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回去,说什么都不回去。世人鄙视唾骂,那就让他们鄙视唾骂好了。世子爷会背上不好的名声,那就背上好了。他可是在莞儿病了的时候,眼都不眨就割开手腕将血放出来做药引的男人,他怎么能够容忍莞儿重新回到那地狱般的家里?蒋秋娘在心里默默想着:没错,她这样想很自私,但是,老天爷啊,就让她自私这一回吧。为了一双儿女,她情愿因为这份自私遭天打雷劈。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而同样睡不着觉的,并非是罗家人,京城中的罗府,也是有人彻夜难眠。
三更的梆子已经敲响,韩夫人在又翻了一个身之后,终于是坐起身,沉声把丫头叫过来,点燃了烛火后,她就倚在床头怔怔出神。
晚饭时的一幕又在脑海中清晰浮现。那个一向对自己很好的婆婆,在听到丈夫说起那个前妻的女儿如今和路王府世子爷过从甚密,甚至有可能成为世子妃时,眼睛一下就瞪得比铜铃还大,大的韩夫人几乎以为那对眼珠子就要飞出来了。
世事便是如此讽刺,当年她利用娘家的势力,成功的将那个女人和她一双儿女都赶出了罗府,原以为从此后便可高枕无忧。因为她早已打听清楚,那女人的娘家根本成为不了她们的依靠。虽然后来那女孩儿来带她弟弟离开的时候,表现的很刚强,不过刚强又如何?这个世道,可不是单凭刚强就能吃饭穿衣的。
没错,在韩夫人心中,那mǔzǐ三个早就该死了,这三年来,她甚至压根儿就没想过派人打探一下对方的消息。谁能想到,三年没有消息,今天一有了消息,竟然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刚强的女孩儿。竟然成了让路王府世子,那个百战杀神倾心的女子,甚至有可能成为世子妃,这不是开玩笑吗?怎么搞的?是出鬼了吗?
当时的晚饭桌上,韩夫人便对罗海天嗤之以鼻,只说他是想官儿想疯了。却不料女儿罗芙竟气呼呼的咬牙证实了这个消息。
当初受邀去荷风溪月,可是令罗芙在那些亲近的姐妹中十分露脸的一件事,没想到最后竟是被羞辱了一番撵出来,这种事情她自然是打死也不肯说出的,因此连韩夫人都不知道。直到此时。耳听得父亲已经知道了那个可恨姐姐的事。而母亲还是一副没事儿人似得。于是她也不得不说出来,父亲要接那mǔzǐ三人回家,这事儿必须要让母亲提高警惕。
“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该想个法子。取了她们三个的xìng命才是,不然哪还会有今天这些麻烦。”
韩夫人想到这里,便伸手抚了抚额角,一边咬牙咒骂着,她竟还觉得当日手段是妇人之仁。不过也难怪她此时不安,想起那婆婆之后催促着儿子赶紧接那mǔzǐ三个回来的嘴脸,想起她说这三年想孙子孙女儿,不知多少回睡不着觉,还擦眼抹泪的恶心劲儿。韩夫人几乎都要吐出来,她更感觉到婆婆对自己态度的微妙转变,呵呵,二品官员的庶女,能和路王府世子妃相提并论吗?恐怕在那老虔婆眼中。自己如今连给那小贱人提鞋都不配吧?这怎不由得韩夫人怒恨交加。
只是再怎么生气,事情却已经再无转机。韩夫人很明白罗海天对前程的那份贪婪和无耻,当日自己不正是利用这一点才达成目的吗?如今报应来了,那女人摇身一变,眼看要成路王府世子爷的岳母了,也幸亏对方是个软弱xìng子,不然只怕这府里早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吧。
对做过的事情,韩夫人一点儿都不觉得错,蒋秋娘不过是个土包子地主的女儿,她怎么配和自己这个官宦小姐抢丈夫?虽然是庶女,身份也比她高贵一百倍不止,那女人就该在自己进门后主动退位让贤才对,结果还要巴着罗海天不放,那自己害她有什么错?她只恨上天不公,竟然对那样一个乡下女人如此照拂,让她那个村姑女儿竟入了世子爷的眼,那位世子爷也是,不是说百战杀神冷酷如冰的吗?怎么会看上那么个被退婚又被赶出家门的女子?眼睛瞎了吗?
只是任韩夫人百般怨恨咒骂,当三天后的一大早,她看到丈夫穿戴整齐,甚至连婆婆都换了一身新衣裳,家里的马车收拾的干净整洁漂漂亮亮准备往乡下出发时,她所能做的,也只有满含怨恨的目送那一对无耻mǔzǐ远去。
“娘,就让她们风风光光回来啊?你……你也不说想个法子。”
罗芙在韩夫人身边跺着脚,手中一条丝帕都被她扯烂了,只要一想起当日荷风溪月后花园自己受辱的场景,她就禁不住浑身哆嗦。
“那又能如何?”韩夫人也是咬牙切齿,但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显然定力胜了女儿不止一筹。
“您……您就没和爹爹闹吗?你就和他说啊,如果……如果那mǔzǐ三个回来,咱们便回外祖父家去,请外祖父给我们做主。”罗芙气哼哼咬牙:爹爹最怕外祖父了,只要外祖父说一句话,他不敢不听。
“傻丫头,你还以为如今是从前那会儿呢?你那个姐姐都快成路王府世子妃了,你爹还会把你外祖父放在眼里?”韩夫人冷笑一声,接着拉了女儿的手往回走,悠悠道:“不用急,那女人当日是被赶出去的,她但凡有一点儿心气,也未必肯回来。若她真的就是个软骨头,乖乖回来了,娘也不会让她好过。”
“不让她好过?就如您刚才说的,她女儿都要做世子妃了,你能怎么不让她好过啊?”罗芙都快急哭了,却听韩夫人冷笑道:“大不了鱼死网破,有什么?错非这一回别落进我的计算里,不然我让她们有来无回。”
“娘,你……你不会是想……”罗芙整个人都被吓住了,抓着韩姨娘的袖子低叫道:“娘你疯了,那个世子爷很护着那女人的,你要是敢,他……他会把你碎尸万段。”
“笨丫头,咱们宅门之中下手害人,讲究的是一个无踪无迹,你以为我会让人查出来吗?说不定这一次柳暗花明,等那小贱人没了,你还有做世子妃的机会呢。”
“娘,你……你胡说什么?世子爷讨厌我都来不及,哪可能……”罗芙惊呆了,觉着她娘一定是疯了,要不然怎么尽做美梦呢?
“傻孩子,她们如果回来,你那姐姐必然要在府中居住的。按照你之前所说,路王府世子爷常和她见面,只怕此后也忍不住。你且好好忍一忍,多和那小贱人打交道,哪怕低声下气些也无妨。如此总有机会托她的福见到世子爷,到那时你学着她的行事,等她一旦死了,你再表现的伤心欲绝些,也许那世子爷伤心之下,便能和你说上话了。姐姐没了,妹妹代嫁这种事,从古到今多得是,怎么知道咱们不能算计这一回呢?”
罗芙呆呆的看着韩夫人,如果说她刚才还觉得母亲是得了失心疯的话,那现在她的心已经砰砰砰跳得厉害了,脑海中现出那冷酷男人英俊无俦的面孔,想到他骑着高头大马来迎娶自己,一时间,何止是心,她连脸都热的厉害。
由此可见,妄想人人都有,不过理智的人能够压下去,而有些人,头脑发热之下,只觉着这不是妄想,是一定能够实现的理想,所以宁愿为它拼个粉身碎骨。
老实说,罗莞从昨晚和蒋秋娘说过那番话后,就做好了应对罗海天的准备,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来的这么快,她以为那个无耻的男人就算要来,最起mǎ还要筹谋筹谋,找点理由什么的,怎么着也要过个十天半月才会过来。却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这老家伙对前程的渴望和迫不及待。
得到信儿的时候,她正在果园里,就见秋明庄一个家丁匆匆跑来报信,只说户部一个姓罗的官儿来了,说是蒋家娘子的丈夫和孚哥儿莞姑娘的父亲,要接她们回家。二庄主不肯,现在两方人正在对峙,蒋家娘子昏过去了,元老太太正在痛骂不休。
罗莞都没听完这家丁绘声绘色的描述,撒腿就往家里跑,还不等到近前,便看见那一字排开的三辆大马车,院子里范良的咆哮声听上去就如同一头被侵略了领地的狮子。
匆匆跨进家门,恰逢罗海天身旁的老太太转过身来,只看了两眼,那面貌看上去十分慈祥的老太婆脸上就露出惊喜笑容,一步三晃得迎上前,还没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大叫道:“我可怜的孙女儿啊,都是你爹听信谗言,害得你和你娘你弟弟流落在外,你……你可心疼死奶奶了。”
卧槽卧槽卧槽!!!!
罗莞被这老虔婆的演技彻底震惊了,在心里爆了连串的粗口,同时好几个感叹号浮现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