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农家妻
夜千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随意地一甩衣袖,胡九功砸来的那只碗非但没有砸到他,反而被夜千泽的衣袖劲风甩回了胡九功的头上,对了,就是头上,像一顶帽似的套在了胡九功的头顶之上,可惜了碗不够大,未能把胡九功整个头都套住,不过也够可笑的了。
不远处的那些士兵就很放肆地笑了起来。
才来了一天,夜千泽就摸清了这些人的相处方式,将与士如同亲人朋友一般,将领毫无架子可言,士兵们会敬重将领,但是敬不是怕,不像其他将士那般,士兵们害怕将领。
胡九功想偷袭夜千泽不成功,反遭夜千泽戏弄,气得他脸都绿了,头一甩,就想甩掉那只碗,夜千泽凉凉地说道:“胡将军,碗摔坏了,你午膳用手抓着饭来吃吗?或者打算和我共用一个锅?”
胡九功赶紧伸手去捞那只被他从头上甩掉下来的碗。
他接住了碗,就朝不远处的一名士兵扔去,嘴里说道:“帮你胡爷爷接住。”人却朝夜千泽扑来,出掌就劈向夜千泽。
又来!
昨天被他戏过了,还不死心吗?
夜千泽如同谪仙一般,轻飘飘地一飘,胡九功重重的一掌连他的影子都劈不到。
“胡将军力大无穷,拳头如山,带着千斤重的力,可惜出力太大,回收的时候就有点措手不及,换起招来,更比别人慢半拍,遇着比你更慢的人,你有胜算,遇着高手嘛,胡将军到最后只有挨打的份了。”
夜千泽闪到一边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轻易地就指出了胡九功存在的缺点。
昨天的交锋,夜千泽虽说一直在躲闪,也把这些人的优点,缺点摸清了七八分。这三千人里面也的确是高手如云,但每个人都存在着自身的缺点,夜千泽也知道人无完人,谁都会有缺点,像他也有不少的缺点。这些人过去能把那些新将领打得落花流水,让那些人闻西营而变色,是因为这些人擅于组合,把每个人的优点缺点组合在一起,取长补短,便让他们无懈可击。如果是单独作战,一般的高手,他们还是能对付的,要是遇到像他这样的高手,就只有挨打被杀的份了。
他打算征服了这些人后,好好地改造一番,让他们组合时无懈可击,单独作战也能让敌人色变。
像胡九功这种力气大,使得一手好枪法的,要是在动作和轻功上再下苦功夫,这样不仅对他的攻城有很大的帮助,就连马上功夫也会大有进步,单独作战也不会轻易被人戳着缺点。
还有胡九功脾气有点躁,这也是他的缺点。
过于暴躁的人易被激怒,就容易落入别人的圈套。
就算这些人分开来作战,在夜千泽的眼里都存着缺点,但相对于其他军队来说,他们还是强者中的强者,缘于他们的狠!
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狠命的杀招。
胡九功倏地停止了动作,落回原地上,略有点意外地瞪着依旧风流倜傥的夜千泽,他一向都是这样对付敌人,而敌人也大都死于他的长枪或者重拳之下,他也知道自己换招和回收的速度不够快,因为他每次出招都是要打败对手,所以出手时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回收力气,便自动忽略了这个缺点,至于换招嘛,他经常一招就取了敌人的性命,再一招又杀一人,换招稍微慢一点,貌似也可以忽略。
此刻听到夜千泽的话,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遇到的都是没用的人,正如夜千泽所说,遇到一流的顶尖高手,他能取胜吗?
以前跟着云飞扬驰骋沙场,杀敌无数,这些人都养成了一种倨傲的心态,以为在战场上,只要将领安排得妥当,他们配合得好,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饶是分开单独作战,也能独当一面,不曾想到有一天面对着一流的高手时,他们会不堪一击。
“夜将军认为大胡子的缺点该如何去弥补?”
余许忽然从他的帐里走出来,同样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他,就比胡九功显得有风度多了,也更加的沉稳老成,不愧是这三千人敬重的老将。
“在动作上加速,如果这个无法再改变的话,就只能加强练习轻功了,我瞧着胡将军的轻功也不弱,只要再苦练下去,也能弥补一下。”夜千泽淡淡地答着,人又飘回到胡九功和余许的面前,其他四位将领都冒了出来。
夜千泽凤眸微闪,这六个人对他是否有点改观了?竟然都冒了出来。
“余将军昨天问过我是否师承无影门,我还不曾回答余将军,其实我没有师门,我一身所学全都是我母妃身边一人所教,余将军眼里的无影身法,不过是我平时和猛兽嬉戏,从猛兽的动作里悟出来的,再配合上我的内力及轻功,在余将军眼里便成了无影身法。每个人,不管武功有多么的厉害,他都会存在着缺点,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再利用自己的优点来弥补,形成了自身的取长补短,就等于把自己包围在安全地带,只要罩门不被破,就不会轻易受伤。”
六个人对视一眼,认可夜千泽的说法。
云将军就是这样安排他们作战的,取长补短。
没想到夜千泽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扭头,夜千泽又看向远方正在操练的一些士兵,余许带领的那五百名骑兵,马上功夫相当了得,每个人不管是长枪还是短刀,都能灵活运用,轻松杀敌,但有一点是骑兵们都难以避免的,也是骑兵们最大的弱点,便是马。
骑兵对骑兵,大家都是马上功夫,对马没有太大的影响,但骑兵对上战斗力很强的步兵,就容易被步兵胶着,步兵如果专砍战马,那么骑兵的战斗力就会大减,而且步兵胶着了骑兵,骑兵也就不灵活了,所以骑兵不仅要擅于保护自己的战马,还要擅于平地作战,不能仅仅在马背上下死功夫。
随着夜千泽的眼神望去,余许客气地问着:“敢问夜将军,骑兵有什么问题吗?”
夜千泽同样客气地答着:“余将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千泽看出的问题,想必余将军也知晓,千泽就不用多说了。千泽相信余将军已经在改进骑兵的作战术。”
余许看夜千泽的眼神又深了深,隐隐也有了些许的赞许,虽然夜千泽没有说出来,他也没有再问下去,他敢说夜千泽看到的问题也是他这几年来一直努力改进的。
接下来,余许又和夜千泽一一讨论着其他人的优点缺点,夜千泽都有自己的看法,而他的看法也都让那些人如同茅塞顿开,瞬间觉得眼前一片明朗。曾经苦苦地纠结的问题,原来就那么的简单。
一整天下来,夜千泽似乎就融进了这群人之中。
他没有实战经验,不过书看得多,纸上谈兵还勉勉强强,在云家军面前,他也不需要有实战经验,有纸上谈兵就足够,因为这些人都经验丰富,只要他稍加提示一下,这些人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夜千泽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将军捡得相当的便宜,不用操练一天,带出去的兵就足可以傲视天下群兵。
不过想真正融入这群人之中,夜千泽知道还需要时间,还需要他用实际行动来“说服”这一群人。
寒初蓝提醒过他,这些人眼中无朝廷,应该不是无朝廷而是恨着朝廷,当年云将军的死有可能是遭到暗算的,但朝廷并没有追查云将军的死因,无法告慰云将军的英灵,这群人就打心里抵触着朝廷,才会一直和那些新来的将领作对,跑到东营去打架。
他要让人去深入调查一下云飞扬的死因,还有这些人的根底,除非这些人都是孤儿,否则就会有亲人,有亲人,就需要安排。而这些朝廷都没有安排,如果他能把这些人的家人都给予妥善安排,说不定就能让他们心怀感激,他再加倍努力地付出,与他们同甘共苦但又要表现出领导的霸气,能征服他们,这样才能让他们慢慢地臣服。
对付这些人就要用真心,用真情,用武力,用霸气,用德行,但又不能高高在上。
只要他做到了这些,这三千云家残军今后就归他夜千泽所有了。
傍晚时分,夜千泽拿着一把锄头朝菜地走去。
所有人都看着他,没有人阻止他的动作,却个个都盯着他看。看到他熟练地锄地,翻松泥土,把菜地辟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找来木桶,挑来了水,把菜地都浇湿了,才撒上菜籽。
“这种天气,能长出菜来才怪呢。”史长治望了望灰沉沉的天,这几天的气温还是很低,就算没有下雪,每天清晨都结着厚厚的冷霜,菜籽一冒头,就会被霜打死,夜千泽等于是白忙一场。“夜将军种的是什么菜。”末了,史长治才问了一句。
“菜心。”
夜千泽应着,人却没有停下来,他去伙房里抱了几把稻草出来,一一铺在菜地面上,这才淡冷地对史长治说道:“现在才撒下菜籽,预防霜打,菜籽不长,铺上稻草,保持着地面上的温度,霜落下来,又是落在稻草上,不会冻坏菜籽。等到菜籽发芽了,再搭个棚,同样铺上稻草,这样无论是雪还是霜,都打不死菜了。气温实在太低的话,可以把菜棚暂时封闭住,等到天亮了,再拆封,让空气流通,菜依旧能长。”
史长治听了他的解说后,愣了愣,随即又是惊喜又是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那么简单的事,他竟然没想到。“夜将军,没想到你还真的会种菜,说得头头是道的,我看夜将军的动作也是相当的熟练,听说夜将军的娘子是个农女,在乡下种菜为生的,夜将军也老是说夫人聪明能干,想必这个办法是夫人想出来的吧。”
夜千泽毕竟是世子,哪怕在乡下十二年,骨子里头还是有着贵气的,他或许会种田种地,绝对不会花太多的心思在种田种地上。
夜千泽温柔一笑,凤眸闪烁着,答着:“是我家蓝儿想出来的。我家蓝儿的确很聪明能干。”
走过来的胡九功一听到他提到寒初蓝,就忍不住斥着:“夜将军,你能不能爷们一点?一提到你家蓝儿,就柔得像一滩春水似的,我大胡子瞧着就地浑身起鸡皮疙瘩。自己长得像个娘们似的,还要比娘们温柔,啧啧……我的鸡皮疙瘩掉满地了。”
说着,胡九功还故意抖了几抖。
夜千泽也不生气,只是走到胡九功的身边,围着他转了几圈,视线一直盯着地面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让胡九功有点摸不着头脑,本能地问着:“你在找什么?我身边有黄金吗?告诉我,我好杠把锄头来挖。”说着,胡九功就撸起了袖子,一副打算甩开膀子挖黄金的架势。
“千泽找找胡将军身上掉满地的鸡皮疙瘩,想看看胡将军这个鸡的皮是怎样的。”夜千泽说得一本正经的,胡九功抽脸,其他人又放肆地笑了起来。
“我不是鸡!”
胡九功吼着,满脸的大胡子因为他的生气而在颤抖,每次想讽刺夜千泽,都被夜千泽刺了回来。
“不是鸡怎么会有鸡皮?”
“那是形容词,懂吗?”
“哦,形容词呀,那胡将军干嘛不说鸭皮,牛皮,羊皮,鸟皮的?”
胡九功:……
“夜将军,别逗老胡了,他就是嗓门大,有一身牛力,是没有脑的。”余许淡淡地插上一句话来,带开了话题,论口才,胡九功怎么可能是夜千泽的对手?
夜千泽笑笑,给余许面子,不再逗着胡九功。
他杠起锄头,挑上木桶,就朝自己的帐蓬走去,那些人没有跟着他,看着他把农具放好,然后钻进了帐蓬里去。
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随之悄无声息地围过去,形成了围攻,打算又来一次偷袭。
“今天晚上弄点什么吃的?真想念我家蓝儿的厨艺呀。我瞧着伙房里有红薯,也有面粉,就学学蓝儿,弄点炸红薯饼吃吃。”
几个人才走近,就听到了夜千泽自言自语的声音。
炸红薯饼?
好吃不?
数个问号在他们的脑海里升起来,等到他们回过神时,夜千泽已经飘出了老远,好听的声音传回来:“久不上战场,警惕性弱了不少。诸位打算一直窝在这里,不想重返战场,重拾男儿雄风吗?”
余许脸色一凝,定定地望着飘远的夜千泽。
夜千泽高大,俊美,他飘起来的时候,就如同谪仙一般,要气质有气质,要飘逸潇洒就有飘逸潇洒,仅是背影就散发着无尽的魅力。
西营里的人也不是没有见过美男子,可像夜千泽这般俊美的男子,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夜千泽过于俊美而显得阴柔,看上去就像个女人似的,这也是昨天他一进来,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个娘们。
夜千泽丢回来的那句话,就像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一样,把所有人都定住了,六位将领以及周围那些士兵,都陷入了深思之中。
他们是军人。
是军人都会想着重返战场,保家卫国,重拾男儿雄风,可是……
朝廷也想他们重返战场,可又不放心他们,因为他们不接受朝廷派来的新将领,也不愿意被编排进其他军队中。所以自七年前与大周国的血战之后,这七年来他们都一直窝在这里,看似是自由自在,其实就是被朝廷软禁在这里。朝廷是打算征服不了他们,就慢慢地磨灭他们的雄风,毁了云将军的一片心血。
朝廷总是这样,再重要的人,一旦不能为己所用,就会用尽各种手段去毁之!
但让他们为了重返战场而接受朝廷,那云将军的血仇怎么办?七年了,朝廷都没有追查过云将军的死因,对外统一说是战死沙场,只有他们知道云将军不是战死,而是被人用了慢性毒药,一步一步毒死的。一支军队,主帅如同军魂一般,主帅一旦战死,那支军队就像失去了主心骨,容易被人攻散。
这便是云飞扬必死的原因。
当年暗害云将军的是谁?他们始终猜不到,也查不到。
上阵杀敌,他们可以,让他们像包公那般调查审案就不行。
他们唯一能奢望的便是朝廷,可是当年的朝廷,少帝不过几岁,夜沐又沉浸在丧妻失子的悲痛之中,两宫太后久居深宫,操持政务的是几位重臣及楚王陈王两位宗亲王爷。后来,夜沐真正管理朝政后,在夜沐前来西营向他们讨招之时,余许曾经和夜沐说起过云将军的死,夜沐承诺过会调查,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一个结果,不能不说让他们失望,失望积累便成了怨恨。
夜沐需要调查的实在是太多了,他要查烧死妻子的真凶,又要查找夜千泽的下落,还要查云将军的死。这些疑案都是高手背后策划操纵,很多痕迹被人恶意地抹掉,让他的调查如同一团乱麻,找不到头。
夜千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但他的话就像一块巨石掷入了大湖之中,激起了层层的涟漪。
……
好香。
伙房里飘出了香味。
“夜将军做着什么好吃的,真香,我瞧瞧去,也学上两招。”史长治一边说着一边朝伙房掠去。打算把夜千泽的晚餐抢了。
“就你那样能学上半招算不错了,要学应该是我这种聪明绝顶的人去学。”
公孙程阴阴地说一句,人也跟着掠往伙房。
“你俩都是笨蛋,爷爷我才是一学便会的人。”胡九功不甘落后,更怕前面两个家伙抢光了好吃的,赶紧追去。
“余兄,你瞧瞧他们,闻着了香味,就像饿了几百年的饿鬼似的,不行,我得去教训他们一番。”
徐周找了一个借口跟着走了。
申不害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像是惊喜地说道:“余兄,灶王爷显灵,咱得去拜会一下。”说着,装模作样地朝伙房走去。
余许浅浅地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下巴的一点胡子,说道:“想去抢吃的直接说出来,何须拐弯抹角找尽借口。”
说着,他身子一闪,比前面那几个家伙更快,竟然抢先一步掠入了伙房里,那几个家伙愣了愣,余许也太猛了吧。
余许淡淡的声音刺进他们的耳里:“抢吃的,动作要快!”
音落,五道人影就像猛虎一般,全都扑进了伙房里。
那些士兵也跟着不客气地攻入伙房。
夜千泽这一次无法连锅一起端着走,因为红薯饼被他捞起了大半,锅里还残留着几块,要是连锅一起端走,只能吃油。
听到动静之后,他赶紧弃锅,端起盘子里的那些红薯饼,七闪八闪的,就掠出了伙房,那群逗比扑到灶前,动作快的,还能从油锅里捞到一块红薯饼,顾不得太烫,捞着了就赶紧往嘴里塞去,要是不吃,会被他人抢去。
“真香!”
捞到一块红薯饼的余许,啃咬了一口,虽然烫得嘴巴有点难受,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句。
他们会烤红薯,会煮红薯,就是没有炸过红薯,原来炸红薯饼这般好吃。又香又脆,表层还有一点点的葱花,更添香味,明明是油炸的,很多油,可是吃起来的时候却不觉得油腻。
“余兄,分我一点。”
没捞着吃的徐周,飞快地从余许的嘴边撕走了半块的红薯饼,飞快地就往自己的嘴里塞去。
“臭小子,我的饼你也敢抢,兄弟们,揍他!”
余许笑骂着。
众人却是朝他扑来,想学徐周。
见势不妙,余许赶紧像夜千泽那样,逃之夭夭。
胡九功在锅前,拿着那个锅铲,在锅里捞了半天,除了油还是油,什么都没捞着,又听得那些尝过了红薯饼味道的兄弟们说真香,真好吃,他的心头如同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痒得难受。
那什么炸红薯饼那般好吃,夜千泽干嘛不多炸点?
不行,得去抢点来尝个味道。
胡九功转身就走,在转身的时候傻了傻眼,伙房里除了他,就再无一人了。
眨眨眼,胡九功明白了,兄弟们都去追着夜千泽抢吃的了。
奶奶的,又迟了一步!
瞧见伙房里还有红薯,胡九功粗声粗气地嘀咕着:“不就是炸红薯吗?你九功爷爷也会。”
一边嘀咕着,他一边去拿红薯,冼干净后,就把整条红薯都扔进了油锅里,就在灶前美滋滋地添柴火,美滋滋地等着吃美味的炸红薯。
一会儿后,胡九功从油锅里捞起了红薯,有点得瑟地笑起来,那满脸的胡子随着他的笑在颤动。
不过当他美滋滋地啃着他自己炸的红薯后,他觉得除了有油气之外,却没有夜千泽炸出来的那种香气,而且他的红薯还没有炸熟,半生不熟的。
他有点闷闷地,又灰头灰脸地走出了伙房。
那个娘们躲到哪里去了?
才出伙房,有块什么东西朝他劈脸砸来,胡九功本能地就伸手一挥,谁知道夜千泽的声音凉凉地传来:“胡将军,那块红薯饼是送给你吃的。”
红薯饼?
胡九功赶紧去捞,其他人还想和他抢。
这一次说什么都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胡九功发挥出他生平最快的速度,出手如风,快如闪电,抢在别人之前捞回了夜千泽砸过来的那块红薯饼,一边把红薯饼往嘴里塞去,一边得意地笑着:“你胡爷爷的东西也想抢!”
“胡将军刚才出手如风,快如闪电,伸缩自如,不过在转眼之间,如果都能保持着这样的速度,那么胡将军以后再攻城,就更容易了。”
啃着香喷喷的炸红薯饼的胡九功,听了夜千泽的话,才记起自己刚才的动作还真的是神速。
顿时胡九功对于弥补自己的缺点充满了自信,因为他有那样的速度。
“夜将军,这饼怎么做?真香,谁教你的?”史长治忍不住问着。
夜千泽一脸温柔,瞧着他这个样子,胡九功赶紧溜走,懒得听他的口头惮,果真,夜千泽深情而温柔地答着史长治:“我家蓝儿教的。”
……
夜,依旧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风,依旧是寒风,呼呼地吹着,听在人的耳里,如同鬼哭狼嚎,听者惊悚。
西山上尤其的寒冷。
夜千泽像昨天晚上那般,往西山上掠去,不敢缩在营中。别看他和这班无赖相处了一整天,看似融融洽洽的,这班无赖还不曾打消过揍他,扑倒他,睡了他的念头。他可没有傻到会缩在营里,这样的话,他敢说到了明天,他会被脱光光的,绕着那大块的空地裸奔,更怕自己清白难保!那样的话,他无颜回去见他家蓝儿了。
胡九功等人在他往西山上掠去的时候,马上就追赶而来。
山上树多,天色又黑,夜千泽是个习惯了在山上奔跑的人,胡九功他们哪能追上他,才上山,就失去了目标,不知道夜千泽藏哪里去了。
“爷爷的,又让他躲起来了,想睡他真难!”
胡九功的声音。
“老胡,你还想睡他,没听他昨天说过吗,他家蓝儿可是个厉害的,你要是睡了他,小心你倾家荡产都不够赔。”
这是史长治戏谑的声音,他对夜千泽口里的蓝儿相当的感兴趣,很想亲眼目睹一次蓝儿的风彩。他想,能让夜千泽这种妖孽挂在嘴边的女子,必定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
“走,去摄政王府!”
余许忽然叫道。
另外几个人应着他,“去摄政王府干嘛?睡他老子去?”
“笨,蓝儿呀!”
几个人恍然大悟,嘿嘿地笑着就要下山,夜千泽凉凉的声音忽然响起,似是从天际边飘来:“有这样的闲心,何不想想如何强大起来,强大了,才能有资本与朝廷谈条件,才有能力替云将军报仇雪恨,才能重拾当年的威名,诸位可是云将军残存的一点心血,难道诸位愿意看着云将军这一点心血也慢慢地枯萎,直至消失吗?云将军泉下有知,死也无法安心呀。”
所有人又是一僵。
夜千泽在黑暗中把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自己猜测得极对。也明白了云将军之死就和他的母妃一样,是死于不明不白之中。
“兄弟们,咱们是男儿,男儿就该雄才大志,大展男儿雄风,为了咱们的男儿雄风,崛起吧!”
山中,寒风依旧呼啸着,夜千泽低沉有力的话,随着寒风的呼啸,一遍又一遍地灌进了这些人的耳里,砸入他们的心头。
崛起吧!
崛起吧!
云将军残存的心血,不能就这样被毁了!
夜,渐深。
气温更低,更寒。
众人心头却燃起了一把火,熊熊地烧着。
西山变得前所未有的沉寂,是没有人声的沉寂。只有大自然的泣声在回荡。
每个人都默默地下了山,默默地回到帐蓬里。
或躺下深思,或坐于烛前深思。
夜千泽的话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对,他们是男儿。
热血男儿,上过战场的热血男儿,无数次用他们的鲜血,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保家卫国。饶是如今怨恨着朝廷,在战事已起的今天,他们依旧迫切地想上阵杀敌。他们怨的是朝廷,而不是天下百姓,更不是他们的国与家,他们希望可以继续保家卫国。
当年投入云将军麾下,图的不是将来功成名就,而是一句话:参军卫国,青春无悔!
夜千泽从山上下来,没有回到他的主将营里,而是去了余许的营里。
那一夜,寒风如歌似泣。
那一夜,西营前所未有的安静。
那一夜,所有的帐蓬里,烛火燃烧至天明。
那一夜,夜千泽和余许谈了一宿。
是继续维持着原状,成为人人心目中的无赖,恶魔军队,过去的功勋成为历史,随着岁月流逝,被层层灰烬掩没,还是重拾雄风,崛起!继续垂名青史,是西营三千云家残军的抉择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