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奇妙

小景氏派人去晋国公府请凌青菀母女,小厮回来禀告说:“姨太太家里有客,一时走不开,需得下午才来。”“什么客?”小景氏问。

小厮回答:“说是亲家太夫人......”

小景氏猜想,肯定是程家太夫人。凌家有哪些亲戚,小景氏一清二楚。

“告诉门房上的人,姨太太和表姑娘来了,无需通禀,直接请进来。”小景氏道。

小厮道是,退了出去。

没等到凌青菀母女,安肃和安檐父子却先下朝回来了。

下人说大奶奶病愈,安肃有点吃惊,带着安檐去了长子的院子。

果然,周氏腹泻戛然而止,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好了。

跟当初莫名其妙病了一样。

“是什么个缘故?”安肃问道。

他的长子安枫,连忙回答,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安肃听罢,知道长媳没有换药,仅仅是凌青菀的祝由符治好了她,不由抬头看了看床头:“祝由符......”

安檐也抬眸看,表情复杂。

“黄帝内经记载,祝由乃是巫医秘术,并非不可取。”安肃笑道,“兴许,菀儿学得真传,也未可知呢。”

他竟然相信凌青菀的医术。

“世间高人,讲求缘分。菀儿这符咒画得精致,灵气萦绕,必有高人指点,她定然是得了机缘......”安肃心想。

不知为何,安肃甚是骄傲。

“嗯,我儿媳妇颇有能耐。”他这样想。想到这里,他看了眼第二子安檐。

安檐被父亲看得糊里糊涂的,表情不变。

小景氏和安枫则微讶,都转颐看了眼安肃。

安肃微笑。

中午午膳,周氏腹中空空,吃了碗面条。

汤汤水水的,她全部吃了下去,还想吃第二碗,被身边的丫鬟劝住了:“奶奶,您才大好,且莫要吃坏了胃口。”

周氏颔首,不再吃面了。

但是,她想吃荔枝干,就是昨天凌青菀送给她的。

小景氏听闻了,立马派人去脯香苑,重新给周氏买了荔枝干。

周氏吃了二十颗,仍没有腹泻感。

安家众人皆松了口气。

周氏病了将近两个月,可能从此就痊愈了。

不得不说,凌青菀的祝由符,真真神奇,远胜过药石。

安肃夫妻也带着孩子们,回了自己的院子,没有继续在长媳院子里逗留。

长子安枫送父母回去。

二子安檐和三子安栋坐了一会儿,各自起身告辞,安枫仍留下,和父亲说些军营中事。

说了片刻,话题又转移到周氏的病上。

“没想到,表妹这么厉害!”安枫道,“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请她来治了。”

“当初也不知道她有这能耐。”小景氏道,“你姨母素来谦虚,说起你表弟、表妹,总说孩子们愚钝。

你表妹自己学医,也是两三年的事。当时你姨母说,为难她,买了好写书,看了两天就不看了。哪里知道,她竟学有所成?”

“的确厉害!”安枫赞道,“菀儿性格温柔腼腆,谁知道竟这般能耐?我且想问问她,那个祝由符是如何画的,怎如此灵验。”

“我早年就说过了,菀儿这孩子秀外慧中,乃是福家之女。”安肃笑呵呵道,“果然是聪慧过人的。”

安肃很喜欢凌青菀。

安枫笑了笑。

凌青菀和安檐的婚事,安家上下都知道。哪怕安栋经常口无遮掩,让姨母被凌青菀许给他,也是玩笑之语。

“老二怎么了?”安枫提到了凌青菀,就想到了他二弟,“他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好似跟谁置气......”

“他不是总那样?”小景氏疑惑道。

二子安檐年少老成,素来就冷着一张脸,跟谁都不亲热,像个木头人。

以前,他跟小景氏、安肃还能说几句话,而后去了军中五年,回来之后,总感觉他跟家人很陌生。

小景氏有心和他亲热些,怎奈他无动于衷。

渐渐的,大家都习惯了他一张冷脸。

“不是。”安枫肯定道,“我上次回家,他还是挺好的,跟平常一样。这次回来,看得出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小景氏听了,心里咯噔了下,有点内疚,又有点惭愧。

她自己的儿子,她丝毫看不出孩子的异常。

她转颐看了眼自己的丈夫,安肃也是微微蹙眉。足见,安肃和小景氏一样,也看不出老二到底哪里不同。

唯独安枫知道。

他们兄弟俩,从小就亲密。

“我也说不好。”安枫道。他和安檐谈了几句话,看得出安檐情绪很低落,但是具体说他到底是哪里不好,安枫也说不上来。

“......对了,他都不怎么看菀儿。”安枫突然道,“他和菀儿闹脾气了?”

安檐素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是他对凌青菀还不错。

他去年五月才回京,小景氏和景氏已经在商议他和凌青菀的婚事。

为此,景氏常带着凌青菀到安家。

安檐见到凌青菀,两人也会说上几句话。中元节的时候,安檐、安栋还跟凌青菀、凌青城兄妹出去玩。

听说,当天夜里,凌青城和安栋刻意丢开凌青菀和安檐。

事后凌青菀到安家来,并没有生气,反而多了份羞赧。

那晚,两人肯定说了些话,彼此也算有了点默契。

再后来,凌青菀生病了。

她病中,安檐还去探望过。而后不知怎的,他们俩竟越发陌生起来。

具体缘故,谁也不知道。

“我听你姨母说,菀儿答应给檐儿做个剑穗。那些日子,她整日在家跟一位穗子扎得好的妈妈学。后来她生病就耽误了,至今也没见到。”小景氏道。

安肃就哈哈笑起来,道:“两个孩子,闹些脾气罢了。檐儿太倔,也不知道哄哄菀儿,我回头骂他。”

“还是别馋和。”小景氏道,“谁知道他们闹什么?小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折腾吧。咱们搀和,他们下不来台,真闹翻了怎么办?”

安肃又是笑,点点头。

小景氏和安肃都非常喜欢凌青菀,特别是安肃。

他自己没有闺女,只有三个儿子,就特别羡慕旁人家的姑娘。

只是,他不敢明言。当前这世道,儿科薄弱,孩子夭折多过。像先帝,生了十一个儿子,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当今圣上和九大王。

若是安肃出去说,自己儿子太多了,没有闺女,估计旁人听了,都会以为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多少人没有儿子呢。

安肃是想把凌青菀当闺女的,恨不能宠溺得她无法无天。只是他的大姨子,总是讲究规矩,安肃又不好得罪她。

他们正说着,丫鬟进来通禀,说:“姨太太和表姑娘到了。”

小景氏连忙出去迎了她们母女。

从登州来的张大夫,给宣平侯府的世子夫人治病之后,并没有离开京城,他还在等着复诊。

想到宣平侯府那位表姑娘的祝由符,张大夫还是有点生气。

“堂堂侯府,正二品大员,居然相信祝由这种东西,简直荒唐!”张大夫腹诽,连带着也腹诽起宣平侯安肃来。

他觉得安肃愚昧,没有二品大员该有的睿智。

张大夫一连等了好几天,侯府那边都没有动静。

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张大夫想赶回登州去。

五天后,侯府终于来人。

来者,是宣平侯的长子安枫。

“......拙荆顽疾,辛苦张大夫千里救治。如今拙荆已经大安,这些薄礼,请张大夫笑纳。还有十天就是过年,我们也不敢多留您。您若是匆忙,近日即可启程。”安枫笑着对张大夫道。

安枫常年在军中,高大英武,黝黑健壮,看上去像个莽夫。

可是他这个人,说话带笑,言辞和悦,很像他父亲安肃的做派,和他的外表丝毫不同。

安肃是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儒雅,故而安枫也带着几分儒雅。

“这么快就好了?”张大夫倒有点吃惊。

他这个人,医术是有的,医德也有。故而,他知道自己的药,不会起效如此之快,才有一问。

“是啊。”安枫笑着道,“不瞒您说,您的药,拙荆尚未用,着实轻待了您。”

“为何?”张大夫蹙眉。

他对周氏的病,虽然没有十全的把握,但是开的方子,也算是对症啊。

宣平侯府不用,那么他们怎么治好周氏的?

张大夫对这点比较感兴趣。

“贵府奶奶的病,是哪位神医开的方子?”张大夫认真问道。

他没有动怒,而是真心好奇。

他这个人,也算有点涵养。

安枫就解释给他听:“是我表妹,上次您也见到了,贴祝由符的那位表姑娘。”

“这......”张大夫瞠目结舌,“这怎么可能?”

他一脸震惊。

祝由符可以治好病?

荒唐!

“前几天,表妹来复诊,也有解释。”安枫耐心道,“她说,拙荆乃是情志病,并非普通病。黄帝内经有言:忧思伤脾。

脾弱就会导致泄泻。

我几个月前,因训练将士受了些伤,躺了半个月,拙荆听闻之后,整日忧心忡忡,对我甚是思念,故而成疾。

诸位太医,都没有想到此种病因,给拙荆用了将近两个月的药,都药不对症。

拙荆连服药两个月,都没有效,反而添重了她的病,心里对药石起了憎恶。任何药入喉,她都抵触,因此药石起不了作用。

表妹写信,催促我回京,又瞒着拙荆。拙荆大喜过望,‘喜胜忧思’,拙荆病因就去了。

她仍有脾虚,却不信药石,当前给她用药,难以起到疗效。表妹说,荔枝可以扶元健脾,所以她哄拙荆吃下荔枝干。

而后,她又诓骗拙荆说,她擅长祝由符,从而让拙荆以为,真有巫医救治,添了拙荆的信心。如此,拙荆吃了好些健脾的荔枝干,又不再忧思,还相信有巫医辅佐,就不药而愈。”

安枫不停顿,一个劲把事情说给张大夫听。

张大夫一路听下来,一开始还摇头,而后,渐渐被震惊住,惊讶不已;再听到后来,心里折服,连连点头。

他之前还骂安肃愚昧,如今看来,他是自己愚昧不堪了。

治病,先找到病因,所以凌青菀让安枫即刻回京;再因为病家饱受药石之苦,知道病情抵触药石,就借用巫医说辞,给病家信心。最后,她不开药用的荔枝,反而用甜食荔枝干,达到健脾扶元的作用。

治疗的过程,既抓住了病因和病家的心理,又出奇制胜。

张大夫听罢,久久无言。

他整个人被折服得五体投地。

什么荒唐的祝由符,原来都是张大夫自己学艺不精。要不然,他应该看得出那位表姑娘的用意。

最后,他对安枫道:“令妹运用医术,不拘一格,因病用方,故有奇效。若她是男子,迟早要名镇一方!”

安枫笑了笑。

他很赞同张大夫这话。

凌青菀治病之神妙,在于她的出其不意。若不是医术娴熟,也难以运用自如。

假如她是男人,不久必然要天下闻名的。

张大夫带着他对凌青菀的敬意,和安家送给他的礼物,心甘情愿离开了京城。

他走的时候,反复问了安枫,那位表姑娘的名讳。

安枫没说。

这是张大夫唯一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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