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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景氏的一番话,让景氏心里起了涟漪。
若是纪王的儿子真的能立为皇储,该有多好啊?她憧憬了一会儿,惊觉自己可能有点失态,连忙收敛心神。
她回眸,就见女儿在愣神。
“菀儿......”景氏轻轻喊她。
凌青菀恍若不觉。
她紧紧蹙眉,拧成一道褶皱,神态痛苦。
景氏吓了一跳,拉住了凌青菀的手,高声道:“菀儿!”她攥着凌青菀的手,很用力。
凌青菀吃痛,瞳仁里缓慢有了些神采。
“你怎么了?”景氏担忧问道,“哪里不舒服?”
凌青菀的心,好似拧成了一团,闷闷的疼。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她非常难受,心都堵住了。
“......娘,我好像见过汝宁长公主。”凌青菀道,“为何她那么熟悉?”
景氏不解:“在姨母家见过几次啊......”
“不是,不是......”凌青菀也解释不清,“在其他地方见过。很久之前......”
景氏疑惑看着她。
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上次的病,还没有好吗?
烧坏了脑子吗?
这可怎么办啊?景氏心里着急起来,好好的姑娘性情大改,因为变得更加可爱了,景氏也没有多心。
如今看来,还是应该找个太医,再认真瞧瞧才好。
“明日请龚太医,给你诊脉可好?”景氏柔声道,“娘瞧着你不太舒服......”
母亲对凌青菀很好。
她的好,凌青菀甘之如饴。凌青菀内心深处,很渴望这种感情。她心疼母亲,不忍母亲担忧,就点点头,顺着母亲的意思道:“好。”
十月二十一,又是一夜的雪。
早起推开窗棂,极目望去,积雪盈丈,皑皑白色。庭院的树木,好似被轻柔细腻的纱幔轻拢,整个世界浮华敛去,素净纯洁。
凌青菀坐在妆台前,揉了揉发疼的头,无精打采。
她又做了一夜的梦。
梦的开端,仍是那个女孩子,撕心裂肺喊她姐姐。
“除了姐姐,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凌青菀又急又难过,忍不住回应。
说点别的,凌青菀才知道她到底是谁啊。
可是,那个声音听不到凌青菀的话。
那个声音里的绝望,似张漫天洒下的大网,罩住了凌青菀,然后勒紧,勒得凌青菀只剩下一口气。
她听到那个声音,就好似昨日瞧见长公主的眼睛一样,心里一个劲发酸,眼泪止不住。
她自己哭得厉害,惊动了值夜的丫鬟踏枝。
踏枝把凌青菀推醒了。
那时候才刚刚丑时初。
凌青菀望着空空的账顶,久久难以入眠。一个时辰之后,还是睡着了。
入了睡,仍是在梦里。
这次,她梦到了一个男人。
她立在书案前,整理自己的医书。
她有很多医书,堆满了屋子。
男人从背后抱住了她,他手背强壮有力。他的呼吸,醇厚清冽,就在她的耳边。她脖子被他温热的呼吸弄得酥痒,让她整个人似踩在云端,有点眩晕。
她的心都醉了,四周有桃蕊的浓香浮动。
“这些书,都看完了?你若是不用心,下次又要把我治死了。”男人的声音磁腻低沉,在她耳边暧|昧说道。
“我没有治死你,不过是腹泻。”她道。
“......太医给我用药,怎么不腹泻?单单你的药腹泻。”男人回答。
“下次不给你治!”她不悦。
“不行。”男人低笑着,板过了她的肩膀,让她对着他。
他身后,是敞开的大门。春日骄阳明媚,落在大理石的地面,泛出谲滟的光。
男人的脸逆着光,看不清楚。
他一直在低笑,很温柔。
他看着她说:“除了我,谁敢让你治?治死了,我也乐意。我这条命,是你的,你要不要?”
“不要......”二个字尚未从她口中说完,男人的唇就落了下来,紧紧搂住了她的腰。
他重重吮吸着她,让她透不过来气。
透过彼此薄薄的衣衫,她能感觉到他肌肤上的温热,轻轻阖上了眼帘。
梦到这里就断了。
凌青菀叹了口气。
太滑稽的梦,特别是那个男人。
她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子,哪里来的男人?
“太医,太医......”凌青菀轻声呢喃着,手敲着梳妆台。
正在给她梳头的挽纱好奇问:“姑娘,什么太医?”
凌青菀回神,说了句:“没什么。”
她记得梦里男子那句话。他说,太医不会治坏他,但是凌青菀会。饶是治坏了,他仍愿意让凌青菀治。
凌青菀有医术,这个是真的。
那么,那个男子也是存在的吗?
京里能请到太医的门第太多了,到底是谁?
凌青菀揉了揉疼得欲裂的脑袋,没有答案。
梳妆洗漱完毕,她去了正院,跟母亲用早膳。外头仍是大雪纷飞,她穿了木屐,丫鬟踏枝打伞。
“二姐!”一进门,就瞧见她四弟在院中嬉耍。他没有穿蓑衣斗笠,只是套了件灰鼠鹤氅。
雪浇了他满身。
母亲的两个丫鬟站在屋檐下看着,没有阻止他。
四弟已经堆了个不小的雪堆。
“不冷吗?”凌青菀问他,“还在下雪呢,别弄脏了。”
“我要堆匹雪马。”四弟道。他不再理会凌青菀,只顾去把雪堆起来。
凌青菀无奈,站在那里等了下,又问:“今天不去学堂?”
“今天休沐。”四弟抽空回答。
这时,大哥进来了。
他笑着问:“都站在院子里作甚?”
凌青菀指了指四弟。
大哥高声道:“桐儿,进屋吃饭!”
“不。”四弟道。他回答的时候,从来不高声,就是很平常的告诉大哥,我不听你的。
大哥只得哄他:“吃过饭,我帮你堆。”
四弟这才直起腰,站在那里疑惑问大哥:“真的?”
大哥点点头。
四弟终于肯进屋了。
母亲一直立在门后,冷眼看着他们。他们进屋,母亲依旧是一脸清冷的神色,低声说了句:“摆饭吧。”
母亲生气的时候,从来不吼骂,而是冷着脸不开口。
方才凌青桐进屋就去玩雪,母亲说先吃饭。凌青桐不听,母亲就生气了。
吃饭的时候,母亲一直沉默。
大哥试图缓和气氛,说了好些有趣之事。
“大哥,你今天也休沐吗?”凌青菀问道。
大哥道:“正是呢。”
“今儿的雪这样好,咱们出去玩,如何?”凌青菀道。
母亲终于开口了,道:“天寒地冻的,冻坏了可如何是好?今天哪里都别去,就在家里说说话,岂不安静?”
凌青菀哦了声。
大哥也笑了笑。
凌青桐呼呼喝着米粥,没理睬。他和母亲,两人谁也不理谁。对于母亲的冷漠,凌青桐不知道是不明白,还是不在乎。
他今年十三岁,介于懂事和不懂事之间,有时候能把母亲气得半死。
母亲神色更冷了。
凌青菀埋头吃饭。
大哥还会不时缓和下。
早饭毕,丫鬟收拾好了碗筷,又端了热茶上来。
四弟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放下就说:“娘,我走了。”
大哥一把拉住了他,笑道:“整日到处跑,都野了。今天哪里也不许去,跟着我!”
四弟蹙眉。
母亲的神色更冷了。
“......上午,咱们先把雪马堆起来,做事难道半途而废么?”大哥笑着说。
四弟无奈,只得答应了。
果然,他们上午真的堆雪。
院子里的雪,越来越深,却被他们踩的乱七八糟的。
凌青菀立在屋檐下,捧着小暖炉,看着他们,不由轻轻挑了挑唇角。
“菀儿,你进来。”母亲道,“别吹了寒风。”
凌青菀只得进了屋子。
半个时辰之后,来了位太医,给凌青菀诊脉。
太医说凌青菀有点血虚,开了些当归、黄芪等益气补血的药,就告辞了。
没什么大病。
今天凌青菀气色甚好,肌肤红润白皙,景氏也放心了。
太医走后,院子里的雪马已经堆好了,足有一人高。
凌青菀又笑了。
景氏无奈摇头,脸色却缓和了些。
二门上的小丫鬟,跑进来告诉景氏:“大奶奶,姨太太家的表少爷来了,拉了两车东西......”
景氏不由笑了。
她连忙叫人将表少爷请进屋子。
“是三表兄吗?”凌青菀也问。
景氏微笑,道:“多半是檐儿吧。”她觉得来的是老二。
凌青菀立马就明白了。
母亲的笃定,带着几分不言而喻的暗示。母亲和姨母只怕早已商量,将她许给二表兄的。
所以,有机会到凌家来,姨母都会派二表兄,让二表兄和凌家多有接触,将来好结亲。
凌青菀的心底黯了几分,她没说话。
片刻后,果然是二表兄安檐进来了。
安檐是大内御前侍卫,长得高大英武。他曾经在太原府的舅舅军营中从军五年,今年五月份才回京的。
听闻圣上很器重他。
因为从军的缘故,他今年十九岁,还没有说亲。
他不苟言笑,眉梢带煞,让他看上去比真实年纪大两三岁,像个成熟的男人,而不是稚嫩的男孩。。
凌青菀袖底的帕子,紧紧攥了攥,她眼神微凉。
“青城。”安檐进了院子,先看到凌青城和凌青桐还在堆砌雪人,先喊了凌青城,“这是作甚?”
凌青城回头,笑道:“二哥,你怎来了?”
“下雪了,庄子上送了好些银碳,我娘让拉一车给姨母。还有些野味和米,给你们尝尝鲜。”安檐说明来意。
他微打量这雪人,眼眸的光微柔,有一分淡淡的笑意。
安檐觉得这雪人有趣。
他这样的木头人,竟然喜欢雪马。
“天这样冷,正愁没有好的碳。多谢姨母想着我们,辛苦二哥了。”凌青城客气笑道。
他们表兄弟感情不错。
“檐儿,进来说话。”景氏在门口喊着。
安檐叫了声“姨母”,就和凌青城、凌青桐一起,进了屋子。
他的眼睛,始终没往凌青菀身上看一下。
凌青菀暗暗舒了口气。
安檐的到来,让母亲无瑕旁顾。四弟凌青桐趁大家不防备,偷偷跑了。
凌青菀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点难过。为什么四弟和他们这样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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