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和黄祖达成的和解方案,当然不可能马上实施,仅被俘士兵的家人陆续迁来柴桑也需要一个月,把黄射最终交还黄祖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不过五天后,陶家被扣押的四百余艘商船及一百余名伙计返回了柴桑。
同时黄祖承诺,以后不会再为难陶家商船,陶家船队将和从前一样顺利经过江夏,这无疑是解决了陶家最严峻的问题,使陶家上下一片欢腾。
甚至当四百余都货船返回柴桑时,两百余名陶家子弟在家主陶胜的带领下,集体去江边祭祀江神,迎接商船的归来,用一种最虔诚的仪式来纪念陶家新的开篇。
当然,陶胜心中比谁都明白,该感谢的并不是江神,而是刘璟,他不仅保证了自己的家主之位,而且帮陶家解决了最棘手的难题。
从江边归来,陶胜立刻转道去司马军衙,他要当面向刘璟表达陶家的谢意。
一名士兵将陶胜领进了刘璟的官房,刘璟的官房是一间朝南的屋子,宽敞而明亮,虽然天气闷热,但院子里树林浓密,凉风习习,倒也感觉不到很热,刘璟正站在一幅江夏地图前,用笔细细地画着下雉县的范围,看得出他对这块新到手的地盘颇为满意。
陶胜快步走进房间,深深施一礼,“参见公子!”
刘璟放下笔,笑眯眯问道:“家主去江边接到船只了吗?”
“接到了,人员、货物和船只都没有损失,璟公子的大恩,陶家感激不尽!”
说着,陶胜竟跪了下来,向刘璟磕了三个头,刘璟吓了一跳,这可是他未来的岳父,怎么能向自己磕头,他慌忙扶起陶胜,“家主不必行此大礼,我与陶家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怎能不尽力帮助陶家。”
陶胜心中感动,他想起女儿说过的话,刘璟有能力,也会全力帮助陶家,现在看来,自己的见识还比不上女儿,令陶胜心中一阵惭愧。
父亲让自己全力支援刘璟是正确的,正是刘璟对陶家也同样有着钱粮依赖,他才会说出唇亡齿寒的关系,才会在关键时候帮助陶家摆脱困境。
陶胜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慨,又叹口气道:“我们陶家一致决定,尽全力支持璟公子,就算倾尽家财也在所不惜,陶家的钱粮主要储存在江东,陶家在长江沿岸有数十座仓库,我们将陆陆续续将这些物资钱粮运回柴桑。”
陶胜变得如此慷慨大度倒不完全是出于感激,从这次对付黄祖,陶胜便发现,黄祖不是刘璟对手,刘璟将迟早会占领江夏。
而且他的才能也远胜于刘琦、刘琮,将来荆州有变,极有可能是刘璟成为荆州之主,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但如果有陶家在钱粮的全力支持,未必不能实现。
对陶家而言,这是寻找靠山的一个良机,支持得越早,陶家将来获利越厚,陶家是商人,而且是最成功的商人,眼光自然非同寻常,家族一致决定,把陶家的未来就押在刘璟的身上。
刘璟笑了笑,陶家的表态在他的意料之中,实际上,就算陶家不表态,他们的利益已经捆绑在一起了。
他请陶胜坐下,诚恳地对他说道:“我也非常感谢陶家的支持,将来,我也会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可以保护陶家的商业利益,陶家就不用再生活在江都和荆州的夹缝之中。”
陶胜叹息一声,“这一天陶家也是盼望已久。”
如果说陶胜对刘璟的态度,之前因为女儿陶湛的缘故,使他心中多少有点芥蒂,但此时他心中一点点隔阂也荡然无存。
两人的笑容和言语都变得坦诚起来,刘璟沉吟一下道:“就不知黄祖的誓言能维持多久,我们还是得当心。”
“这倒没必要担心。”
陶胜笑了笑,“黄祖此人虽然对外人品卑劣,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在江夏郡内,他一般很守诺言,这也是他很讲究在江夏郡内的名声,既然他答应不再拦截陶家船只,那一般他就不会食言。”
“这样最好不过。”
这时,刘璟又想到一事,便问道:“陶家有没有办法搞到上好的精钢?就像那把方天画戟一样铁质。”
陶胜眉头微皱道:“如果是普通铁,陶家可以很容易搞到,不瞒公子说,陶家在丹阳县也有两座铁矿,招募几千工人开矿炼铁,只是炼出铁必须卖给江东官府,不准外运,当然,陶家也有办法运出来,关键是公子是要上等精钢,少量的话可以搞到,大量的话有点困难....”
刚说到这,陶胜猛地想起一事,连忙问道:“不知公子急不急?”
刘璟想了想道:“倒也不急,一年之内都可。”
“那就没有问题了。”
陶胜兴奋地解释道:“炼制精钢的关键不是技术,而是要使用上好石碳和碳粉,碳粉容易弄到,但石碳江南和荆州都不多,巴蜀却有,我可以从巴蜀大量购买石碳,再从丹阳运来精钢矿,再烧制些碳粉,我们就在柴桑开炼,公子要多少有多少。”
石碳是煤,煤的发热量高,可以炼出优质钢铁,刘璟心中也有些跟着兴奋起来,他快步走到墙边的一幅大地图前,很快找到了丹阳县,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丹阳县就是后世的马鞍山。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尽快实施。”
“公子放心,后天就放船队去巴蜀,一次便可运回几万斤石碳。”
“还有炼铁的工匠!”
刘璟又提醒他道:“打造方天画戟之人虽已去世,不知他的后人有没有得到真传,如果能找到他们.....”
“这倒不必!”
陶胜笑着摆摆手,“中原好一点的炼铁工匠都被曹操收罗去许昌了,不过,自古兵匠出越国,在吴郡和会稽郡那边,我能找到最优秀的铁匠,绝不亚于打造方天画戟那位老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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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胜告辞而去,刘璟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走着,他亲眼见识过曹军骑兵的凌厉凶猛,江南之兵远远无法匹敌,虽然江南之兵可以利用水军的优势自保,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关键是要有自己的优势军种。
像虎豹铁骑、先登死士、白马义从,这些军种各有优势,在战场上能以一当十,他刘璟也需要有这样一支特殊军种,成为他的王牌军,将来能与曹军抗衡。
尽管这只是一种初步想法,但刘璟心中已非常炽热,他立刻要付诸实施,尽管这需要数年时间来磨练整合,但关键的第一步,他一定要迈出去,而且上苍对他也特有眷顾,把陶家这样的大商家送给他,为他的梦想成功增添了强大的助力,如此,他怎能不尽力而为。
这时,朱珣出现在门口,恭敬道:“司马,你找我吗?”
刘璟一回头,笑道:“是啊!请进来坐。”
朱珣走进房间,行一拜礼,随即坐下,刘璟笑着问道:“这次清查周家的土地钱物,得了多少?”
战争结束后,周家第一个被查处,不过看在最后周家愿意协助江夏军的份上,刘璟便饶了周家死罪,将他们家族悉数逐出柴桑,没收其房产土地,朱珣取出一本清册,递给了刘璟,“周家很狡猾,事先便将钱物转移去了武昌,所以在财物方面收获不大,在他们庄园里清查出一万多石粮食,这是最大的收获。”
“土地呢?”刘璟不露声色问道,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东西。
“上田有六十三顷,六千三百亩,主要集中在柴桑南面的浔阳江两岸。”
才六千三百亩,太少了,刘璟沉吟一下,又问道:“那官田有多少?”
“回禀司马,官田大约也有四千亩。”
加起来才一万亩土地,还是不够安置,刘璟之所以急需良田,是因为即将有两千户左右民众将从武昌和夏口一带迁来,这些都是战俘的家眷,战俘自然会成为刘璟的士兵,那么他们的家眷也需要安置。
按照每户十亩的最低标准,至少需要两万亩土地,现在还有一万亩的缺口,刘璟忍不住看了一眼朱珣,朱家可是柴桑最大的地主,有上田数百顷,耕牛更是不计其数,他们能不能拿出一部分土地。
朱珣笑得有点尴尬,他明白刘璟眼神里的意思,其实朱家也是全力支持刘璟,在上一次对江东的战役中,之所以能大量动员民夫,主要就是周家起的作用。
朱家可以出粮出人,但要朱家拿出土地,这就有点难办了,土地是朱家的根本,没有了土地根本,朱家就会走向衰亡。
但朱珣也知道,周家若一毛不拔,恐怕刘璟这一关也难过,他想了想便道:“司马,我回去和父亲商量一下吧!看看朱家是否也可以尽点力。”
刘璟眼睛笑眯了起来,他要的就是朱珣这句话。
“我也不会亏待朱家,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承诺,朱家拿出多少上田,我就在下雉县给朱家两倍的土地补偿,平原山地任凭朱家挑选。”
朱珣起身行一礼,“司马请放心,明天一早,我会给予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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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珣的父亲名叫朱良,正是朱家家主,当天晚上,朱珣便和父亲一起商议刘璟提出的置地方案。
朱良年约五十岁,长得矮矮胖胖,肥头大耳,一脸笑容和善,但他却是一个极为狡黠精明之人,自从他掌管朱家后,二十年来,朱家的土地和耕牛数量便翻了一倍。
朱良背着手慢慢踱步,口中自言自语道:“用柴桑换下雉,又是用熟地换生地,纵然是两倍补偿,在地价上还是吃亏买卖,要知道一亩柴桑上田可以买三亩下雉上田,不过,由此得刘璟一个大人情,也不算吃亏,但有一点,必须让刘璟知道,我们朱家可是吃了大亏。”
朱珣见父亲算得极为精明,心中不由暗叹一口气,“父亲,只要我们全力支持他,他将来一定不会亏待朱家,不用这么斤斤计较。”
“那好吧!他需要多少田地?”
“至少一百顷。”
朱良脸上的肥肉剧烈抖了一下,这是他们朱家三成的良田啊!多少年的心血都白费了,不过朱良也是一个有眼光之人,既然陶家都肯在刘璟身上下血本,朱家为何不能。
他沉思良久,道:“你可以答复刘璟,这百顷良田是朱家对他的全力支持,不用下雉县的土地置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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