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庭准备收手,将法器从宫里悄悄取出来,交给安檐,安檐又交给了凌青菀。
凌青菀想到石庭为了让她入阵,折断胳膊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如今愿意为她停手,心里不免感激他。
“他是君子。”安檐道。
凌青菀颔首。
安檐如此评价石庭,让凌青菀心里舒服了很多。她害怕安檐说“他这样轻易放弃,是有鬼吧”这种话。
这种话,好似对石庭是种折辱,让他的退让和付出都变得毫无意义。
幸而安檐没这样说。
凌青菀就伸手,握住了安檐的手。
“安郎.....”她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又梗在心头,半晌说不出来。
安檐俯身搂住她。
他们之间,不需要刻意的言语。
一个轻轻的拥抱,就能把一切都解释过去,安檐懂凌青菀,凌青菀也懂得他。
性格能如此恰到好处的融合,凌青菀也是惊喜。
好似自己重生这一回,不是为了复仇,仅仅是为了能遇到安檐,把人生的爱恨情仇、人老病死都经历一回,弥补上辈子十七岁的早逝。
“你哥哥卢珞被任命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了。”安檐告诉凌青菀,“你可要见见他?”
殿前司是禁军之一,是比较高的武官。凌青菀还以为皇帝这次召回卢珞,仅仅是为了叙旧,见见卢珃的家人,不成想竟是为了给卢珞升官。
“嗯。”凌青菀点头。
安檐就帮凌青菀安排,让她见了卢珞一面。
他们兄妹是在安檐的一处私宅见面的。
这处私宅,坐落在东市的南边,院子不大,但是庭院修建得很精致。假山灵秀,树木葱郁,长长的回廊两旁,盘满了藤蔓,绿藤摇曳着碧浪,生机盎然。
安檐也在场。
卢珞看了几眼安檐,知晓安檐是凌青菀的未婚夫君,还有一个月他们就要大婚,不免又多看了几眼安檐。
“京里人人夸赞安大人,年少有为、马球精湛、洁身自好。”卢珞道,“我妹妹托付给安大人,我也放心了。”
卢珞始终有点伤感,眼睛里潮潮的,好似随时要落泪。
凌青菀也格外伤感。
“卢大人宽心,我会善待九娘的。”安檐保证道。
卢珞点点头。
继而,卢珞又对安檐说:“我母亲去世之后,继母进门,我对皇后娘娘有误解,总是同她们姊妹置气,没有善待过小妹。
小妹不得善终,也是我这个兄长的过失。我不知她现在算怎么回事,却知她身在好人家,有人护着她,这样甚好......”
当年,继母进门,是卢珃求婶祖母做主的。
卢珃所求的,无非是父亲对她们少些打骂,也转移父亲的注意力,让继母替她们挡箭。
卢珞却不知情。
他从边疆回来,得知生母孝期未过,卢珃就主张替父亲娶继室,令他非常生气,没少和卢珃发脾气。他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两个妹妹经常挨打。
卢氏也是望族大户,卢珞一直以为,他父亲只是打他和身边的将士,不会对女人和孩子动手。等后来他知道了实情,痛苦不跌!
特别是卢珃和卢玉相继去世之后,卢珞的心更是千疮百孔。往事回想起来,他这个做兄长的,着实失职。
这让卢珞特别痛苦,每每想起来就要落泪。
“哥哥,我过得很好!”凌青菀插嘴,“我过得很好......”
她反复强调自己过得好,又把自己家里的趣事,说给卢珞听。
渐渐的,天色已晚。
安檐派人去凌家,通知景氏等人,说凌青菀和他在一处,让景氏勿念。
凌青菀和卢珞的话还没有说完,都没有准备起身。
屋子里点了灯,橘黄色的光线静静流淌,满室温馨。凌青菀曼声絮语,跟卢珞说着她的事情。
卢珞听了,不住的点头。
他渐渐也不在那么难过了。
“九娘,官家知道你的事吧?”卢珞突然问,“我看到你给官家治病了......”
“我说了,官家他愿意相信。”凌青菀道,“他会帮姐姐报仇。”
卢珞却沉默了下。
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说:“九娘,我总盼着你能将前尘往事都放下,过好自己的日子。”
卢珞没有那么急切的报仇心。
正如外界传闻那样,卢珃是疯了、被厉鬼缠身死了等,卢珞宁愿这样相信。
卢珃为了查明杀卢玉的凶手,在宫里大兴灾狱,死在她手里的一二品宫妃,足足十人!那十名宫妃,是何等冤枉?
她们是卢珃的孽债啊。
若是那些冤死宫妃的家人也要报仇,岂不是报应在九娘身上?
所以,卢珞希望卢玉能放下,免得自己也遭报仇。
卢珃的死,卢珞希望卢玉能当成是卢珃偿还自己的孽债。
卢珃的孽债,卢珃自己还了,就两清了。卢玉既重生,就清净过日子,别再牵扯恩恩怨怨。
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会的。”凌青菀回答卢珞,“哥哥你放心吧。”
她转移了话题。
凌青菀甚至邀请卢珞去凌家做客。
卢珞答应以后有机会再去。
“大嫂和孩子们,他们什么时候到京里来?”凌青菀问卢珞。
既然卢珞到京里为官,他的妻子儿女,也应该搬到京城才是。
“等过了年,开春了再接他们。”卢珞道,“我们的院子荒废多时,需得重新修葺整顿,也要些功夫,我暂时在别馆落足。”
凌青菀点点头。
和卢珞再次见面之后,凌青菀的心格外踏实。
她曾经的犹豫、彷徨、迷茫,全部不见了。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接下来能做什么;对卢珃的仇,她也看开了很多,能报自然最好,不能报也不用着急。
安檐以后会权倾朝野,总有对付王家和太后的时候。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做了快两年的凌青菀,有了快两年的新生,她却是第一次这么踏实!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初冬的夜风微凉,安檐的马车尚未换上厚帘幕,故而寒意暗潜,让凌青菀有点冷。
安檐似乎察觉到了,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九娘......”安檐徐徐开口。
“嗯?”
“为何最近的日子过得那么慢?”安檐声音轻柔,似羽翼滑过心头,撩拨得凌青菀的心头有点酥麻。
“胡说......”凌青菀笑。
“是真的。”安檐说,“还有一个月才能成亲,想来真是漫长。”
“嘘!”凌青菀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别瞎说!这种事,越说越不吉利!”
她生怕被安檐说得婚事难成了。
安檐就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肌肤凉滑柔软,绵绵一握,让安檐心里起了涟漪。
他用力抱住了她。
凌青菀回到家里,已经戌时正了。
景氏那边尚未睡。
陈七娘也在。
里屋只有景氏和陈七娘,婆媳俩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的话,不知在商量什么。
凌青菀回来,景氏知晓她和安檐在一起,就没有多问。
“去歇了吧。”景氏道。
凌青菀却坐下,问道:“我还不困。娘,您和大嫂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景氏立马道。
凌青菀起了疑惑。
陈七娘也勉强笑笑,不打算深说的样子。
凌青菀想到,陈七娘的三婶带着儿女,还在凌家住着,只怕是这些事,所以不方便说。
“那我先回去了,娘。”凌青菀道,折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陈七娘的三婶住到凌家,第二天就挑拨陈七娘和景氏的婆媳关系,让景氏分外不爽,直接让她搬出去。
但是,陈三太太不想,竟又对陈七娘说:“七娘,你婆婆脾气大得很啊,是嫌弃咱们陈氏商户出身吗?”
她又在陈七娘面前挑拨,故意让陈七娘误解景氏是瞧不起陈家的人。
假如陈七娘婆媳俩心有芥蒂,真的被挑拨成功了。
可惜,自从祖父扬言要休弃陈七娘,景氏毫不犹豫站在陈七娘这边开始,陈七娘就对景氏深信不疑。
她们婆媳俩,是没有芥蒂的。
陈七娘请陈三太太搬出去,陈三太太突然就哭了。
她大哭不止。
正巧凌青城回来了。
于是,陈三太太又当着凌青城的面哭:“我们孤儿寡母,出去住岂不叫人欺负?七姑爷啊,你难道不能照应我们一二吗?”
陈七娘见她这样,又怕凌青城下不来台,只得同意陈三太太留下。
凌青城一开始还觉得陈三太太慈祥温婉,经过这么一闹,凌青城心里就认同陈七娘的话,觉得陈三太太不好相处,对他们母女起了警惕。
陈七娘觉得还不错。
“我也不是不敢赶他们走,只是我想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七娘对凌家众人说。
景氏都听陈七娘的。
凌青菀也点点头。
弄清楚陈三太太的来意,是最好不过的。
俗话说,“朋友放在身边,仇人放在眼前”。还没有弄清楚陈三太太如此反常来投奔的原因,就把她赶出去,是不明智的。
“已经好几天了,大嫂应该是接到了祁州的来信。”凌青菀回去的时候心想,她也有点好奇,“不知陈三太太到底是来干嘛的。”
凌青菀对这件事比较好奇。
陈三太太留下来,倒也没什么,毕竟景氏当时是借口怕他们觉得拥挤,才让他们搬出去的,不是赤裸裸的赶人。
所以,彼此还没有撕破脸。
第二天,就到了十月初一。
吃早膳的时候,大家就沉默不语。
饭后,凌青城去了宗学,凌青桐也借口去念书,跑出去玩了,屋子里只剩下女眷和陈三太太母子三人。
他们正喝茶闲话,小厮突然来报信:“太太,祁州的大舅老爷来了。”
щшш• T Tκan• C〇
就是陈七娘的大哥。
陈三太太顿时脸色大变,连她的女儿陈十三娘也带着不安和紧张。
凌青菀打量了她们一眼,坐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