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八十七章 重新出山

听闻“百骑司”杀入府中缉拿于他,长孙冲又惊又怒。

怒的是太子居然都胆敢下令“百骑司”屠戮长孙府邸,难道他不知道此地乃是文德皇后的娘家,即便是李二陛下驾临,亦在府门外下辇步行而入,以示尊敬么?

惊的则是这一下算是狠狠的掐住了长孙家的脖子,此次谋划兵变,乃是长孙家居中联络,事成之后自然也要数长孙家获利最大,自可重现贞观初年之辉煌荣耀。

然而若是自己被捕,无论生死都不能继续在幕后主持大局,且不说此次兵变会否因此指挥不灵、沟通不畅,可即便成功了,长孙家也必然被排除在核心之外,到时候论功行赏、分派利益,长孙家岂不是要被别家狠狠压过一头?

往后还如何领袖关陇,把持朝政?若是不能把持朝政,重现贞观之初的威风,那么这一些风险又有何意义?

他心中惊悚,知道自己万万不能落入“百骑”之手。

这个时候他才定睛去看,见到前来通知自己的乃是七郎长孙净,忙道:“老七速速去前边,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定要阻拦‘百骑’闯入这边,为兄这就自密道逃脱。”

长孙净颔首:“大兄千万小心!”

转身出去,带着一群家兵奴婢,冲去前院试图抵挡“百骑”,即便抵挡不住,亦要拖延片刻,给长孙冲逃遁争取时间。

长孙冲将宝剑提在手中,冲出门时见到几个跟随自己前往东辽的心腹亲信正守在门口,心中一定,沉声道:“随我来!”

当先向着后院跑去,下了大半夜的雪,天黑路滑,走到拐角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跤,幸好身后的亲兵将他扶住。一路小跑来到后院,沿途将乱糟糟惊惶不已的奴婢驱散,直奔长孙无忌的书房。

到了书房之内,一脚将正中的书案踹翻,弯腰下去将一方地毯掀开,便露出一块木板,再将木板挪走,底下是黑洞洞一个洞穴,显然是一处密道。

长孙冲回头道:“留下一人,待吾走后将此间恢复原装,断不能被‘百骑’鹰犬发觉这个密道,否则吾命休矣!”

有两人齐齐抱拳,慨然道:“大郎自去,吾二人留下,生死无怨!”

长孙冲目光凝重的看了看两人,颔首道:“若你二人不能活命,汝妻儿,吾养之!”

“多谢大郎!”

长孙冲当先钻进地穴之内,其余亲信也鱼贯而入,最后留下的两人则将木板将地穴盖好,铺上地毯,又将书案归到原位,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亦是细心的一一摆放工整。

刚刚做好这一切,身后的房门便“砰”的一声被人从外边踹开,一队黑衣黑甲的“百骑”如狼似虎的涌入。

两人立即上前,试图堵住门口,大喝道:“大胆,这里也是尔等擅闯之地?”

回应他的是举起的钢刀猛劈而下,刀光闪烁,两人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你疯了?此间乃是赵国公的书房,说不定就有密道之类,应该审一审的。”一个校尉蹙眉,埋怨同伴戾气太重、杀得太快。

另一个校尉则抖了抖手中横刀,血水自雪亮刀身的血槽缓缓流下,不以为然道:“就这么的地方,搜一搜不就行了?”

先前那校尉目光幽深的瞅了他一眼,没有多言,挥了挥手,身后的“百骑”兵卒便四处搜索起来。

“百骑”乃是帝王鹰犬,只听命于帝王,其存在极为特殊。但再是特殊,亦是现役军人,非是死士,都各有家族传承,且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出身勋戚门庭,背后难免有些亲朋故旧……

*****

崇仁、永兴两坊紧挨着皇宫大内,东边的胜业、安兴两坊则毗邻兴庆宫,再加上北边一街之隔的永昌、翊善、大宁、兴宁等坊,因为临近皇宫,会聚了大多数朝臣居住于此,权贵云集。

数千“百骑”精锐冲入府内拿人,遇有抵抗格杀勿论,导致府内人心惶惶、兵荒马乱,有人慌乱之中碰倒了烛台,引燃了幔帐,便有火光自房舍之中燃起,又无人顾忌更无暇施救,导致火势蔓延,没一会儿的功夫,数间房舍燃起大火,火光黑烟直冲天际。

崇仁坊内长孙家闹出诺大动静,顿时被附近里坊的人家得知,惊诧之余,或是忧心焦虑、或是暗中叫好、或是绸缪着如何在这场乱局当中攫取利益……总之半个长安城都躁动起来,继而蔓延至整个长安城。

虽然京兆府、巡街武侯尽皆上街戒严,严谨居民走出坊门闹事,但是这等大事又如何完全杜绝?仍有许多人家派人翻阅坊墙,去往同僚、亲朋、故旧之初传递消息,暗中绸缪。

而那些经由长孙冲居中串联、绸缪兵变的关陇各家,见到崇仁坊长孙府邸起火,随后得知已然有“百骑”冲入府内缉拿长孙冲,纷纷都慌了神。

这些时日以来,各家都响应长孙冲的号召,暗中达成一致,偷偷的将各家的力量聚拢起来,或是慢慢汇聚于城外的农庄,或是干脆分散开混入长安城藏身于府邸之中,就等着时机一至,骤然发动。

眼下居中联络的长孙冲若是被“百骑”缉拿或是当场击毙,谁来负责彼此之间的协同?没有这样一个人负责沟通各家,再强大的力量也只是一盘散沙而已,因为说到底如今之关陇已非昔日之关陇,彼此之间只剩下一些利益的纠葛,曾经毫无保留的信任早已荡然无存。

除去长孙家,谁又肯将自家的性命前程交托于旁人之手?

所幸,还有一个幽居永阳坊家中,足不出户的侯莫陈虔会……

再是足不出户,侯莫陈虔会的地位、资历、辈分都摆在那里,天然的除去长孙无忌之外的第一领袖。眼下长孙无忌身在辽东,长孙冲生死未卜,只要各家不愿放弃好不容易绸缪起来的大事,就只能希望侯莫陈虔会能够重新出山,不仅仅只担当一个“精神领袖”,而是挺身而出,领袖关陇各家。

于是,宇文家、于家、杨家、甚至是贺兰家、豆卢家……各大门阀尽皆派人混到街上,潜行前往永阳坊,会见侯莫陈虔会,期待这位“关陇老祖宗”能够自痴情之中走出来,挺身而出,领袖群伦,共谋大业!

就好像北周末年、前隋末年之时,大家一起做的那样……

等到大家齐齐汇聚于永阳坊那做青砖灰瓦的简陋院落,则被仆人门挡在院门处,告知侯莫陈家的家主以及一众族老正在厅堂之内。

很显然,侯莫陈家也无法确认侯莫陈虔会能否时隔四十载重新出山,主持大局。而此举对于侯莫陈家的前景不可估量,只要侯莫陈虔会能够执掌关陇门阀之牛耳,待到事成之后,侯莫陈将将会一扫颓势,晋身关陇门阀之中的第一流,于长孙家并驾齐驱。

素来势力只能混迹军中的侯莫陈家,岂能甘愿放弃此等更进一步的良机?

大雪之中,各家来人齐聚门前,默默等候。彼此之间低声交流眼下局势,大抵都认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侯莫陈虔会肯出山主持大局,则长孙冲被捕甚至被击毙都无关紧要。

大不了将群龙无首的长孙家排除在外就是,本来长孙家近些年便势力暴跌,长孙无忌在朝堂之上仍旧拥有着关陇贵族首屈一指的影响力,但当真论起刀兵家奴冲锋陷阵,长孙家却有些不够看……

大雪漫天,外头街巷之中时不时的传来巡街武侯的马蹄声,遥遥望去东边城池的天空隐隐有些红光,那正是长孙家府邸的火光。天寒地冻,这些人站在大雪之中,没一会儿便冻得直跺脚,好在并未等待太久,正堂的房门打开,侯莫陈家的族老鱼贯而出。

其中一人站在堂前石阶上,看了看前来的各家来人,颔首道:“为了关陇之根基、未来,以及子孙之福祉,叔父已然答允重新出山,还请诸位入内,聆听叔父教诲。”

众人大喜,只要有侯莫陈虔会出山振臂一挥,大事可成矣!

然而未等兴奋的众人进入堂内,便听得身后院门外的街巷之上马蹄声骤然密集,须臾,就在众人惊诧之中,一队兵卒如狼似虎的冲破院门杀了进来。

大雪之上钢刀雪亮、阵型严谨,一员顶盔贯甲的大将阔步上前,一手摁着腰刀,虎目环视众人。

院内所有人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是卫国公李靖带兵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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