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心塞的蔚邵卿,一较高下

玉容提起这件事,仍然是一脸的愤怒和不屑,向来不喜欢背后说人的她忍不住说道:“果然是蛮夷之人,连所谓的礼仪廉耻都不知道。”

“挟恩图报,以为这样少爷就会喜欢她吗?楼里的姑娘都没她这样。”

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安宁确实在一瞬间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什么抓住一下,有种隐隐的钝痛感,只是还没来得及体会这种情绪,就被玉容给逗笑了。玉容陪在她身边好几年,她难得见她如此愤怒的样子。

她这一笑,也冲淡了一些玉容心头的火气,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姑娘,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有夕月公主这样一个身份高又不要脸皮的人惦记着少爷,她家姑娘居然还如此淡定,枉费她为她担心。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呸呸,她才不是太监呢。

安宁安抚她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又有什么立场来担心这件事?”她顿了顿,还是透露了一点自己的心里话,“再说了,陛下肯定不会同意这件事的,对吧?”

以她对天子的了解,天子可不是那种喜欢乱做媒的人,特别是对象还是蔚邵卿这位他十分器重的心腹。倘若没经过蔚邵卿同意就直接赐婚,那岂不是让蔚邵卿离心?南疆对于大周又并非那么重要的位置,可有可无。凌青恒可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来牺牲自己看好的爱将。

穿越过来这么一段时间后,安宁对于这世道看得还是比较明白的。同她以前在电视剧中看过的那种随意赐婚情况不同。除非是那种昏君,否则一般的皇帝在赐婚之前,都会先问过女方和男方的意见,两边都没问题后,才会下旨。在这种双方都有默契的情况下,赐婚便成为了一种荣耀。倘若不经询问就下旨,万一人家根本不喜欢,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玉容说到后续,脸上才微微露出点笑意,“小姐果然聪慧。陛下说了,少爷的婚事自然是少爷自己做主,即使他是一国之君,也不能罔顾少爷的心意。陛下便直接当场问少爷这事。”

“少爷说了,夕月公主身份高贵,他般配不起,让公主另寻好姻缘。”

“夕月公主还很不要脸地表示,她愿意一直呆在大周,留在少爷身边。”玉容咬牙道:“幸亏少爷意志坚定,表示两人性情不投,若是结亲,也只是怨侣。他说,他未来的妻子必须是他情投意合的女子。”

安宁嘴角微微扬起,问道:“那夕月公主肯定不会轻易罢休吧?”

或许是在南疆被宠坏了的缘故,这位夕月公主颇有看中了就一定要得到的执拗。说到底就是她从小碰壁太少,要什么她父皇都给什么。所以难得见到蔚邵卿这样一个不买她账的人,自然就一颗心挂在他身上,发誓要征服他。

玉容点点头,“夕月公主后来退了一步,表示少爷既然不愿意接受她心意,至少让她可以呆府中疗伤。等伤口痊愈后再离开,她会努力在这种时间,让少爷看到她身上的好。”

“这回陛下肯定同意了。好歹夕月公主也算救驾有功。”

加上凌青恒前段直接拒绝了夕月公主的请求,也不好一再拒绝。

玉容抿了抿嘴,“陛下的确同意了,不过也说过了,若是夕月公主伤口痊愈,那就得离开侯府之中。”

虽然这样有点对不起蔚邵卿,但能够用这个不算过分的要求抵消夕月公主的救驾之恩,恐怕凌青恒还会因此松一口气呢。

这其中,最头疼的要数蔚邵卿了,自己家中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得供着的公主,而且这公主还对他别有居心。哦,不仅是夕月公主,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表妹。

去除掉最开始的不痛快,安宁现在忍不住开始幸灾乐祸了起来。活该!让你招蜂引蝶来着!

虽然这并非蔚邵卿主动去招惹的,而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但终究还是有点不太愉快。

“姑娘要过去侯府看看吗?”玉容简直比安宁这个主人还要上心。在她心中,若是她真心相待的两个主子能够长长久久在一起,她就心满意足了。不过她做事十分有分寸,最多就是提醒安宁,询问一下,从来不会主动替安宁做决定。玉容十分清楚安宁的性格,知道她向来有主见,一旦做下的决定就很难更改。

安宁道:“让她们两人相争去吧。我才不凑这趟浑水呢。”

她撇了撇嘴,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多写几篇文。她今年也要开始动笔写《封神演义》了。这篇封神演义,早就被她在大周月报的熟人楚季同给预定了,千字五十两的收益,《封神演义》同样也是一百回,全篇有七十二万字。一整篇完整写下来,总收益也有三万六千两。完全不比她辛苦酿造葡萄酒差。

心动不如行动,她直接铺陈开宣纸,磨墨,一个早上时间,就把开头的一回写好了。写得她手腕隐隐生疼。

安宁下午的时候,又将这稿子给重新誉写了一遍,然后将誉写好的封神演义开头装到信封之中,到时候派人拿给季延一。她以前就答应过季延一,若是新文写出来,一定让他先睹为快,加上季延一昨日又救了她,她自然就更加积极了。

说起这救命之恩,虽然口头上已经感谢过了,但只有口头感谢,似乎也不太好。安宁想了想,季延一作为少将军,在军师上的天赋出类拔萃,若是做一个沙盘给他,肯定受益匪浅。

她所要做的沙盘,自然不是那种只是用沙堆和木板堆砌而成的沙盘,所制作的同十九世纪的沙盘更加接近一些。用胶泥按照一定的比例,制作一个标准真实的战场微缩模型。其中不仅有山包、还要用各种颜色把道路、河流、村庄、树林这些都给标识出来,用小木块作为军队部署和武器装备,还可以再制作一些人物的模型。

为此,她甚至花了银子,请了街上一个擅长雕刻的木匠。那木匠平时也就是雕刻一些花鸟人物来卖,一天能赚个一百文钱都算很不错了。安宁让她制作那些小人偶作为将军、士兵,包括一些建筑物,等完成之后直接给他五两银子。

这五两银子抵得上他两三个月的收入,因此木匠动力满满,做起来也越发上心起来,许多人物模型做得栩栩如生的。

万事俱备,只欠地图。

地图这东西,并非市面上随处可见的。一定地位的人才会有几张,如果是那种军师地图的话,更是掌控得十分严格。季延一虽然有,但安宁这礼物本来就是为了送给他的,哪里可能找他借。

安宁只能找蔚邵卿了,蔚邵卿肯定是有军师地图的,只是不知道这军事地图是否能够让她一个小姑娘看一下。安宁所要求的并不高,随便一块地的地图即可。若是季延一到时候看中了这沙盘的好处,完全可以有样学样。

玉容可不知道安宁的想法,甚至安宁让人做了这些东西,她也只当自家姑娘心血来潮。即使这心血来潮的玩意儿似乎有点奇怪,居然还得用到黏土这些东西。

当安宁手一挥,表示:“走,我们去表哥那里。”

玉容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她家姑娘这是开窍了吗?这是要主动出击了吗?按她的想法,对付少爷这种闷骚的性格,就得主动一点。

完全不知道真相的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安宁身后。

后来知道真相的玉容眼泪简直要掉下来。

……

安宁去的时间算不错,蔚邵卿正好已经从宫里回来。

一般情况下,他若是在府中,呆书房的时间比呆房间里的多。

见到她后,书兰和书红都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书红更是偷偷抱怨,“那两位呆侯府里后,少爷连院子都不逛了。没见过比她们更不要脸皮的人。”

安宁走到书房前,就看见夕月公主在书房门口来回走着,一脸的焦躁,手里的鞭子甩得虎虎生威。守在门口的蔚甲、蔚乙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到。

见到安宁走过来,夕月公主冷笑一声,“邵卿现在正忙着呢。”

啧啧,已经称呼邵卿了吗?

安宁没理她,直接笑着对蔚甲说道:“我有事情要找表哥帮忙。”

蔚甲先敲了敲门,等得到允许后再进去。

夕月公主眼巴巴地看着门,等门关上后,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安宁,“丑人多作怪。”

安宁微微一笑,“我这样的都算丑人的话,那么比我还丑的你算什么?”

夕月公主虽然长得也漂亮,但同安宁相比还是有点差距,加上安宁平时各种面膜、丝瓜水、自制面膏胭脂往脸上包养,就算不化妆都可以美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夕月公主视线落在安宁那精致无瑕的面容,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直接一鞭子甩过去,让她毁容。但是她多少还有点理智,知道自己若是这么做,同蔚邵卿就再无任何的可能性,即使气得要命,也只能忍了下来。心中诅咒着:为什么昨天那狼群就没直接将这人撕成碎片呢?

她脸色扭曲了一瞬,又竭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我刚刚只是说说而已,安宁妹妹可别当真。”

“是啊是啊,我们公主最是心直口快了。”

安宁也没说什么,只是无视她,无视却比蔑视更让她难受。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在外头走了一个时辰,送点心、装难受十八招样样使出,都没换得蔚邵卿一个怜惜的表情,应该说他根本就没啥反应。送点心过来,直接罢黜了厨房那些让她下厨的下人,表示他们既然让她一个受伤的客人亲自下厨,那么工作也就不需要了。装难受的话,蔚邵卿直接让人送帖子去请太医,那太医还直接住在蔚府中,只要她一难受,就开始给她开比莲子心还苦的药方,喝得夕月公主形容憔悴,不敢再装晕倒。

偏偏周安宁一来,蔚邵卿就让她进去了。

看着周安宁进书房的背影,夕月公主眼神一片的阴霾。

在就这时,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蔚甲,安宁来了吗?”

款款走来的却是柳碧彤,她一身天青色垂柳暗花绸缎长裙,头发上简单地戴了一个五瓣梅花银步摇,清新素雅到了极点。

蔚甲语气平静,“安宁姑娘有事找少爷。”

柳碧彤见门口没有周安宁,就知道她已经进了书房,面上仍然不露出端倪,“我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甚为想念。她若是出来了,我们表姐妹也可以说说话。”

夕月公主对柳碧彤也十分没好感,她会顾忌着蔚邵卿和安宁的盛宠,不敢明面上做出太多针对的行为,对没有根基的柳碧彤就没这个顾忌了,她直接笑道:“我来陪柳姑娘好好说话好了。”

说罢,还暗示性地挥了挥自己手中的鞭子,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的阴冷。

柳碧彤找安宁说话,有一部分就是想挑拨她和夕月公主,见了夕月公主这表情,身子抖了抖,原本那温柔的笑容也装不下去,勉强应道:“不用了,公主正该好好休养身子呢。”

赶紧休养好,赶紧离开蔚府吧。

夕月公主哼了一声,“大夫也说我不能每天躺着,可以出来走动一下。怎么?还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身份?没资格同你聊天?”

柳碧彤哪里敢回说是,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的委屈,“这是碧彤的荣幸。”

夕月公主手抚摸着长长的鞭子,“自然如此,我们就去花园中走走吧。”

柳碧彤只能吞下心中的苦水,跟在她身后,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的萧瑟。

蔚甲和蔚乙将这一切收进眼底,忍不住摇头:三个女人一台戏啊。这蔚府恐怕要热闹了。

给他家侯爷点蜡一下。

……

安宁在书房里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微微一笑,没打算说什么。反正无论是柳碧彤还是夕月公主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两个互相掐起来是最好的,也好过跑来祸害她。

安宁都听得到,蔚邵卿自然也是,他对这些根本不在意,也没有要插手的打算。

他的目光落在安宁身上,含着影影绰绰的担忧,“你昨天遇到狼群了?”

安宁怔了怔,点点头,“我今天过来的时候,也将那间裙子带上了,玉容正拿着呢。昨日我让卫先生检查了一下,她说那裙子上被撒了一种叫做狼藤草制作而成的药剂,人类是闻不出气味的,但是那种东西却能够将狼吸引过来,而且还容易让他们兴奋。”

卫先生还同她说了一个关于这个事情,南夏的前朝曾经有人将这东西拿来谋害一个王子。那王子入了树林之后,因为这药的缘故,引来了狼群,这些狼群在药的刺激下,并没有当场咬杀这位王子。而是像猫爪老鼠一样戏弄着,这个咬一下,那个抓一把,最后那王子是活生生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安宁在听卫先生说的时候,即使坐在阳光中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全身发冷。这种死法太过可怕,眼睁睁地感受着生命的气息一点一点地从自己身上流失。她也算明白了,为何当时她所遇到的狼群没有在第一时间上来咬杀她。

蔚邵卿听她说到这事,也想起了圣上所遭遇的那场危机。难道这并非是巧合?

他俊秀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好好调查。”言外之意就是让安宁别参与在内。这也是为了安宁好,能够在皇帝身边制造出这么一起的事故,无论安宁出事是否黑手是同一批的,至少说明幕后黑手的势力并不小。

安宁乐得做甩手掌柜,笑道:“那就交给表哥了。”她顿了顿,说出了实话,“其实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向表哥借几张地图,嗯,那种不是特别重要的,即使泄露了也没关系的地图。”

“你打算做什么?”

安宁嘿嘿一笑,“秘密~”

她笑容中带着一丝的俏皮,眼中的笑意像是那闪烁的星光,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沉溺其中。

蔚邵卿神色不自觉转暖,“这地图可不是随便能够给人的。”其实有一些不重要的给她也无妨,但蔚邵卿就是忍不住想要稍微刁难她一把。

“表哥想要什么?”安宁直接问道。

“近日以来,我越发觉得府中窄小,但是又不愿扩建,扰了邻坊,表妹最是灵慧,定能帮我想一个周全之策。”

清俊少年,面冠如玉,唇角含笑,越发显得飘然欲仙,安宁却只想拿东西糊他一脸。

什么府中狭小,都是借口啊!当初昌义侯跟随皇帝打天下,最受宠幸,虽然因为女色问题,只拿到一个侯爷的爵位,但皇帝为了补偿自己的心腹,给的宅子比那些国公府还好。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里面的花园楼阁,丝毫不比其他国公府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府里正经的主子就只有蔚邵卿一个,服侍的仆人也不算特备多,他居然还好意思睁眼说瞎话说窄小。

哼,不就是想让她帮忙送走夕月公主和柳碧彤嘛?送走了她们也就清静了。

安宁呵呵一笑,她还希望那两人斗起来,别来招惹她呢,哪里会随意踏入这浑水之中。

她作深沉状,“表哥,你是知道的,碧彤姐姐身世可怜,她也只有你一个可以信任的亲人了。至于夕月公主,她贵为高高在上的公主,可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县君可以做主的。”

蔚邵卿道:“所以才需要表妹帮忙。”

安宁眼皮跳了跳——这两人究竟是多会蹦跶,连蔚邵卿都受不了了。

她似笑非笑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夕月公主和柳姐姐一个明艳热情,一个清丽温柔,两人不分伯仲,表哥当真一点动心的感觉都没有?”

“她们再好也与我无关。”他说话的时候,手中也没停歇,从书架中抽出了一叠的图纸,一一翻阅着,然后从中选了一份给安宁。

安宁接过图纸,细细看着,只知道地图上描绘的是乐山这一块。

蔚邵卿道:“这东西的原件不能外传,你直接在我书房中抄录一份即可。”他停顿了一下,“需要我帮你绘画图纸吗?”

被小瞧了的安宁抬了抬下巴,说道:“小事一桩,我自己可以搞定。”

蔚邵卿书房中并不缺少那些绘图用的尺子和笔,安宁又不是没做过这种,袖子卷起一截,开始画了起来。

蔚邵卿的目光落在她那纤细得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折断的手腕,想起了之前所收到的关于安宁遇到狼群的消息,眸光微微转冷,面容也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意。

正低头绘画的安宁似乎敏感地察觉到这寒意,缩了缩脖子,蔚邵卿眼睛一闪,周遭的温度重新回归正常。

他将视线收回,不动声色道:“我出去走走。”

安宁仍然沉浸在绘图之中,随口应了一声“去吧。”

头都没抬起来。

蔚邵卿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书房。

他没忘记叮嘱蔚甲和蔚乙好好守着书房,别让不相干的人进去。

蔚甲连连点头,在心中腹诽:他就知道周安宁不算不相干的人。

蔚邵卿可不知道心腹内心所想的事情,他也不可能去花园撞上那两人,他抬脚直接去找玉容,向她询问一些事情。

玉容恭恭敬敬地将那裙子给蔚邵卿。安宁换下这裙子后,为了保留上面的狼血和药物,所以不曾洗过,上面斑驳的血滴似乎昭示着当初的险情。

“狼藤草吗?”蔚邵卿思索着,这药方既然是属于南夏前朝的禁药,那么在调查时候就可以从这一块入手。他一直清楚着,尽管现在的南夏国已经成立了两百多年,但不同于大周,南夏的前朝在历经国破家亡后,便转为底下的暗势力,两百年的时光甚至让他们酝酿出了一股不弱的势力。

玉容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侯在一边。

“安宁,她怎么会突然想要地图了?”蔚邵卿却突然换了个话题。

玉容微微愣了愣,说道:“这个姑娘也没说,不过肯定是给少爷准备的礼物吧。五月份可是少爷您十八岁的生辰了。”

京城里有不少这个年纪的公子都已经成亲,就算没成亲,房里至少摆着几个通房,也就他家少爷到现在还孑然一身,不近女色。

礼物吗?

蔚邵卿眸中浮现出愉悦的神色,唇角扬起的弧度让他周围的温度一下子春和日暖,声音依旧平静,不疾不徐,“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打发人来拿。”

意思就是要为安宁打开方便之门。

玉容忍着笑意称是。

等安宁画好了图后,才陪同安宁回去。

安宁有了图纸,瞬间精神抖擞地做起了沙盘,做到天黑了,周李氏担心这样对眼睛不好,将她赶去休息。

安宁只好第二天接着做。做这种沙盘,让她不自觉回想起前世小时候在外婆家附近的小孩子过家家的记忆,那时候的他们也是很喜欢用黏土捏各种东西。

一个沙盘花了她整整一个早上,这还是在有木匠包揽了许多活计的情况下。

只是当最后沙盘成型的时候,安宁心中那叫一个自豪。地形、兵力部署等一目了然,具有十分强烈的立体感,形象直观。

做得太好,她都快舍不得送出去了呢。

算了,大不了等下再做一个小的留给自己当玩具好了。

她让人将沙盘放进木箱中,小心翼翼地装好,然后连同那封神演义地开头,一起送给季延一。

玉容知道后,笑容直接僵住了,“这个是送给季将军的?”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拔高,语气中的惊讶完全遮掩不住。

安宁不在意地点头,“季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自然得好好酬谢他一番。”

玉容简直要哭了,她还信誓旦旦地向少爷表示那礼物是送给他的。

“我、我以为是要送给少爷的,少爷的生辰毕竟快到了。”

安宁想了想,她前几年蔚邵卿的生辰礼似乎都是自己亲自作画提诗颂词。被玉容这么一说,她开始考虑起要不要换个礼物?每年都一样的话,心意似乎不够诚挚啊。

她咬了咬下唇,说道:“表哥的礼物我自有主张。”视线又瞥了玉容一眼,“就算没有我送,也多的是有人愿意给他送吧。”

这话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对味,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吃醋一样。

玉容脱口而出:“那些人怎么能同姑娘相比?”

她刚觉自己话语逾越,抬头就看见安宁正望着前方出神,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玉容不敢出声吵醒她,直到安宁自己回过神,说道:“让苏大过来,我有事问他。”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春搜之前,那张素兰告诉她的那些消息。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下来,苏大是否调查出什么结果。

苏大很快就来到她面前,说道:“姑娘,我们找遍了京中的官员,也没找到符合条件的人。”

安宁下意识地皱眉。

来到京城之后,那些魑魅魍魉冒出,一个个躲在暗处窥视着她,让人防不胜防。狼藤草那事蔚邵卿不让她出手,安宁知道是为了她好。但张家这事,她却有心要揪出幕后之人,好好来一场杀鸡儆猴,总是依靠着蔚邵卿也不好。她终究得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才是。

在找不出线索的情况下,她可以继续选择从张家寻找缺口。倘若张世成的罪名无法通融一二,确定秋后问斩,那么张老爷在狗急跳墙之下,说不定会直接去找幕后之人。

这样一想,安宁便越发心动起来,跑去同周李氏撒娇说想再去蔚邵卿庄子一趟——要知道张素兰现在还在庄子上躲着呢。

周李氏道:“怎么又过去了?”

安宁寻了个理由,“今年那杂交水稻稻种刚刚种下,我得过去附近看看长势如何,若是有不好的地方,还得再研究呢。”

周李氏闻言,立刻说道:“那是得好好去看看。”她心知女儿以前弄出的那什么稻田养鱼方法可是造福了不少的老百姓,虽然听不懂杂交水稻是什么,但肯定也是好东西。

不仅如此,她还劝女儿多带几件厚衣裳,说最近很有可能会倒春寒,万一天气变冷就不好了。

安宁含笑听着母亲的絮叨,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

这时候聪哥儿冲了进来,仰着头看她,“姑姑,你那沙盘呢?”

安宁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因此这两年个头窜得很快,加上她本来就比聪哥儿大一两岁,现在已经高了聪哥儿半个头还多点。

安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聪哥儿被躲过,被安宁结结实实地揉乱了一把头发,“送人啦。”

聪哥儿的脸垮了下来,“我还以为你做那个是要送我的呢。”

安宁无语了,怎么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认为她的沙盘是要送他们的?要不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啊。

她从鼻子中哼了一口气,“那个是做来送别人的,可不是为了你做的。再说了,你这几天功课不用心,还想玩沙盘啊。”

对于聪哥儿这样的男孩,向往战场渴望成为大将军是一种侵入骨髓的本能。

聪哥儿有些着急,“姑姑,我刚来不太习惯。”

安宁捏了捏他的鼻子,“金宝可比你好多了,金宝虽然没有你聪明,但比你勤奋不少。勤能补拙,笨鸟先飞,你迟早要被他赶上的。”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聪哥儿机灵是机灵,偏偏不肯用在正途上,说到底就是他吃过的苦太少。自打安宁穿越过来后,聪哥儿就不知道苦味是什么。不像周金宝,这位经历过母亲自杀,父亲被阉,在心态上比许多同龄人要成熟很多。

“我算学学得就很好。”

“科举可不考算学。”

聪哥儿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样子,“算学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日常生活都可以用到的。”

安宁斜眼看他,她又不是起点小说的男主,虽然虎躯一震,就可以用王霸之气压服众人。虽然她现在的县君身份足够护持周家,但无论是聪哥儿还是周金宝,日后若是想要更进一步,还是得靠自己,最少也要考取出一个功名出来才是。

聪哥儿说道:“姑姑,我若是学业进益不少,您能再做一个沙盘送我吗?”

安宁点点头,“可以,在下个月的考试中,你要是进步了十名以上,我就送你一个,你若是退步了,我就扣你每个月的月钱。退步越多扣越多,你可别扣到后面倒欠我银子啊。”

聪哥儿眼中投射出惊喜的光芒,“我马上去学习!”

然后一溜烟就跑走了。

周李氏说道:“还是你有办法,全家也就你的话他多少会听一些。”

安宁笑道:“我不过是摸准了他的脉门罢了。”

她同周李氏说了一些话后,便出发去蔚邵卿的庄子上了。每次都借他庄子也不是件事,说不定她可以开始考虑也在京城的郊外买一个庄子,这样全家闲了想过去散散心也方便。

……

在安宁不在的这些天,张素兰已经做了不少的小动作。她在信上直接告诉她舅舅李科许多的事情。李科看到信件后,气得差点厥过去。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姐夫在逼死姐姐后,为了将他外甥女卖出去救那个庶子,甚至还隐瞒了他姐姐去世的消息,不让张李氏入土为安。

他直接找上门来,将张李氏的嫁妆都讨要了回来。张李氏的嫁妆有很大一部分被张国磊给卖了换做银子。李科却拿着张素兰的信件威胁他,若是他不肯交出,他便去衙门状告他逼死发妻,还想逼孝期内的女儿做妾的丑事。这事若是捅开来,张国磊根本落不得好,至少得在牢房中呆个五六年,等那个时候出来,他那宝贝儿子张世成的坟上都可以长草了。

张国磊不得不咬着牙,答应他的要求,不仅被迫签了与张素兰断绝关系的声明,还得将张李氏以前的嫁妆还回去,卖掉的部分则是用他自己的银票抵着。

“为了将我娘所有的嫁妆还回来,我爹变卖了家里的那些产业,现在家中只剩下一座宅子和二百亩的田地,许多的下人也都被我爹给遣散出去。”张素兰说起这件事,语气带着快意。

安宁说道:“两百亩田地紧急出售的话,最多也就是一千两出头,加上宅子的价格,差不多可以换个两三千两银子。这些银子根本不够疏通吧。”毕竟张世成只是个土财主的庶长子,他所得罪的陈少宝是货真价实的官家子弟。

张素兰点点头,说道:“按照我对我爹的了解,恐怕这几天,他便会开始去找那人求救了。”

安宁早就派人盯着张家的一举一动,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内揪出幕后之人。

张素兰对她爹张国磊还是十分了解的。

在安宁来到庄子的第三天,张国磊终于出门了,安宁的人也小心翼翼地跟随着他。

张国磊直接去了京城之中,南街上的一个小宅子,见了一个年约五十,皮肤稍黑的男子,那人名叫杨瑞。

杨瑞,宫里宁嫔娘娘的娘家堂兄,并没有官职在身,只是一介白身罢了。只是因为杨家有了四皇子凌文允这外甥,所以京城中的人多少都会给他们家一点面子。

或许是因为四皇子的缘故,张国磊才会称呼杨瑞为杨大人。

安宁一开始便是被这给误导,只在官员之中寻找,自然就没找出一个所以然。

她一开始设想了不少的人选,还真没想到会同四皇子有关,这位在前几位皇子中,已经算是做事比较低调的。安宁不认为有值得算计的地方,与其说是四皇子一脉想要陷害她,不如说是想要陷害蔚邵卿。

她忍不住咂舌,蔚邵卿这是要将所有的皇子一起得罪吗?一个三皇子,还有一个四皇子,据说二皇子同他关系也不怎么样。

既然弄明白了原因,安宁也不愿白白吞下这口气——即使对方没成功陷害了她。

虽然她有心反击回去,但这事至少得先同蔚邵卿说一声。

而被安宁所惦记着的蔚邵卿,此时也收到了季延一的请帖。

蔚邵卿和季延一,两人皆位高权重,圣眷在身,品貌非凡,才华横溢,两人拥有太多的相似度。

哦,还有一个相似度:克亲。

两人皆是父母双亡,只是季延一要好一点,还有一个皇后姐姐在。

在京城之中,不少闺阁少女常常拿他们两人作对比,有觉得蔚邵卿好的,自然也有觉得季延一更加出色的,两边的粉丝每一年都要掐成一团。

蔚邵卿和季延一自然不会因为这种比较而刻意针对对方,彼此之间,还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只是这份欣赏却完全没法抵消蔚邵卿收到帖子时的心塞。

在他知道安宁之所以向他借那地图,是为了制作给季延一的礼物就开始心塞了。

等看到帖子上的内容,心塞程度加倍。

季延一邀请他过去,是为了所谓的沙盘游戏,按照他的说法是,能有资格同他在这块较量的唯有蔚邵卿,愿意同他一较高下。

蔚邵卿眼睛微微眯起:当他不知道这所谓的沙盘游戏是安宁想出来的吗?

仅仅只是看着这帖子,他都可以想象出季延一桀骜不驯的笑容,带着挑衅的眼神。

蔚邵卿有种直觉:恐怕季延一想同他想较量的,不仅仅是战术演练。

无论是何挑战,他蔚邵卿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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