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越说越激动,露出几分可怜来。
十三阿哥却是想到了阿克墩,正月里的生日宴,不是阿克墩的直接死因,也是间接。
十四阿哥禁足一个半月,居然不是愧疚,而是委屈?
他看着十四阿哥道:“别惦记了,且不说你禁足中,本就不好出去;就算没禁足,没有九哥的帖子,难道要去做恶客?”
十四阿哥嘟囔道:“那让九哥给我派个帖子呗?凭什么给您跟十二哥,不给我呢?”
十三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道:“我跟十二哥也没有收到帖子。”
十四阿哥:“……”
这个还真没有想到。
好一会儿,他眼珠子转了转,道:“九哥自己也是光头阿哥,难道还瞧不上你们是光头阿哥?不能吧,平日里在内务府使唤十二哥不是使唤的挺溜么?”
十三阿哥道:“想多了,没有先例,应该是怕麻烦……”
十四阿哥有些不舒坦,道:“不会是不好单撇下我,才连带着十二哥跟十三哥都不请吧?”
十三阿哥也这样猜测过,不过觉得最大的可能是他们还没有成亲,没有女眷。
那就没有必要去凑数,毕竟他们虽成丁了,可还住在宫里,撂下衙门差事去吃酒也不像话,还要在侍卫处报备。
十多年相处下来的情分,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听说你前阵子不是拉弓射箭都没耽搁,那就坚持,汗阿玛会晓得的,说不得过阵子就气消了……”
说到这里,他晓得十四阿哥性子急躁,就道:“先等到万寿节前,许是就有恩典……”
十四阿哥听了,心里算了一下日子,还有不足一个月万寿节。
那能再忍忍……
他看着十三阿哥,带出失望来,道:“还以为我开口了,求到十三哥跟前,十三哥就会帮我,结果还是要我自己熬?换了十哥出事,九哥才不会白看着!”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我不如九哥厚道。”
他很想要问一句,难道十四阿哥不晓得感情是相互的?
九阿哥与十阿哥兄弟情深,那是因为彼此都义气。
十哥为了九哥,连御史衙门都闯了,鞭打御史,为了这个宗人府都记了一笔。
自己这里,十四阿哥义气了么?
只是他晓得,问出来也是废话,十四阿哥有自己的结论。
在十四阿哥眼中,前年从乌雅家要来那一万两银子分给十三阿哥一半,就是最大的义气。
十三阿哥也记得这个人情。
可是方才十四阿哥让他跟太子请求也好,让四阿哥出面跟御前请旨也好,都没有存好心。
这小算计都在脸上了,却还要扯着兄弟情分的名义。
他想要让太子不待见自己,想要让皇父训斥四哥。
十三阿哥的心里凉飕飕的,身上带了乏力。
他不想听十四阿哥说话了,道:“我还得回衙门,今天就到这儿。”
十四阿哥小脸耷拉着,看着十三阿哥,想要挽留,又觉得没意思。
十三阿哥走了,十四阿哥站在门口,神色转为寡淡。
十三阿哥,这是做了选择?
他往后会渐渐疏远自己的。
他选择了太子……
十四阿哥低下头,心情很是复杂……
十三阿哥出了头所,顺着甬道往北,就被人拦住。
是永和宫的总管太监。
十三阿哥认出人来,放慢了脚步。
那总管太监上前两步,道:“奴才给十三爷请安。”
十三阿哥道:“是妃母打发总管出来看十四弟?那别耽搁了,快去吧!”
那总管太监摇头道:“是娘娘晓得十三爷去头所,打发奴才过来候着,娘娘说了,十四爷打小跟十三爷最亲,十三爷的话他也能听进去,还请十三爷好好劝劝他,让他老实在御前请罪,也给太子赔礼道歉去。”
十三阿哥垂手听了,以示恭敬,面上却带出为难道:“汗阿玛已经罚了,十四弟也晓得错了。”
上头有皇父跟妃母,还有十几个哥哥,哪里轮得着他充大瓣蒜?
那总管太监道:“我们娘娘这些日子惦记十四爷,寝食难安,我们奴才瞧着也不落忍。”
十三阿哥眼见掰扯个没完,旁边的甬道两侧守着内廷门的护军跟太监都眼巴巴的看着,就垂下眼,道:“既是妃母吩咐,下回见面我会转达妃母的吩咐。”
那总管太监这才侧身让路,道:“那劳驾十三爷,我们娘娘就能放心了。”
十三阿哥没有说话,大踏步走了。
只是他已经决定,在十四阿哥出来之前,不往头所来了。
这请求莫名其妙。
德妃真有那个心思,叫四哥压着十四阿哥教训就是。
为什么没有?
因为她晓得皇父的底线,不许宫妃插手皇子、皇女事。
如今倒像是要推他做个顶缸的。
自己真要去跟十四阿哥说这些,十四阿哥会乐意下台阶请罪的,到了那个时候,皇父与太子怎么看他?
会将他当成个大欠儿登……
*
再一日,就是二月二十五。
舒舒与九阿哥早早起了。
她打算去海淀请安,九阿哥则是要往御前提“抓周”事。
夫妻两个吃了早饭,就往前头来了。
舒舒道:“估计就这一回,太后慈爱,不会忍心小辈出京折腾的。”
九阿哥好奇道:“咱们娘娘跟着去海淀了,其他妃母没有跟着过去,嫂子们怎么请安?”
这将舒舒也问住了。
要是从海淀回来再入宫就太晚了,要是先入宫请安再出发去海淀时间也迟。
竟是无解。
九阿哥见舒舒懵懂,自己就找到答案了,道:“应该还是以太后为主,这逢五逢十本就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妃母、嫔母这里,都是顺带的。”
这就是后宫无主的好处了。
要是有嫡母婆婆在,皇子福晋们就不是这样的请安方式。
说话的功夫,两人出了大门。
马车已经候着,额尔赫跟春林带了护卫们随行。
自从正月末赶上一次马车事故,皇子府的马车出行,必要检查三遍,还要有侍卫跟着。
虽说在马车上动手脚的害人法子看似粗糙,可是管用。
尤其是在城里,马车跑起来,还要伤行人,两重不是。
再小心都是应该的。
夫妻两人站在马车前,望向东边。
八贝勒府、四贝勒府门口都有马车。
见九皇子府门口有动静了,四贝勒府的马车就动了。
不见四阿哥,这是正常,四阿哥如今有差事,没事儿不可能去海淀。
因为要走德胜门,所以马车从九皇子府门口经过。
舒舒与九阿哥就没着急上马车,等着两府的马车依次过去,才上车跟上。
到了马车上,九阿哥就道:“三嫂不去,五嫂在海淀了,那除了咱们这边,就剩下七嫂……”
舒舒想起七福晋惦记去红螺寺之事,道:“估计请了这一次安,七嫂就要开口请假了,等丰生他们‘抓周’完,七嫂该去红螺寺了。”
九阿哥想起御前的话,道:“汗阿玛不大乐意咱们信佛道,应该是怕没了血性。”
只是儿媳妇奔着求子去的,御前也不好拦着。
舒舒道:“就是图个静心罢了,真要咱们吃斋念佛,咱们也受不住。”
九阿哥也是这样想的,挑眉道:“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不能表现出太信,否则回头旁人当咱们没脾气呢。”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北花园门口。
四福晋跟八福晋已经下了马车,正等舒舒下车。
舒舒跟九阿哥一起下车了。
舒舒跟嫂子们汇合,九阿哥跟两位打了招呼,就往小东口去了。
四福晋看了眼北六所方向,这次跟着来海淀的女眷,除了五福晋跟十福晋,还有九格格。
要知道她们跟圣驾回京的时候是正月二十四,这次圣驾再来海淀是二月二十三。
皇子福晋这里还罢了,跟着过来,孝顺太后,也是孙媳妇的份内之事。
九格格这里,可见日子过的随心。
否则即便是公主,一个新婚小媳妇,公婆要是约束,也不会这样自在。
三人进了北花园,去了太后宫。
五福晋、十福晋与九格格已经在了,正坐着吃茶。
见三人到了,几个人都起身。
舒舒跟着两位嫂子一起给太后请了安,跟大家见过,而后重新排了座位。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舒舒道:“正说你们家过两天的酒席呢?我人不过去,那席面得送来……”
舒舒道:“早预备了孝敬皇祖母的,其中有煎牛胸口油,配上师傅才调制出来的小料,味道好极了。”
“哎呀,我就爱吃牛胸口,烤的、卤的都爱吃,劲道还香……”
太后兴致勃勃。
舒舒道:“还有一道炙子烤肉,用的羊五花,加上青椒跟香菜一起烤,也是又嫩又香。”
太后笑着道:“那我就等着了,不白吃你们的,给你们预备了东西添盘……”
说着,她吩咐白嬷嬷道:“记得一会儿将东西预备出来,我还指着九福晋孝敬的春菜呢。”
旁人笑着听了,各有思量。
这会儿功夫,七福晋到了,进来先请罪,道:“是我糊涂了,路过五嫂门口还叫马车站了站……”
太后笑着让她坐了,道:“本就不该叫你们大老远的折腾,就这一回,下回都别折腾了,你们有时间请安,就去宫里,没有就算了,有她们几个陪着我,这牌局也能支起来了。”
四福晋年长,道:“这是孙媳妇们当做的,不折腾。”
太后收了笑,带了认真道:“听我的话就是了,这路上叫人不放心,要是再有一回惊马,那我该难受了。”
四福晋看了下头的妯娌们一眼,没有一个开口的。
九格格在旁,道:“四嫂,就听皇祖母的吧,省得皇祖母不放心。”
四福晋这才点头,道:“那我们就听皇祖母吩咐,先在宫里请安……”
太后点头道:“这样好,大家都省事儿,我也省心……”
*
清溪书屋,康熙见到了叫自己不省心的九阿哥。
听了九阿哥的请求,他揉了揉额头,道:“丰生的赏赐,朕已经叫人预备下了,明天跟晬盘一起赏下去,阿克丹跟尼固珠的就算了,没有先例……”
去年三胞胎出生的时候,圣驾亲临,动静太大了。
康熙已经后悔了,这一年来才没有再赏赐。
东宫没有嫡子,下头各皇子府的嫡子接二连三。
九阿哥诧异道:“汗阿玛,这不是咱们皇家的‘祥瑞’么?就是百姓人家的三胞胎,还要报到礼部,赏给米五石、布十匹,到了皇家这里,给两样赏赐不是应该的么?”
康熙看着九阿哥,道:“哪里有那么多应该?你别犯糊涂,虽说是三胞胎,可丰生跟他弟弟、妹妹不一样。”
九阿哥点头道:“汗阿玛放心,儿子不会坏了规矩,就是这一年下来,外头难听的话太多了,多少不吉利的,儿子听了都恼,可是也不能见人就解释,过两天摆酒宴客,让三个孩子亮相,也是为解决流言,可是客人就那么几个,外头不知道的还要说嘴,今儿厚着面皮过来求赏赐,也是想借汗阿玛的威势,也让人晓得三个孩子没有毛病,全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