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心情慢慢平复下来,照赫连晟这样说,这位老皇帝,还算挺开明的,遇到财政吃紧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给农民加税,而是让自己的儿子去经商。
历代的皇帝之中,只怕很少有人如他这般懂得爱惜百姓。
可是木香又想了下,还是觉着不对,“他这个思路表面上看,似乎没错,可是你想想看,你们南晋耕地不多,但也不少,可你们的粮食产量能有多少?人均收入也很低吧,且大部分南晋人都居住在乡下,住在城镇里的,都是少数,这样看的话,你就算做出再多的东西,也没有相应的购买力可以承担。”
赫连晟心中一动,“你说的这一点,只怕连唐墨也没想到,照你说的,咱们得从粮食入手吗?”
木香一直都很佩服赫连晟的聪慧,从他抽股脱身,再到理性的分析,无不上木香折服。
幸好这人志不在经商,否则南晋第一大富豪的宝座,哪轮得着唐墨那小子。
“对,是得从粮食入手,光种两季的粮食,虽说不少,可也不少,又因为生产工具的落后,种田就变成一项很累很辛苦,又换不了太多回报的工作,你看我们村里人种地的热情有多高就知道了,每年田里种出来的,大都缴了税,还得置办农资,剩下的连口粮都不够。”
出现这种状况,也不全赖税赋高,最主要的还是品种不好,收成自然不高了。
“娘子意下如何?”赫连晟越听越来劲了。
木香喝了口鱼汤,忽然停住了,不讲了,瞄了他一下,又继续喝她的汤。
彩云见他俩有话说,反正她也听不懂,便收拾了碗筷,让木朗一并端着,两人一同出去了。
房门关上,赫连晟挪了下位子,从小炭炉上拎了精巧的茶壶过来。
水一直是滚开的,想泡茶,随时都可以,在没有暖壶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最佳的办法了。
小厅里,茶香四溢,座位下也铺着软软的毛毯。
木香爬起来,把桌子什么的,都撤了。
他们刚刚是盘膝坐在毛毯上吃饭的,所以只要撤了桌子,再抱来被褥枕头,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躺着了。
木香把外衣脱了,然后盖着棉被,不要枕头,而是枕在赫连晟的腿上。
从她躺着的角度,还能看见小窗外,一方蓝天。
雪还在下着,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但这不影响他们行船,除非结厚冰,江面无法通行。但这似乎不可能。
因为下雪的关系,江水的流量加大了许多,水流一大,不到零下十几度,是不可能能结冰的。
赫连晟一只手揽着怀里的小女人,另一只手娴熟的洗茶倒茶。
等到温度差不多了,他才将小茶杯送到木香嘴边,戏说道:“小娘子,茶好了,可以喝了,是要为夫喂呢,还是自己喝?”
“自己喝,”木香赶紧爬起来,生怕这人对她用别的方法喂茶,“呵呵,当然得自己喝了,哪能劳烦夫君呢!”
“这句夫君,很得爷的心,小妖精,”赫连晟伸手刮了下她的俏鼻,但是眼底却闪过一丝黯然,他倒是很期待喂她呢!
赫连晟泡的茶,轻嗅之下,香气淡雅,并不浓郁,品一口是浓浓的苦涩,回味却有一丝的甜。
“好茶,”木香由衷的称赞。
“娘子既然喝了好茶,那可否把先前没说的话,再继续说下去呢?”
木香搁下茶杯,又枕回他的腿上,看着那一方天空问他,“你一定要知道,是想为皇帝分忧,还是想要南晋变的强大,几年之后,好统一各国?”
不是她故意要多想,历史不都这么演的吗?先强国,再扩张领土,吞并那些比他弱,比他小的国家。弱肉强食,自然生存法则。
本也无可厚非,但是,木香不想牵扯其中。战争,首先伤的是人,其次才是财。劳民伤财,便是如此。
赫连晟蓦的捧起她的脸,重重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略带责备的道:“为夫在你心中,便这样的人吗?如此想我,该罚!”
他说着,又要俯下身来。
“不要,”木香赶紧捂着嘴,含糊不清的跟他解释,“我不是说你有这个想法,即使你没有,皇帝太子也肯定会有,所以强国之后,必是侵略。”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为夫只想简单的让农人多收粮,解决温饱而已,又或者像你说的,给他们解决农具问题,让他们种田不再如此辛苦,这样总可以了吧!”
木香眨着眼睛,往他怀里拱了拱,“这当然可以了,我本来也说,他们种田太辛苦了,牛也很贵重,不是每家每户都能买的起的,耽误了播种,延误了时节,产量也会减少。”
“依娘子所言,该如何?难道要让州府给他们解决耕牛的问题吗?”这个办法似乎不太靠谱,赫连晟自己说的,自己都觉着不大可能。
木香摇着食指,“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可以开发专门养牛的农户,什么东西,只要价格下来了,人们自然就买的起,你只要在南晋国内,鼓励一些农户转型养牛,相信总会有人,对养牛一事在行。”
“由州府牵头,资助他们一部分银子,个人再筹集一些,如果农户担心,你还可以给他们出台一些优惠政策,让他们心里有了底,他们自然敢养牛了,如今的牛价这么贵,绝对是有利可赚的,随着牛肉的吃法越来越多,肉牛的饲养一样很重要,有需求就有利,你还愁没人养吗?”
听完她说的话,赫连晟怔了下,随后哈哈大笑,笑的那叫一个爽朗,把木香都看糊涂了,她说的很好笑吗?
她说的,当然不好笑。
赫连晟是喜极而笑,他抱着木香一阵狂亲,“香儿真是一块宝呢,你这小脑袋,到底装了多少精妙的点子啊!”
木香拼命躲着他的狼亲,这哪叫亲,分明是啃咬。
“行了行了,瞧你激动的,我说了半天,也没啥好处,要不,我把找皇帝老儿要点封赏吧!”
她本是戏言,哪知赫连晟竟说:“非得要封赏不可,回去之后,我带你去见皇上,这个封赏跑不了你的。”
见她要拒绝,赫连晟捂住她的嘴,“皇上赏的,钱可以不拿,但封号得要,明白吗?”
封号?
木香恍然明白了。赫连晟想让皇帝赐她封号,比如有品级的诰命夫人。按着品极来说,她至少也是一品诰命夫人哪!
按规矩,一品诰命夫人,是要昭告天下的,那样的话,她岂不是成了名人?
名人做不做的,倒是无所谓,只是有了这个头衔,她在京城,办起事来,是不是都方便多了呢?
不过……
“南晋有没有不准官夫人做生意的规矩?”
那个异世搞腐败搞的风生水起,她不想给赫连晟找麻烦。
“有是有,那是针对当臣子的,与你无关,为夫知道你想做生意,只管去做吧,为夫的军队还等着娘子接济呢!”
“接济你的军队?”木香一脸的嫌弃,“那倒不如我花钱养个自己的队伍,终究是自己的人才能相信。”
说到此处,木香面色暗淡了不少。她坐起来,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小窗户飘进的雪花,却看不清它们落在了何处。
赫连晟从身后拥住她,“我的人,你不相信吗?吴青跟何安都快成了你的人,那个大飞稍稍再训练一番,也是可造之才,再不然你们村的王喜跟林长栓?你若是觉得他们可信,现在陪养,也不晚。”
木香转过身看他,“你干啥要对我这样好,好到让我感觉好像亏了你似的。”
没错,赫连晟这家米分对她简直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是宠是惯,还是由着她的性子呢?
“怎么,宠着你不好吗?你是我赫连晟的夫人,我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夫人!”
木香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她招架不住,全线崩塌了。
赫连晟的温柔功势,来势汹汹,像筑城墙似的,越垒越高,终于到有那么一天,把自己塞进了她的心。
木香叹息着,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坚实的腰,听着他的心跳,嘟囔道:“唉,都说男人的甜言蜜语是毒药,你这是想让我中毒,再也解不了你的毒吗?”
“解不了,那便不解了,你在为夫心里,不也下了解不了的毒吗?既是如此,无解又如何?”
船在江上行了一日,便汇入更宽更广的江面上。
赫连晟告诉她,这条江名为怒江,江的另一面,可以通往陇西地区。
陇西以部族为主,他们没有皇帝,只有大族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听说下一任的族长马上要继任新族长了。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陇西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候,他们的船尽量远离。
雪下了一天一夜,已经停了,甲板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以防止结冰。
何安带着木朗跟彩云在船舱玩,外面太冷了,他们几个情愿缩在被窝里,玩游戏。
只有木香跟赫连晟几人站在船头,看着愈发波涛汹涌的河面,再看看江的南边,迷雾一片。
木香披着长披风,站在冷风里,笑言,“这条江是他们陇西天然的屏障吧!迷雾这么重,船要是驶进去,一定会迷路,最后不是被困死在江上,也会冲入不知名的地区。”
赫连晟赞赏的点头,“是,怒江江面上,长年被浓雾笼罩,每年只有七月八月,暴雨倾盆,江上狂风大作时,浓雾才会散开,但即使没有雾,能去陇西的人,也少之以又少,要么就是去了之后,再没有回来,我曾派人去过,十个人,最后只回来了一个。”
赫连晟叹息,“那人回来之后,神经失常,说话混沌不清,有时还会突然性情大变,最后,竟然意图行刺皇上,没办法,只有将其杀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木香摇头道:“越是神秘的地方,在揭开那层神秘面纱之后,你会发现,他们所要隐藏的,不过是胆小懦弱罢了,至于你说的那个疯掉的人,如果不是中毒,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中了蛊。”
“中蛊?您说老十可能是中毒死的吗?”这话是老七问的,他跟老六老十都是襄王的人,也都是孤儿出身,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吴青也微微惊讶,“中蛊……倒是有人提起过陇西人,信奉巫术,会养蛊,但因为他们与我们相隔较远,又住在深山里,与我们从不来往,所以我们对他们的蛊术所知不多。”
赫连晟也皱眉,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你所说的蛊是种在人体内的吧?一条虫子,在人的身体里吸干血气,同时,也可以操纵这个人的行为,对不对?”
木香冲他竖起大母指,只需要一个提点,赫连晟就能融会贯通,这般强大的基因,日后生出来的儿子,又会怎样的天才呢?
关于这一点,木香猜的分毫不差。
当某一日,她被腹黑又狡诈的儿子,弄的焦头烂额之时,她真的很后悔当初选了赫连晟的种子,生出来这么个磨人精,真是要了她的命。
赫连晟很重视蛊虫一说,本想问木香可有解法。
但木香早就跑了,大冷的天,总站在甲板上吹冷风,有点像自虐。
船在江面上行驶,又是正月初三,按道理说,江面上应该不会出现其他的船只,要么这船就是跟他们一样,也是赶路的。
吴青飞到桅杆上,眺望远处的那艘只看得见黑影的船。
半响之后,对着下面的严忠喊话,“快去通知主子,那艘船朝咱们开过来了。”
此消息一出,船上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在不明敌我的情况下,贸然朝他们靠近,是敌非友。
严忠飞快的跑进船舱,大飞也站了起来,奔到船头,使劲想看清那船,可惜太远了,只看得到轮廓。
老七跟老六,跑下船底通知下去。
古代的船没有发动机,想划动,只能靠着人工往前划,若是赶上顺溜,船工就会轻松很多,可要是赶上逆流,那就费劲了。
木香跟赫连晟一同走出来,这时那艘船已经行的很近了。
船头没有任何标识,甲板上也看不见有人站着。
他们的船通体黑色,要是晚上看的话,很难发现。船体也比木香他们乘坐的要小一些,桅杆上挂着一面旗帜,太远了,看不清旗帜上绣着什么。
赫连晟跟木香都发现了不对劲,赫连晟立在船头,身姿巍峨如山。
“传令,全船戒备!”浑厚有力的嗓音,穿透力超强,王者霸气尽显。
“戒备!”
“河盗!那是河盗船,”大飞眼睛突然睁大,高声嚷嚷。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你怎么知道那是河盗船?”木香问他。
大飞得意了,“除了船体是黑色之外,看没看见,他们船边搭起的长梯子,那个叫伸缩梯,拉长之后,长度可以达到十几米,足够身体轻盈的人跨过。”
他的猜测得到赫连晟的肯定,“的确是河盗船,他们船身较轻,宽度又很窄,所以行船的时候速度很快,传言中怒江最大的河盗——泅龙帮,本王正想跟他们碰一面呢!”
听主子提到来者是泅龙帮,吴青也略诧异,他知道木香不了解,便乘着将军部署之际,将泅龙帮的来龙去脉,说给木香听。
这泅龙帮兴起,也就最近几年的事,在短短几年之内,能迅速吞并其他大小河盗,坐上怒江第一大在盗的宝座,这一份实力,绝不简单。
关于泅龙帮的传言并不多。他们行事诡异,抢劫过往商船,也只在夜里出没,人人都蒙着脸,船上的人,身手敏捷,从拦截到抢完收工,前前后后只用一柱香的时间。
当他们的船离开被抢船只时,很快就会融入到黑雾之中,真正的来无影去无踪。
既是干强盗这一行,杀人肯定是有的。但他们只杀反抗的,直接扔下怒江,对于那些胆小不敢动的,便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也算盗亦有道吧!
木香听完,却不置可否。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没有多余的慈悲之心。
不管泅龙帮以前如何,今日他们敢拦这条船,只能说明,他们的目的不单纯。
赫连晟面色纹丝不乱,“何安,老七,你们俩个回船舱,保护木朗跟彩云,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是,属下明白!”老七领命,并没有如某些暗卫那样,死活都要跟在主子身边。他知道此时,阻断后顾之忧才是最重要的。
“看好了,若有事,即刻通知,不要逞强,”木香在老七身后说道。
老七微点了下头,他深知里的两个小娃,对木香很重要,而木香又是主子的命,所以他拼上性命也会护得木朗跟彩云的周全。
何安知道自己在外面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乖乖跟着老七进了船舱。
很快的,那条船越来越近了,可甲板上依旧没有人,空空如也。
整条船,像个幽灵一样,朝着他们靠过来。
赫连晟迎着寒风的脸上,挂着比冰雪更冷的淡淡笑容,淡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在众人的注视下,黑船渐渐靠的近了。
就在还有一段距离之外,它却忽然停住不动了,静止在河道中央。
吴青嗤笑,朝着对方喊话,“装神弄鬼,免不了要一战,藏头缩尾,有意思吗?”
严忠死死守在主子身前,紧握手中的剑,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的船。
吴青喊完话,那船上的人还是不动。
突然,赫连晟眸光一收,“小心!”同一时刻,他拽到木香,用披风将她裹住。
身体原地旋转,宽大的披风,犹如一道铜墙铁壁,将木香的身体护的严丝合缝。
被裹在披风里的木香,只能听见铮铮落地的声音,以及刀剑的铿锵声,密集又迅速。
“上遁甲!”赫连晟声音依旧沉稳如山。
吴青找到乘机退到船的一边,抄起几个遁甲,扔给众人。
木香暗骂盗船上的人真无良,躲在船舱里,不是装神秘,是为了搞箭雨袭击。
要是他们这船上有巨弩就好了,刀剑根本无法实施远程攻击。
有了遁甲,箭雨便没了作用。不一会,就停了。
赫连晟这边无人伤亡,都不是泛泛之辈,要是连个箭雨都挡不住,也无法站在赫连晟身边。
“好!好!好身手,不愧是南晋国的战神,就不知,接下来的东西,你是否还挡得住!”
一道阴笑怪异的嗓音,从盗船上传出。只听见声音,却不见人影。
“是否要抵挡,那还得看本王的心情,准备,竖铁刺,”赫连晟面色冷然下令。
“竖铁刺!”严忠向着后方大喊一声。
随着一阵铁链与齿轮的摩擦声,木香在卞城见到的玄铁刺,又立船头。
赫连晟冷冷看着对面空荡荡的船,手一挥,“撞!”
得了令,他们脚下的船卯足了劲转舵,全速向着盗船撞了过去。
隐约间,对面船上似乎有慌乱声,有嘈杂声,有惊恐声。
两船相距较近,根本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听砰的一声,船身剧烈摇晃,众人身子在惯性的作用下,纷纷往前倾。
赫连晟揽住木香,对吴青轻一挥手。
吴青跟严忠等人,乘着两船相撞之迹,飞掠了过去,闪入盗船的船舱之中。
在晃动过后,两条船在水中相互抵近。
赫连晟的玄铁刺,并未扎入盗船船体,在相触的时刻,铁刺被滑了开去。
“他们船身抹了铜油,”赫连晟看过之后,下了定论。
木香也看出来了,“不错,是铜油,想不到这些河盗还能搞到铜油,看来他们的路子不浅哦!”
在古代,除了盐、铁、铜,金、银,这些主要的矿产资源是由皇家监控之外,如铜油,皇帝也是要管的。因为古人发现,铜油绝对是个好东西,怎能让平民百姓拥有呢?
吴青跟严忠两人,像极了冲进鸡群的两只大狼狗,把那鸡笼里缩着的小鸡们,撵的鸡飞狗跳。嗯,真正的鸡飞狗跳。
原本空无一人的甲板,突然冒出一批人。
赫连晟船上的其他暗卫也冲了过去,这边只留老六守在赫连晟身边。
“你也去吧,速战速决,天色不早上了,别耽误行程,”赫连晟语气轻松随意,好像对面的那些个河盗,只是烦人的苍蝇一样,嗡嗡乱叫,吵的人头疼。
老六领命,执着刀飞,脚尖在船板上一点,便掠了过去,如老鹰展翅般落于船上。
他没有加入混乱,而是绕过众人,在船舱内搜索。
不管是多牛逼的河盗,不管多霸气的泅龙帮,在赫连晟的暗卫面前哪可能抵得住。
在吴青跟严忠合力围剿之下,河盗船的甲板上,倒下的尸体越来越多。
吴青跟严忠的身上也沾了不少的血污,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们自己的。
木香忽然想起大飞,回头一看,甲板上也没有大飞的身影,好像从两船相撞之后,她就没瞧见大飞了。
“我进去看看,”木香不放心木朗他们。
赫连晟把弓弩塞给她,嘱咐道:“当心点,有情况,便大叫一声,我很快就来。”
木香点头,随即便转身要去船舱,但中途又绕路走到大飞原本站着的地方。
她记得大飞当时站的很靠近船沿,难道撞击的时候,大飞掉下去了?
想到这种可能,她赶紧扒在船沿边,朝着河水中望去,却看到惊人的一幕……
“赫连,他们泅水要凳船!”
木香回头朝赫连晟喊道。同时执起弓弩,对着水中正在奋战的两人,精准无误的射出一箭。
一名蒙面黑衣男子,胸口处中箭。身上一痛,他便松开了钳制大飞的手。
“操你妈,居然敢拉老子下水,老子撕了你!”
大飞是真的暴怒了,他水性不好。刚才撞击的一瞬间,他正要抓住个东西,借以稳定身体。哪知脖子突然一紧,随即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突变来的太快,连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加之,他站的离船边又近,想抓个东西扳回一下下,都不可能。
入了水,那人就使命把他往水里按,另一只手还拿着刀要杀他。
大飞气的想骂娘,这要是在岸上,再来两个人,他也能徒手撕了,可在水里,他的力气完全用不上。
木香收回弓弩,“快点结束,爬这个上来,别磨蹭,可能还有人摸到船上来了。”
赫连晟听到木香的话,周身寒气暴涨,散发的冷意,让对面的河盗都畏惧了。
战神,就是战神,即使不说话,不作为,光是往那一站,独一份的气场,也足够威慑敌人了。
“吴青,传令下去,杀,一个不留!”
这些河盗,今日是拼上身家性命也要置他们于死地。很好,大年初一,他想积德,看来人家很不稀罕。
木香快速奔进船舱,还没到门口,便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她眸光一动,冲到木朗他们待着的小房间。
门是开着的,桌椅没乱,屋子的一角有一摊血迹。
木香心底的怒意在这一刻,彻底被点燃了,双眸一片红色,双手紧紧攥着。
她不要去想任何的可能,她只要她的亲人平安。
“别急,一切有我,”赫连晟出现在她身后,解开她紧攥的手心,半拥着她,试图平息她的怒火。但是好像并不管用。
“不管是谁,我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她推开赫连晟,冲了出去。
顺着血迹找,她料定劫走木朗跟彩云的人,并未走远,应该还在船上,而地上的血迹,有可能是老七留下,给他们引路的。
赫连晟自然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出去冒险,便也跟了过去。
血迹延伸的不远,或者说他们还没来得及逃出去。
因为在老七手底下,想将两个小娃带出去,能是轻松的事吗?
在一间仓房门外,赫连晟拉住木香,两人以眼神沟通。
就在这里了,却不能冒然冲进去,这间仓房空间狭小。
最好的办法,是将人引出来。
赫连晟摆手,示意木香退到一边,随后往门前一站,突然起手,一把握着舱门的两边,竟然直接将舱门掰了下来。
木香看的咋舌,他这力气,比大飞还要大。
此时,却无暇顾及这些,因为舱门一开,里面的情形立刻殿现在他们眼前。
狭小的空间里,老七背对着他们,何安捂着胸口缩在一旁。
而在他们的对面,两个也同样满身是血的人,分别抱着个小娃,正是木朗跟彩云。
他俩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对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觉。
“他们两个只是中了迷药,无碍,”赫连晟怕她冲动,在她耳边提醒。
可是木香又怎会冲动呢!
胁持人质,越是在这种时候,她越是要镇静,否则给了对方心理暗示,对方只会将你的死穴拿捏的死死的。
木香深吸了口气,竟微微的笑了,“几位在里面待着也不舒服吧,不如咱们出来说,是要活命还是要留下命,都得从那里面出来,不是吗?”
赫连晟握住木香冰凉的手指,以绝对高傲的姿态藐视那二人,“有本事,你们就在这里躲一辈子,别说本王没提醒你们,你们船上的人,死伤过半,也只有你们两个泅水上了船,可那又如何,他们的船要开走了,你们俩个是打算从这里游回岸上吗?”
那两人未动,但他们的手却抖了一下。
赫连晟拉着木香后退,“你看,我们退出来了,我也可以叫他们俩个退出来,然后,你们再出来,反正人质在你们手上,你们还怕什么?”
老七回头看向主子,在明白主子的意思之后,握着剑,拖起何安便走了出来。
“那……那你们再退出一些,至少十米之外,我们,我们才能出来,”其中一人道。
赫连晟摊开双手,一派轻松的同意他的要求,“可以,只要你说的,我一定都照办,哪怕你要我给你们准备一艘船,也没有问题,只不过,你们得保证手上的两个小娃安全,不能伤了他们,如何?”
木香没有拦着他说话,也没有阻止他提出的优待条件。
只有让那两人感觉手里的小娃无比重要,他们才能放心。
至于他们从仓库里出来之后,能不能安然无恙的离开,这可就不好说了。
那两人抿着嘴,脸颊肌肉凶狠的抽了下,刚才说话的人,又狠狠的道:“可以,只要你们给我们备下船,送我们离开,这两个小娃,在我们上船之前,都不会有事,可你们要敢耍花样,那就别怪我伤及无辜,反正在他们身上划两刀,他们也死不了!”
木香身子攸地一震,赫连晟及时攥紧她的手,给她安心。
关心则乱,所以才有了强者不可以有弱点,非得斩断七情六欲这种事。
可是,他们也忘了,弱点……是致命的,可同时,弱点也能使变的强大。
木香紧张归紧张,但她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放到木朗跟彩云的身上,好像这两人跟她无关似的。
她冷冷的笑,“我要是你们,就不会笨到在两个小娃身上下手,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你觉得这是愚蠢还是聪明?”
说话的那人,终于正眼看了外面站着的,唯一的一个女子,但他似乎一点都不奇怪木香会说这样的话似,也同样回以寒笑,“我们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你们给备好船,让我们安全的离开,他们两个就不会有事,否则,我们死了也要拉垫背。”
“老七,备艘小船,动作快些,他们的大船是不是快要离开了?不让让这两位侠士追不上他们老大的船才是,”赫连晟命令道。
老七看了木香一眼,“是,属下这就去!”
何安受了伤,被老七拖出来之后,就晕了过去。
此时,甲板上的战斗形势却突然一转。老七跟出去的时候,发现吴青跟严忠他们都回来了,而那艘河盗船已经跟他们分开了,距离拉开在十几丈。
“主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吴青见老七一个人出来的,他刚回船,还没来得及去寻主子呢!
“有两个人抓住木朗跟彩云,我跟何安没能解救,现在主子要给他们船,让他们离开,”老七稍微解释了一番,便急着去备船了,无论如何,也得把备着。
大飞正撕了衣摆,擦剑上的血迹,愤愤不平的道:“干啥还给他们备船,一剑一个砍了,不就行了,以我看,你们家大将军,最近真是退步了。”
“你闭嘴,赶快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去看看,”吴青难得发一次火,竟也把大飞震住了。
很快,老七将船备好了。
那两人分别抱着木朗跟彩云,从狭小的仓库里,往外挪。
木香眼珠子一转,悄悄离开赫连晟的身边,在无人注意到的时候,悄悄摸去了厨房。不多时,抱了个坛子出来。
老七备的船在哪,这她知道,在去船上备经之路,她将坛子里的菜油往地上一倒。
再用水稀释一下,气味散了不少。之后,她又将坛子故意放倒在远处,让坛子里菜油渗漏出来。做了个坛子翻到,菜油露出来的假像。
赫连晟很快便注意到了她干的事,眸底尽是欣赏。
一方面,他也得吸引这两个人的注意。
吴青跟老七,也看见了。几人轮番上前游说,把那两人说的晕头转向,时刻得防备他们会使诈救人,所以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去管身后。
到了甲板,因为船身高,所以站在船上,就可以远远的看见不远处,大船边拖着小船,以及已经开出几十丈的河盗船。
眼见大船真的要走,加之前面的几个人一直步步紧逼。
两人急了,快步向着后面退。
突然,两人同时踩上抹油的木板。
与此同时,赫连晟等人同时出手,赫连晟随手抽出身边老六的剑,往向一甩,乘着一人身子侧滑的弧度,击中他的肩胛。
木香手中的弓弩也在同时射出,射中另一人执剑的手。
老七跟吴青扑了过去,分别抱住彩云跟木朗,在原地旋转一个圈之后,纷纷向旁边一倒。
大飞边骂着娘,边晃着膀子,迈了过去,徒手拎起那两人,手襞一合。
只听砰的一声,两个黑衣人,撞在一起,撞的二人口吐鲜血,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哼,那么想回去,老子送你们一程!”
大飞手一扬,凌空将那二人抛到了小船上,再用剑割掉绳子。
这两人摔进船内,仅有的一口气也没了,只剩两具渐渐冰凉的尸体。
“哈哈!赫连晟,你以为你胜了吗?”
河盗船船头上站着一个人,戴着一张金色面具,一袭紫色长袍,完全掩盖了身形,只留一头黑发披散着,迎风招摇。
“赫连晟,一切才刚刚开始,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一世吗?不防告诉你,有人花钱买她的命,你放心,不是死的,是活的,你可要看住了!”
赫连晟的狂妄,只会比他多,“哼,小小的泅龙帮,也敢与本王为敌,背后靠着南晋太子是吗?真是可笑,连他都不敢与公开与我为敌,你们这帮蠢蛋,却受他的蛊惑,跟来拦本王的船,泅龙帮是吗?怒江最大的河盗是吗?等过完这个正月,你们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回去之后,准备身后事吧!”
木香心中的怒火也蹭蹭的往上窜,从刚开始的袭击船只,到绑架木朗跟彩云,虽说一切是因赫连晟而起。
可是她的底线,这些人已经触到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千倍百倍的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