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外头风大。”姚宸之对她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便牵着她进了屋。
丽婶忙安排人煮晚膳,马车上的东西,则由老何和胡荽指挥下人搬回库里,几个丫环把箱笼里的东西归置妥当。
简单的用了晚膳,杜雅汐和姚宸之就各自沐浴,待杜雅汐从净房出来时,姚宸之已回到房里,正站在案台前临摩字帖。
杜雅汐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伸手取下固发的玉钗,一头鸟发就散落下来。轻触及刻花木梳,梳子就被一只修长且白皙的手给拿了过去。
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站立的男子,杜雅汐弯唇浅浅一笑,道:“有劳了。”
“为娘子效劳,为夫之幸。”姚宸之深情款款的看着镜中的她,嘴角高翘,随即就轻柔的替她梳发。
这是他第一次替她梳发。
这是他无数次的想过,却又不敢做的事情。
手里拿着她那顺滑的头发,姚宸之的心瞬间就柔软一片,满腔柔情无处可泄,只有透过双眼传递给她。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姚少爷也会贫嘴?”杜雅汐笑着打趣,只觉得尽量活脱一点的相处方式,气氛会欢快许多。
两人以前是契约盟友,假夫妻,现在相互表白之后,真正意义上来说,他们现在才是心神合一的夫妻。
真正的夫妻。
听到他开口娘子,闭口为夫,杜雅汐不由的霞光满脸。
“娘子若是喜欢这样的我,我以后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的我。不知娘子意下如何?”姚宸之手下动作不停,眼睛却是一直看着镜中的杜雅汐。
“噗......”杜雅汐扑哧一声笑了,“这样的你,我还真是不习惯,请容我习惯几天再作决定,可好?”
“遵命,娘子大人。”姚宸之停止梳发,郑重的朝她拱拱手,然后再替她梳发,嘴角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两人透着镜子眉来眼去,甜蜜的不得了。
杜雅汐对于这种气氛,既是害羞,又是享受。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了他一些生活上的事情。
“你的脚可泡过药水了?”
“泡过了,胡荽已帮我按摩过了。”
“针炙呢?”
“老何也没有间断过。”
“上次是什么时候发作的?”
“回到苏城的前两天。”
“在京城可是也发作过一次?”
“是的。”
闻言,杜雅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日子又往前提了三天。虽然他现在可以模糊的看得见东西了,可是体内的蛊却是越发的提前发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忧蛊即是情蛊。
动情者,助蛊长。
姚宸之见她沉默了下来,眉宇间透露着浓浓的担忧,他就一脸轻松的企图消去她的忧虑。
“娘子,夜深了,咱们明天一早还要去环山村拜见岳父岳母。咱们现在是不是先上床休息?”
无忧,无忧,不该有忧虑。
动情,你忧则忧,你欢则欢。
那她此刻表现出来的担忧,他看在眼里,一定也会暗暗跟着忧虑吧?转念间,杜雅汐的脸上就绽开了柔柔的笑容,点点头,道:“好!”
她起身走到书案前,从上面拿过自己尚未看完的医书,正欲宽衣上床,姚宸之就拦住了她,“娘子,你先等一下,待我暖了床被,你再上床也不迟。你天生怕寒,这样冷床冷被的,受凉就不妙了。”
说完,他到外面取来手炉,脱了外袍就钻进了被子里。
杜雅汐看着他露出被子的脑袋,此刻,他正黑眸晶亮的望着她,嘴角是满足的笑容。替她暖被子就已是这么满足了吗?
没作细想,杜雅汐宽了衣,拿着医书就上了床。
“娘子,你怎么......”一声惊呼,杜雅汐已经钻进了姚宸之的被子里,身子往他怀里蹭了蹭,感叹道:“这么一个大暖炉不用,我站在床前冷着,可真是够傻的。”
姚宸之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就无声的笑了。他伸手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两人的肌肤就隔着薄薄的单衣紧紧的贴在一起。
他就像是一个取之不竭的大暖炉,热量源源不断的传到她的身上来,似乎还越来越烫。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由的移向她的肚子,轻柔的抚着,渐渐的那手就悄悄的往上移去,如电般的触及她的软丘。
“呃?”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杜雅汐低低的惊呼一声,本能的抓住他的手,身体向外挪了挪。
她扭头看过去,白玉般的脸庞,精致的五官,立刻就一览无遗地呈现在姚宸之的面前。
他刚刚浮现的尴尬就徐徐褪去。
“啊——”突然,身体不由的旋转了一圈。
等杜雅汐回过神来,她已经与姚宸之面对面的侧躺着,她面色一红,轻唤:“宸之。”
姚宸之朝她牵唇一笑,笑容温润如玉,蛊惑人心,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温柔的划过她那如柳叶般的黛眉,高挺秀丽的鼻子,最后停留在那如花瓣般娇嫩红润的唇上,目光渐渐的炙热起来。
“雅汐,你真美!”
他缓缓俯首,那迷人的薄唇就在杜雅汐的视线里渐渐放大。
杜雅汐低头。
他的唇就轻柔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雅汐......”姚宸之嘟呶了一句,似乎很是不满,他以指抬起她的下巴,不让她闪躲,俯首亲亲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面颊,最后,覆上她的唇儿,辗转不放。
灯光下,罗帐内,两人紧紧的搂在一起。
直到两人皆是气喘吁吁,仿佛透不气来时,姚宸之这才松开了她。他的浓眉轻蹙,懊恼的看着她,道:“雅汐,你不会透气?”
杜雅汐闭着眼睛,脸如霞飞,“你不也一样吗?”
姚宸之就笑着将她搂在怀里,低低的笑道:“是的,我也不会。”他忍不住的眉飞色彩起来,半晌过后,突然抛了一句,“以后,我们多练练就会了,熟能生巧。”
猛的睁开眼睛,杜雅汐含羞带怒地喊了一声,“姚宸之。”
他低头看去,见她春水般的眸子涟漪轻漾,让他情不自禁的陷入其中,再看向她那红肿的嘴唇儿,竟有一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我只是实话实说!”他不由低低地道。
杜雅汐瞪了他一眼,侧过身子背对他,手揪着被角不做声。
姚宸之瞧着,不由低低笑了起来。
伸手搂着她的腰,道:“睡吧!晚安。”
没过多久,杜雅汐就听到身边传来姚宸之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她合上眼帘,安安静静的窝在他的怀里。
感觉已过了很久,杜雅汐忽地睁开了眼睛,轻叹了一声。
身体明明就感觉很累了,可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她明明就没有在想什么,可心却是有一股莫名的躁气,让人怎么也无法安静下来。
难道是因为被子不够温暖?
她往姚宸之的怀里缩了缩。
过了许久,她感觉身上在冒汗,便就轻轻的挪开了一些,手臂也伸出被子外来。可随即就有一只手将她搂回那个温暖的怀里,手也被人塞回被子里。
她一怔,扭头看去,却见他一副沉睡中的模样。
“宸之。”
“......”无人应她,一室寂静。
难道这家伙是习惯的条件反应?
杜雅汐又往他的怀抱里挪开了一些,手臂也是故伎重演,可随即相同的一幕又发生了,她又被搂了回去。
而他依旧是沉睡中的模样。
杜雅汐像是深夜里找到了一件好玩的事儿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
突然,头顶传来一个幽幽的叹息,她再次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快睡!”
杜雅汐微讶,带着浓浓的歉意,道:“我以为你睡着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姚宸之摸了摸她柔顺的鸟发,问道:“在烦恼些什么?
“没有!”杜雅汐顿了顿,就道:“什么也没想,可就是睡不着。”
姚宸之沉默片刻,轻声的道:“要不要我陪你说说话?”
杜雅汐微怔。
“没事!你快睡吧!”
姚宸之抚着她的肚子,道:“为了孩子,你也该保证睡眠,睡吧。”他声音轻柔,又继续轻哄了她几句。
杜雅汐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在他低低的哄声中,慢慢的合上眼帘,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唉——”姚宸之重吁了一句,搂着她,缓缓坠入梦乡。
清晨,姚宸之骤然醒来,怀里无人。
他不由诧异地喊了声,“雅汐。”
手朝一旁的被褥摸去,竟是冷的。
他立刻就清醒过来,猛的掀开被子,刚撂开罗帐,就听到杜雅汐清脆的应他,“宸之醒了。”
杜雅汐穿着一件正红色的交领襦裙,沙绿色的短式褙子,面带微笑的撂开罗帐,手里还拿着他的衣服。
“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清晨气温低。”
难道是自己睡过头了?
姚宸之蹙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卯末了。”杜雅汐笑道:“我想着今天要回环山村了,心里兴奋,早早就醒来。想着已经睡不着了,便起床带回去的礼物又重新清点了一遍。”说着,她将衣服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又让紫苏打了水进来,亲自服侍他穿衣、梳洗。
姚宸之见她笑语盈盈,容光焕发,并昨晚的烦躁,心中微定,笑着由着她服侍。
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红唇儿,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他心中不由一荡,俯首应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练习之事,可不能忘,更不能随便给断了。”
杜雅汐抬头横了姚宸之一眼,低头给他穿衣,却不禁面如朝霞。
姚宸之心情大好,正想再正经的多练习几下,就见紫苏和忍冬走了进来,朝他们盈盈一礼后,就着手铺床,收拾。
姚宸之连忙脸色一正,穿好衣服就去了净房。出来的时候就听见外室响起了丽婶她们几个的声音,他走了出去,见桌面上已经摆了早膳,便就朝几人点点头,走到杜雅汐身边坐了下来。
早膳仍旧是照着两人的喜好,再结合杜雅汐的药膳食谱做好。
杜雅汐将用青釉小碟装着的素包子轻轻挪到姚宸之面前,笑道:“吃吧,我们吃完就出发。”又动手给他盛了一碗鸡汤。
“好!”姚宸之点点头,也夹了一个三鲜包给她。
卸下杜雅汐和姚宸之日常要用的东西,还有五大马车的东西要送去环山村,吃过早膳后,一行七辆马车就前后往环山村驶去,君山镇的人很少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纷纷驻足观看。
“瞧!这是姚家的马车,他们这是去环山村的杜家吧?这是咱们第二次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上次是杜家姑娘出嫁的时候。”有人眼尖认出了姚家的马车,指着马车兴奋的对一旁的人解说。
“真的?哪个姚家?”
“当然是[济世药堂],[回春药馆]可没有这么气派。我听说啊,这两家虽是大房、二房,同为姚氏家族的人,但是[济世药堂]不管是家业,还是医术都比[回春药馆]要强。”
“你说的这些,咱们都听说过。”
“对!这两家的医术明显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七辆马车在众人的目视礼中穿过君山镇大街,朝大山里的环山村驶去。
马车上,姚宸之揽着杜雅汐的肩膀,两人亲昵的靠坐在一起。
“雅汐,你先休息一下,到了村口我再唤你。”
“好!”杜雅汐轻声应好,眼睛的确是有些发涩,昨晚辗转难眠,早早又就醒了过来。她偏过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姚宸之低头心疼的看着她淡淡青晕的眼圈,轻轻的在她的玉额上落下一吻,细心的用自己的斗篷将两个人包裹一起,相互取暖。
脑海想起昨天在路上,两人被胡荽撞见的情景,姚宸之含笑闭目休憩。
驭——突然,马车急急煞住,姚宸之拥着杜雅汐不由的向前倾去,如果不是他及时抓住了窗棂,两人及有可能会被甩了出去。杜雅汐猛的被惊醒,抬眸看向正焦急朝自己看来姚宸之,两人目光相撞,同时摇头,同时出声。
“我没事!”
胡荽急急的撂开车帘,看着两人并未摔倒,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拍拍怦怦直跳的胸口,重重的吁了一口气,“少爷,少夫人,你们没事吧?”
姚宸之抬目威严的扫了过去,“出了什么事?”
“回禀少爷,有个老汉突然跑了出来,老游只得急急停下。”外面,老游带着歉意的道:“少爷和少夫人,有没有伤着?”
“没事!”杜雅汐轻应。
闻言,老游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跳下马车,怒目圆瞪的站到那面色煞白的老汉面前,气极而吼:“你不想活了吗?你要死也别害我家少爷和少夫人。”
那老汉消瘦的脸更加苍白了起来,他俯在地上瑟瑟发抖,“姚少夫人,老汉听说你有一颗菩萨般心肠,就追上来求你救助。老汉也知不该如此莽撞行事,差点害了您受了伤。可老汉也是没有办法啊,求姚少夫人原谅。”说完,他就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后面一辆马车上的丽婶和四大丫环急急的跑了过来,围在马车旁,问道:“少爷,少夫人,你们没伤着吧?”
“没事!”话落,胡荽撂开车帘,姚宸之和杜雅汐就钻出马车,看着地上跪着的老汉,问道:“老人家,你先起来说话。”
老汉听着轻柔的声音,便就怯怯的抬头望去,但并没有起身。他目露期盼的看着杜雅汐,眼角湿润的道:“姚少夫人,老汉此举实在是逼不得已,老汉家里有一个痴傻的儿子,为了香火不断,老汉就给他娶了一房残妻。老天有眼,儿媳妇怀了孩子,眼看着孩子就要降世了,可却是痛了几天都没有产下孩子。老汉心急,请了几个稳婆都只是瞧了一眼,就叹了一口气,走了。没有办法,老汉在街上听人说起姚少夫人的医术高超,便就追上来求姚少夫人出手救我儿媳和孙儿一命。你的大恩大德,老汉一家人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你。”
说完,他又咚咚咚,似是不知疼痛般的磕了起来。
众人一听,刚刚心里的怒火就渐渐的熄了。
纷纷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老人家,你家住哪里?”杜雅汐的目光锁在了他那露出了脚趾的布鞋,大冬天的穿得如此单薄,人又黑又瘦的,看向她的目光含着怯意,一看就是穷苦苦人家。
老汉听她这么一问,脸上立刻浮现了希冀,忙不矢地的应道:“老汉就住在布坑村,从前面那座山的分岔口进去,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布坑村?
杜雅汐和姚宸之相视一眼,两人眼神交流一下,立刻就达成了共识。
“你上来吧,坐在前面给游叔指路。”杜雅汐就看向一旁的胡荽,“胡荽,待会到了分岔路口,你先把东西送回环山村去,告诉我爹娘,我们晚一点回去。老何和丽婶几人陪我一起去布坑村。”
“是,少夫人。”众人齐声应是,只有胡荽不愿意先回环山村,“少夫人,我要陪着一起去,少爷还需要我服侍呢。”
杜雅汐就看向半夏:“半夏,如果我让你和胡荽先回环山村,你可愿意?”
半夏立刻就应道:“少夫人的吩咐,半夏不敢不听。”说完,她看瞪了胡荽一眼。
胡荽一怔,连忙拱手,道:“少夫人,对不起!胡荽这就带人先把东西送去环山村。”
“好了,出发吧。”姚宸之小心翼翼的杜雅汐进了马车,老游拉起那老汉,两人一起坐在前面赶马车。
那老汉频频扭头看向老游,一脸的歉意。
老游瞥见,心想自己刚刚可能是吓到他了,不过,他那样冒冒失失的跑出来拦马车,如果不是自己及时拉住缰绳,要么马儿把他踩成泥,要么就是惊了马。然而,马儿被惊了,这种后果不是他能想象的,这里全是弯弯曲曲的山路,马儿乱跑乱撞,很容易就会跌入山谷。
算了,就让他忐忑一下,不然下回还是不知轻重。
老游不再去看他,专心的赶路。
过了两个山,果然就出现了一个岔路口,旁边有两块木块制成了路标,一块箭头指向左边,木牌上写着环山村,一块箭头指向右边,木牌上写着布坑村。
车队一左一右的分开,继续行驶。
寻老汉瞧着老游缓缓的驶着马车,心里不由的着急,他扭头看向老游,嘴角翕翕几下,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轻轻的扯了扯老游的衣服,轻道:“这位兄弟,能不能快一点,我担心我那儿媳妇等不及啊。”
马车立刻就传来了杜雅汐的声音,“游叔,赶快一点。”
“少夫人,这里的山路不好走,走快了就会很颠簸。”老游解释,简直的婉拒了杜雅汐的意思。
杜雅汐就道:“我没事!你可以快一点。”
“是,少夫人。”老游手中的马鞭一挥,马儿长嘶一声,立刻就冲了出去。那老汉吓得紧紧拽住老游的衣服,生怕被甩了出去。
丽婶听着,心惊胆战的,气得用力一拍面前的小几子,不满的道:“这个老游,真是不知轻重,少夫人让怎么来,他就怎么办。他怎么就不想想,少夫人如今的身子岂是能受得住颠簸的?”
紫苏连忙安抚她,“丽婶,你别担心!少夫人心中有数的,如果身体吃不消,她不会让游叔这么办的。”
闻言,丽婶就蹙了蹙眉头,扭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们几个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知道怀孕有多辛苦?身体又有多娇贵?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完,怀孕时轻轻跳几下就把孩子给跳掉了的事情吗?”
这些丫头,唉,跟她们说也是讲不明白。
“啊?”听丽婶这么一说,紫苏和忍冬,桑枝也不禁急了。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丽婶起身出了马车,“你们几个留在这里,我去看看。”说完,她就提气纵身离开,嗖了一下就跳到了前面的马车上。
那老汉只觉耳边一阵山风刮来,再定眼看去,就见一女子满脸怒容的瞪着赶车的老游,他不禁愣了愣,一脸的惊讶。
这人怎么这么厉害?像是鸟儿一般,一下子就飞了过来。
老游也没有想到丽婶会突然出现,也是不由一怔,呐呐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出了什么事儿?”
丽婶就冷冷的伸手到他面前。
“怎么?”老游问。
“把鞭子给我,我来。”丽婶仍旧没有给他好脸色,这时,杜雅汐就撂开车帘,看着丽婶,道:“丽婶,我正想找你说说呢。”
丽婶瞪了老游一眼,“稳一点,少夫人若是哪里不舒服了,我唯你是问。”说完,她就钻进了马车里。
老游终于明白她为何突然来这里,又为何对自己左右不顺眼了,原来是因为自己加了速,她担心颠伤了少夫人。
他咧嘴一笑,细心的控制马车。
老汉扭头看了他一眼,就低低的道:“那个大妹子可真是厉害,性子也是风风火火的,她家男人一定是个妻管炎。”
“她独身一人。”老游突然应了一句。
那老汉眼睛就一亮,心喜的发现了什么话题可以让这个男人开口。两人挨着坐着,如果一路不说话,倒是觉得怪怪的。
老汉心里本就有愧,怕老游怪自己,想找个话题,又不知从何说起?现在有了话题,他自然就抓住不放。
尽量让彼此间,相处得友好一点。
“可惜了。”
可惜了?可惜了什么?
难道这老头子是看上丽娘了不成?
老游一记冷光射了过去,那老汉立刻就笑着摆手,道:“大兄弟可别误会,老汉可不敢有那样的想法。我只是觉得其实这男人啊,有人管是件好事。家有一严妻,胜有聚宝盆。女人管得严,男人在外就知道分寸,一个家就能和和美美的。”
说着,他就眼角湿润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忆起什么?
老游看着,也不知该跟他说什么,就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家有一严妻,胜有聚定盆。这话可是真的?”
老汉就笑着点头,“错不了。大兄弟,眼光可真是极好的。”
“呵呵。”老游就红着脸,挠挠头,嘿嘿的笑了。
“女人也不用长及极美,身体好,又知冷知热,这些就足够了。”老汉若有所思的道:“我家婆娘也是个极好的,可惜却是跟错了人。我一没本事,二没家业,她病了都拿不出银子来替她诊治,唉......”
老游见状,就道:“我家少夫人医术高,待会让我家少夫人替老嫂子诊诊。”
“诊不了了。”老汉长长的叹了一句。
老游就不再说话了,目光直直的看着前路。
看他的神情,怕是人已经不在了。
又想到他说家有一个痴傻儿,一个残疾的儿媳妇,眼角余光瞥见他那冻得发紫的脚趾头,心底就对老汉涌起了几分同情。
倒是一个不容易的人。
“大哥,刚才对不住了,我太凶了。不过,你以后真不要这么冒险,你会弄伤自己不说,还有可以伤了别人。”
老汉一脸歉意的点点头。
马车里,杜雅汐招手让丽婶坐了下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道:“丽婶,你别生游叔的气,是我让他快一点的。”
“少夫人,你该注意自己的身子。”
“我不会拿自己和孩子来开玩笑。”杜雅汐就握紧了她的手,道:“这一行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待会你得在我身边帮我。”
丽婶就点点头。
“说是痛了几天了,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杜雅汐就担忧了起来,这么一个家庭,小生命的诞生实在是太重要了。
自己也马上就要为人母了,她很是能理解盼望孩子健健康康的心情。
“丽娘,那袁二娘就是布坑村人氏,到了村里,我先进去看看产妇的情况。你交待一下虎仗,让他密访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的一家人?”杜雅汐压低声音,凑到丽婶耳边,细细的交待。
丽婶就一脸凝重的点头。
没过多久,马车就进了布坑村,村里的人看着老汉坐着华丽马车回来,先是惊讶,后又急急的对着他,道:“肖老二,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赶紧回家去吧,你家里,唉......”
肖老二一听,心里立刻没了底,不由的紧紧抓住老游的手,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他张了张嘴,却是发出了啊啊啊的声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肖大哥,你别慌!你家在哪个方位啊?我加快赶过去。”老游心里也发虚,这情况看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游叔,快点。”马车里传来了杜雅汐斩钉截铁的声音。
肖老二就指着路,泪水叭叭叭的掉了下来。
马车进了村,又上了一个小山丘,最后在一间烂的茅屋前停了下来。马车还没有停稳,肖老二就跳了下去,急急的跑进了左边的房间。
当他看见他的傻儿子正抱着一身是血的儿媳妇,呆呆无神的坐在床上时,他两眼一黑,软软的就要倒下去。
老游眼捷手快的扶住了他,在他耳边大声的道:“肖大哥,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倒下,这个家怎能没有你主持?”
肖老二就重新有了力量,慢慢的朝床边走去。
“傻福,你婆娘怎么了?”
傻福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珠子才转动了几下,当他看到肖老二时,他竟是哇的一声哭了,指着怀里的自家媳妇,哭道:“爹,小兰她不动了。”
不动了?
肖老二停了脚步,只觉两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半步。
后面紧跟而来的杜雅汐就也听到了傻福的话,她越过肖老二走到了床前,看着那产妇的裙摆而有血水不断染红。
立刻,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血还在流,说明人还活着。
她上前,伸手去搭那小兰的手腕,却不料被傻福打了一下手背。她面带微笑的朝傻福看去,轻道:“傻福,姐姐是来给小兰治病的,你放下小兰,让姐姐瞧瞧可好?等姐姐诊好了小兰,小兰又可以跟你一起玩了。”
人虽是痴傻,但却知道护人。
倒也不算是真的傻。
щщщ ⊕ttκa n ⊕C ○ 傻福见她笑得很温柔,心防就少了一些,但仍旧不相信她。他抱紧了小兰,挥舞着手,不让杜雅汐靠近。
这时,肖老二就上前哄傻福,“傻福乖,这个姐姐真的是爹爹请回来给小兰诊病的,你乖乖的跟爹出去,让姐姐给小兰诊病,好不好?”
傻福就疑惑的打量着杜雅汐。
杜雅汐嘴角一直带着微笑。
对于这种痴傻儿,你只有表现出善意,他才会让你靠近。
再三审视,傻福看看肖老二,又看看杜雅汐,终是慢慢的放下了怀里的小兰,点点头,道:“我相信姐姐。姐姐,你一定要诊好小兰,小兰病了,没有陪傻福玩,傻福很伤心的。”
他傻言傻语的表达着自己的担忧。
众人听着,心里皆是酸酸的。
杜雅汐郑重的点头,“好!姐姐一定尽力。傻福乖,先陪你爹出去外面等着。”说着,她就指了指姚宸之,替他介绍道:“这位哥哥是姐姐的玩伴,就像是傻福和小兰一样的,姐姐在这里陪小兰,傻福可要在外面替姐姐照顾好哥哥。”
傻福听着,就笑着点头,撇开肖老二就拉着姚宸之往外走。
姚宸之扭头看向杜雅汐,杜雅汐就朝他挥挥手,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投给她一个‘我相信你’的眼神,姚宸之就任由傻福拉着他往外走。
肖老二看向杜雅汐,杜雅汐已经坐在床上替小兰把脉,又伸手抚上她的肚子,面色很是凝重,看得肖老二的一颗心悬得老高。
杜雅汐扭头看去,皱眉道:“你怎么还不出去?你若是没事,就带我的丫环去厨房烧水,我这里需要好多热水。”
肖老二就点点头,终是忍不住的问道:“我儿媳妇的情况如何?”
“只有进的气了。”杜雅汐并不隐瞒他。
闻言,肖老二的脸色就苍白如纸。
“放心吧!我尽力,孩子和大人,也许只能保一个,也许一个也保不住。”杜雅汐冷静的陈述着可能的结果。
她是一名大夫,大夫每天都会看着有人降生,看着有人辞世。
世界上每日都不停上演悲欢离合的地方,那就是医院,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肖老二就点点头,“谢谢姚少夫人。”
“桑枝,你随肖大伯去厨房烧水,紫苏和丽婶在这里帮我。”说完,她扭头四处看看,就问:“老何呢?让他进来帮忙。”
已走到门口的肖老二听到她的话,就停了下来,支支吾吾的道:“他可是个男的。”
女人生孩子,男人怎么可以进去?
杜雅汐就冷冷的问他:“这个时候,究竟是命重要,还是那些东西重要?老何是个大夫,大夫眼里没有男女之别,一样都是病患。”
肖老二见她面露不悦,知道这个时候是真的不该再畏这畏那。刚刚她已经说了只有进的气了,那么他现在还计较那些虚的东西做什么?
“我去烧水。”肖老二抬步出了门。
杜雅汐就轻轻的点点头。
肖老二刚出去,老何就焦急的进来了,他手里提着杜雅汐用来包医用工具的蓝色小花包袱。
“少夫人,我给你拿工具过来了。”
杜雅汐就微微颔首,“紫苏,你把门窗关好。丽婶,你把油灯点头,老何,你把包袱打开,帮我把那把薄刀用火烧一下。”
说完,她就转身站到晕厥的小兰面前,伸手轻轻的在她的肚子上按了按。老何就问:“少夫人,这大人醒不过来,现在又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肚子里的孩子多半是......”
多半是......没有了。
这话太残忍,老何没有说出口。
但是在场的几个人都听得出这话里的意思。
“不!孩子还有心跳,我要给她剖腹产,直接把孩子从肚子里取出来。”杜雅汐目光如炬,一脸坚毅。
“少夫人,油灯点了,现在我要做些什么?”
“拿布塞住她的嘴。现在已经用不了麻沸汤了,时间也不允许,我只有直接下刀了。我怕她呆会突然痛醒,妨着我动手术,你就负责看好她,一定不能让她乱动。”杜雅汐的语气很严肃,让人听了,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是,我知道了。”
“少夫人,我呢?我做些什么?”
“紫苏,你呆会就负责把热水接进来,把脏水送去出。待桑枝送水过来后,你让她找少爷拿枝人参,煮碗参汤进来。”
“是,少夫人。”
一切准备就绪,杜雅汐解开小兰的裙子,拉下时,在场的人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小兰,竟是一个没有双腿的人。
------题外话------
今天又晚了,见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