破的时候,便越让人无法接受,她现在甚至庆幸,自己当时与他们并没有太深入的接触,只是为了傅醒波治病接触的多些,后期便被云廷渲强势介入,而放弃了和他们的接触。

“你家公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沉默了许久之后,江九月轻轻问。

药儿哀切的神色顿了一下,连忙抬起头来,却也不如刚才那样悲伤难受,无力痛苦,只是眼睛却失神的看着傅随波。

“我家公子一个月前忽然说要入仕为官,正好那段时间摄政王给了清泉山一个监察使位置,我家公子身有功名,又熟知医药,便到清泉山去探了探,哪里知道奴婢再次见他的时候,公子便成了眼前这幅样子,夫人伤心,整日里不是以泪洗面,就是再佛堂为公子祈福,请了燕南所有名医到家中诊治,却没有任何效果,小姐和小少爷也很担心,每天都去书楼里面查古籍,还找一些偏方试了试,却还是没有反应……奴婢心知燕南地带虽然也有名医,但是比不得京城,便请准夫人,带着公子到了京城来找二老爷……”

“是。”傅恒接口。

相较于药儿的惊慌失措悲伤痛苦来说,他冷静了许多,眉宇之间凝着担忧,“只是侄儿的身子实在是奇怪,下官把脉之后,便知他其实是没死的,但是却似乎已经死了,像是进入了一种假死状态,下官只可以诊出他醒来的日子只怕遥遥无期。”

药儿闻言,原本微微缓和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

傅恒沉默了一下,又道,“下官斗胆,恳请摄政王为我侄儿诊断一下,若是摄政王有法子,能救得我侄儿清醒,下官必定肝脑涂地,以报摄政王厚恩。”

药儿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不过在这一刻她依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并不敢如求江九月那般,去求云廷渲,只是满脸希冀的看着他。

云廷渲神色清淡,面色未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的扫了那躺在担架上的人一眼,转过视线,问江九月:“他如何?”

江九月抿唇,“死不了,但是想活,也很难。”虽然很不想打击药儿的心情,但她依旧不得不说,“他当时不是只是撞伤吗?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药儿愣了一下,显然对于个钟细节并不清楚,一脸茫然。

“傅公子身子瘦弱,没有武功,并不能适应那时候的坍塌,所以……”红缨上前低声回答,后面的话便不言而喻了。

江九月了然点头,一直凝视着闭目沉睡的傅随波,半晌之后,才皱了皱眉,“办法不是没有——”

药儿一喜,忙道:“江姑娘请说!”

红缨绿柳皱了皱眉,想着这姑娘在摄政王面前倒真的算是礼数周全,怎么在江姑娘面前这般没礼貌,着急也不该老是打断别人说话。

“你是不是在这一个月内,给他熏了什么香?”江九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问道。

“……是。”药儿心中一跳,有些不安产生。

“熏了什么?”

药儿抿了抿唇,脸色不太自然,“难道是我给公子用的熏香有问题吗?我只是用了普通提神的藿香加芝林粉末而已。”

闻言,江九月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他沉睡是因为脑中神经压迫一时半刻醒不过来,本身只要用针灸疏通活络经脉,一个多月就会好,如今你用了这两种熏香,对他的身体无异于下毒,明为醒神,暗却是堵塞神经脉络——”

“我……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太多,我……奴婢可害惨公子了!”药儿大惊,低低的喃语一声之后,失神的看着软榻上越来越瘦的傅随波,下唇都被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脸上刚干了的泪痕,再次湿润起来。

江九月从原来便知道药儿似乎看着对傅随波很不一样,却也是第一次见她把担心和挂念如此直接的表达出来,这早已经逾越了仆人和主子的界限,似乎到了这个时刻,她已经不害怕旁人看出什么了。

江九月身边的爱情和婚姻,充满了背叛和伤害,这是唯一一个,坚持执念如斯。

江九月当然知道傅随波对自己特别,甚至那兰花一事,自己也是下意识的装傻,故作不知,也知道药儿对傅随波的特别,否则不可能到了哪里,提到大少爷的时候,她都是下意识的笑弯了眉眼,傅随波好的时候,她便站在暗处看他,如今傅随波不好了,她却如此伤心欲绝……

江九月握住椅子扶手的手,又慢慢的紧了一分,忽然,她抬头看向了云廷渲。

云廷渲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似乎旁人的死活与他无关,两道视线在一瞬间交织成一片绵密的网络,他深深的看了江九月一眼,视线落到傅恒的身上,声音低沉而有力。

“普天之下,只有一种东西,可以救他。”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落到了云廷渲的身上,仿佛只要是他说的,便真的可以做到。

只是江九月例外,长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垂下眸子。

傅恒惊讶,忙问:“什么东西?”

“金兰草。”云廷渲回答。

药儿身子一震,金兰草,金兰草?!可是——

世上又怎么去找第二株金兰草?!傅家原本是有一株金兰草的,可是那一株金兰草,早在为摄政王治疗身子的时候便已经用了去,她心中的希望之火才燃起了一点点火星,便被更为猛烈而冰冷的水泼灭,毫不留情。

傅恒薄薄的唇瓣开开合合了一瞬,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却在这时,云廷渲又道,“我服用了金兰草,我体内便有金兰草的效用。”

“主子!”红缨绿柳,以及守护在门口的铁家兄弟同时变脸。

铁洪严肃道:“主子身份尊贵,万金之躯,绝对不能冒险为他疗毒,况且他还有可能是危害主子的凶手——”话到此处,铁洪自觉失言,但是他太了解自己的主子,如果不是决定了这件事情,他就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他自然也看到了方才的情况,江姑娘显然自己就是知道这个法子的,但却迟疑着不敢说出,而主子看出了江姑娘的迟疑,不想她纠结和为难,所以才会自己说出来,主子真是为了江姑娘,可以做任何事情吗?甚至不需要江姑娘主动开口!

傅恒和药儿听到那“凶手”二字,同时变色,却怎么也不能理解,文弱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傅随波,怎么就会成为危害摄政王的凶手了呢?

“铁洪,退下。”云廷渲抬手下令,神色平静。

“主子!”铁洪剑眉紧皱,忽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主子身系万民社稷,绝对不可以轻易有任何损伤,请主子三思。”

其他三人也同时跪倒在地,一头叩到了地面上去。

“请主子三思。”

这五个字说的沉重而抑扬顿挫,声音凝聚成线,直直刺入了江九月的耳中。

江九月身子一震。

她又何尝不知道云廷渲的尊贵无比呢?所以在第一时间看出傅随波身子的问题时候,她并未开口点明。

一个曾经设计陷害过云廷渲和故意接近过自己的人,他当时越是完美无暇,现在便越是让人无法接受,她甚至自私的想,就这样沉默装傻,然后开药让他维持现状算了,毕竟他变成这样,并不是自己直接造成的,更不应该让云廷渲为他疗伤,尤其他曾经在金兰草上做了手脚,让云廷渲二度中毒。

试问,一个曾经设计暗害过云廷渲的人,连江九月自己都一点也不曾发现,现状她怎么敢让他再次清醒过来呢?

只是,她终究还是太过心软,因为看到了药儿的泪水,而松了口。

“都起来吧。”云廷渲淡淡道,垂目看向地面上的傅随波,手法如同江九月一样,只是从手腕之中飞出的,是一根黑色的丝线而已。

铁家兄弟和红缨绿柳神色震惊,却只能看到云廷渲悬丝为傅随波诊脉。

药儿和傅恒一时之间心情紧张激动,不可言表,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摆了。

摄政王……居然愿意出手救傅随波!

江九月看着云廷渲立在旁边的侧脸,午后的阳光照映在他英毅的轮廓上,鼻梁修挺,睫毛很长,肌肤宛然莹润,长眸低垂着,看不清楚一丝喜怒傲惧,却自有一股睥睨凡尘的风姿,黑袍垂曳下的弧度如流线般绚丽而完美,长而瘦,骨节分明的大手指尖,正点在黑丝线上把脉。

江九月的手指动了动。

要为傅随波疗毒必定要耗费大量功力,而且必须坚持七七四十九天,每天两个时辰,云廷渲身份地位悬殊,如若因为给傅随波疗毒,而致使自身功夫减弱,到时候又该有多少人会打他的主意,他是不是又会像以前那样,身陷未知的危险,甚至可能再次被打落尘埃?

想到自己初次见到清泉时候的模样,江九月心口蓦然一缩,揪的生疼,原本安稳坐着的姿态也一变,身子下意识的前倾,手捣住了胸口,试图压住那些窒息的疼和恐惧,另外一只手几乎是同时死死的捏住了云廷渲的衣袖。

云廷渲回头,便看到江九月面色微白,脸色微微一变,手腕一动,就收回了那跟黑色丝线,莹润的指尖,只是一个瞬间,就转到了江九月的手腕处,几乎在同时,她感觉自己的后心有一股暖流灌入,渐渐缓和了心头的那些揪疼。

屋内跪了一地人,铁家兄弟和红缨绿柳自然希望云廷渲不要动用功力去救人,而傅恒和药儿却徘徊左右。

他们自然希望傅随波生龙活虎,可是摄政王的安危和健康同样是重中之重,此刻他们只能庆幸和期盼,摄政王真的会帮傅随波看病。

“我没事。”江九月道,捏着云廷渲袖角的手却再次收紧,她想,她一直把有些东西想的太简单,原来他深入她的心底,不是她想的那么清浅。

云廷渲一怔。

“先让傅公子休息一会儿吧,我也有点累了,你陪我进去休息好不好?”

这是江九月首次近乎撒娇的和云廷渲说话,云廷渲又是一怔,不过却也并不迟疑,只是轻声“恩”了一声,便弯腰,从轮椅之中抱起了江九月,袍袖挥摆之间,转进了内室。

众人看着那对离去的金童玉女背影,心中各有思量。

------题外话------

最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两天电脑出了问题,有两天时间估计要更新不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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