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安檐不问,凌青菀还是把她的理由,告诉了安檐。
可是对安檐而言,这些理由完全不重要。
凌青菀愿意不愿意,才是唯一要紧的。只要凌青菀不愿意,哪怕再好的事,安檐也会拒绝。
“你打算怎么跟姨母解释?”安檐问凌青菀,“你若是不好说,就直接否认吧,我来告诉姨母。”
“不用。”凌青菀笑道,“还是我来说,这原本就是我的主意。”
安檐不再说什么。
凌青菀回到家里,先去了她母亲的院子里。
“回来了?”景氏有点心虚,未语先笑问凌青菀,“下午这么冷,你去了哪里?”
人年纪大了,不知为什么,总会有点害怕自己的儿女。凌青菀早上和景氏争论蕊娘的事,让景氏误以为自己惹恼了她,所以说话特别的温和。
凌青菀就心头发酸。
她坐到了母亲身边,道:“二哥让我帮他做双鞋子,我做好了就送过去,刚回来。”
景氏就知道她找安檐商量去了,不再说什么。
一下午,景氏就有点松动了。说实在话,景氏特别相信凌青菀和陈七娘,她们说什么,景氏听了总是容易动摇。
“走,去姐姐屋子里玩。”晚膳之后,凌青菀看到蕊娘还在景氏跟前,她就把蕊娘带走了。
景氏欲言又止。
凌青菀将蕊娘带回了自己的院子,姊妹俩在一处说话。
蕊娘很兴奋,她最喜欢和凌青菀玩了。
“蕊娘,你晚上和姐姐睡吧。”凌青菀对她说。
自从凌青菀上次生病,蕊娘就已经很久没有和她睡过了。再过些日子。凌青菀要出嫁,更是难得了。
她打算让蕊娘暂时搬到她的院子里,直到她出阁,然后的院子让给蕊娘。
蕊娘听闻,跳起来抱住了凌青菀的腰,道:“好,我最喜欢和姐姐睡了。”
凌青菀低头摸她的头。心里颇为欣慰。
这么乖觉可爱的蕊娘。像个孩子一样的纯真,凌青菀绝不要将她送到那个吃人的地方去!
哪怕和母亲冲撞起来,她也有保护好蕊娘。
母亲也是爱蕊娘的。她只是太高估了蕊娘,以为蕊娘是个聪明极致的人,完全可以胜任。
每个母亲大概都有点这样吧,对自己的儿女带着盲目的自信。
“姐姐。我以后都要跟你睡!”蕊娘不肯松开凌青菀,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间。低声说。
只有跟着凌青菀,蕊娘才有安全感。
蕊娘不太懂什么这些,所以她说不明白,她只是潜意识里喜欢粘着凌青菀。这个家里。最让蕊娘觉得踏实的,就是凌青菀。
“只要姐姐在家,你就跟着姐姐。”凌青菀笑道。
蕊娘甜甜的“嗯”了声。非常的开心。
姊妹俩说说笑笑,直到子初才躺下睡觉。丫鬟帮她们吹灭了两盏灯,只留了一盏在帐子外。
蕊娘睡着之后,凌青菀却半晌没有睡。
她不知怎的,又想到今天遇到安檐时,那个送安檐回来的小厮。
那人的面容,着实熟悉。而且,他肯定是过来办事的,看到凌青菀这才急忙上车离开。
“到底是谁呢?”凌青菀想了半天。
脑子里走马观花,想了半晌,把所有的人和事全部推演一遍,最终电光石火间,凌青菀突然想起来了。
她终于知道那是谁。
凌青菀猛然坐了起来。
“是石庭的药童!”凌青菀喃喃念出了声。
她今天在安檐衙门那边遇到的小厮,竟然是石庭身边的药童。
这非常诡异!
石庭身边,有好几个小厮和药童。时常跟着石庭出门是归雁,但是有时候归雁也要去天一阁忙碌,那时候就会有其他的小厮跟着石庭。
今天遇到的那个药童,跟着石庭出门的机会不多,凌青菀最多见过他一两面,所以她想了很久,这才堪堪记起来。
毕竟凌青菀每天见过的人不多,仔细排查,就能想起来。
“石庭的药童找安檐?”凌青菀再也睡不着了,“安檐果然知道了,每次提起石庭,他就支吾,果然.....”
凌青菀心里像猫挠一样。
她一晚上左立难安,在屋子里踱步。屋子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墙角还有一盆栽腊梅,透出馥郁幽香。
那些香气,让她更加难安了。
“石庭,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可以告诉安檐,却要瞒住我?”凌青菀心想。
她其实能猜到几分:肯定非常糟糕,凌青菀瞧见了,一定会内疚,所以才瞒住她。
安檐不惜对她发火,也不肯告知实情。
这一晚上,对于凌青菀而言是非常难熬的,她心里七零八落,忐忑不安,预想了很多事。
她就这么在屋子里踱步,到了黎民。
“我也不是非要怎样,只要明白石庭到底是死是活,就足以安心了。”凌青菀想。
值夜的丫鬟也跟着一夜未睡,多次问凌青菀:“姑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凌青菀都让丫鬟赶紧去睡:“我无妨的,你不用管我。”
丫鬟对凌青菀颇为敬畏,当即不敢多言。
过了片刻,丫鬟又问一次。
如此反复问下去,终于就到了天亮。城里的晨钟响起,到了开坊门的时辰,凌青菀也不跟她母亲解释,立马冲到了外院,让车夫套车去安家。
她到安家的时候,安檐正巧出门。
瞧见凌青菀眼底阴影浓郁,迫不及待的样子,安檐心里跟明镜一样:昨天那个药童,凌青菀看到了,她是来询问石庭的。
安檐对人心了如指掌。所以完全不动声色。
“石庭呢?”果然,凌青菀上前没有别的话,直接问安檐,“石庭人在哪里?”
“在城南的孟家庄。”安檐终于肯说实话。
凌青菀已经看到了石庭的小厮,再瞒下去已经没了意义,唯有告诉她。
“他还活着吗?”凌青菀声音有点发颤,“他是否还活着?”
“活着。”安檐道。他这话说得没什么力气。似有点无奈,然后又补充道,“。他很糟糕......”
凌青菀深吸一口气。
她将内心翻腾的情绪都压下去,用一种极其沉稳的声音对安檐说:“你派个人带我去,我想去看看他!”
可是话说出来,带着几分颤栗。
安檐说很糟糕。那就是真的很糟糕。
凌青菀就知道,石庭为了救她。肯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安檐道:“我带着你去吧。”
“你还有公务,我不想耽误你,你派个人带路即可。”凌青菀道。
安檐却坚持他自己带凌青菀过去:“我身边的下属都不知道那个地方,只有我过去两次。我带你过去。”
凌青菀已经没有心思去多纠结什么。
她同意了。
安檐上了凌青菀的马车,马车根据安檐指的道路,一路往孟家庄去。
马车上。安檐看得凌青菀发青的面色,有点担心。他想到自己答应石庭。隐瞒凌青菀而对凌青菀撒谎,会不会毁了他们之前的信任?
“九娘?”安檐试探着拉住凌青菀的手。
让安檐意外的事,凌青菀并没有责备他,而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从他掌心汲取温暖。
凌青菀甚至对安檐道:“我明白的,安郎,你无需解释。假如是我,我亦会同样。我只是内疚,他为了救我,付出太多,我无以为报......”
安檐对她如此深明大义而感动。
安檐就搂住了她。他穿着武将的朝服,软甲上面缀满了铜片,有点发硬。安檐怕搁了她,只是轻轻搂住她。
不成想,凌青菀却紧紧搂住了安檐的腰。
凌青菀抱住安檐的腰,将脸贴在他冰凉的软甲上,让自己能保持几分清醒。
一路上,她没有再说话。
安檐也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不再打扰她。
等他们到了孟家庄,安檐却带着凌青菀下了马车,两人往庄子西头的树林走去。
“他不住在庄子里?”凌青菀问安檐。
“不,他住在树林的后面,就是峭壁边上。”安檐回答。
凌青菀的眉头蹙得更狠,问:“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安檐道,“他的病在京里养更合适,但是他非要住在树林后面,说就风水地形而言,那个地方是最适合他养病的。”
这点,安檐不太懂,所以他没有劝石庭。
石庭的所作所为,安檐非常感动,他为了救凌青菀,牺牲了很多,这点非常无私。
从前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安檐打心里把石庭当个朋友,也真的信任他。
安檐隔三差五会来看石庭。
石庭也会时常要些不同寻常的药物,或者法器。旁人弄不到,安檐却可以,石庭总是派小厮找安檐。
安檐就会弄些东西,给石庭送过去。
这个地方,他来过几次。
石庭得到巫医秘术,也懂得些奇门遁甲。所以这个树林里,他布了阵法,不小心就要迷路。
“你跟着我。”安檐道。
他带着凌青菀,踏入树林。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拐了三次,三次都迷路回到原点。寒风凛冽的冬日,凌青菀愣是走了一身汗。
最终,他们走出了树林,到达了后面的小木屋。
石庭的小厮归雁守在门口。
凌青菀进去,看到屋子里的石庭,当即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