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瑶自然不会临阵脱逃,虽然看起来这个大缸有些渗人,她还是请了宫人将它搬到殿外,又请了宫人帮自己准备需要之物。
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妥当,众人移步殿外。
只听徐素瑶说道,“大元崇文尚武,以德服人,以孝治天下,当年太祖以大齐为良师益友,如今大元更是与大齐情同手足。”
“然,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连同胞兄弟也有反目成仇之时,大元大齐两个国家,庶民百万,行为举止更需谨慎,多行一步,便易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或以巧言令色之态行蛊惑人心之事,或以忠言逆耳之姿藏挑拨离间之心。”
字字珠玑,砸在在场众人的心头引起一阵阵的共鸣。
萧楠霆想起来大元之前与萧楠傅的一番交待,不禁有所触动。
而大元圣上,历尽艰辛才得到如今的地位,个中滋味更是非常人所能理解,他比在场的任何人,更懂得徐素瑶这番话里的含义。
众人不禁对徐素瑶要做的事情多了几分期待,少了几分轻视。
徐素瑶见已经引起众人的注意,这才命人将水缸架了起来,置于火上烧烤,等水呈现沸腾之态时方命人熄了火,一瓢一瓢的往水里加盐。
一面加,一面振振有词,“大元与大齐圣上皆为圣明之人,彼此信任有加,多次将两国关系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正如同这沸水一般,在它可要人性命、扼人咽喉之时,釜底抽薪,又为表明双方的态度,更是频繁增添两国的联系,如同素瑶此时不停的往水中加盐。”
徐素瑶凭着在随身空间练了半个月后才形成的熟能生巧,在水中出现第一粒盐粒时停止了加盐的动作,安静的从旁边取过一卷事先经过处理的棉线,将它折成一个形状,留出一端在外,其余部分浸入水中,静静等待结果的呈现。
在场众人心有所感。
蛮族虎视眈眈,两国内部也有心怀鬼胎之人,大元大齐两国的结盟并不像表面那样固若金汤,而两国圣上虽处置了那些作祟之人,可多次事件发生,早就心存芥蒂,不过是大家不愿意提到明面上罢了。
今日素瑶郡主借“盐水”之论将此事提出来,恰到好处的指出,大元对于大齐的提防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为防着大齐的圣上,只为防着那些作祟的小人。
就这样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在大家心里焦虑犹疑不定之时,徐素瑶才小心翼翼的将棉线拉了出来,放进事先准备好的托盘里,双手呈送给萧楠霆。
语笑嫣然,“这是大元送给大齐的礼物,望皇长孙殿下,铭记于心”
一片哗然,众人只见徐素瑶手中的托盘金光闪闪,萧楠霆接过一看,是一件比翡翠还要晶莹剔透、比夜明珠还要耀眼夺目,在阳光下隐隐折射如同星光一般璀璨的“信任”二字。
萧楠霆心中诧异,看着徐素瑶眼底蕴藏着炽热,“这是?”
“这是我大齐。”
这是我大齐……
萧楠霆将这句话在心中咀嚼了一番,不禁脸色一变,举步向那缸水走去——那水与之前看起来无异,唯一变的,只是象征着大齐的盐不仅离了水,还变得更加炫目。
萧楠霆身边的另一名大齐使者脸色一变,看向萧楠霆,果然见对方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来,“大元能人数不胜数,楠霆今日大开眼界。”
一曲终了。
徐素瑶筋疲力尽的由着白芷牵引着出了门,徐思铭见了,便知事情已经成了,忙扶着徐素瑶上了马车,白芷眼底隐藏不住兴奋,急于与人倾诉,“长公子,郡主升了五品,圣上赐号“贵”,还赐了两县封地,这下可好了。”
徐思铭淡淡的点了点头,冲着虚弱的徐素瑶微微一笑,“你这一趟可值得?”
当然值得,若不是来这一趟,她还以为自己仍旧是末世那个肆意张扬的徐素瑶,经过今日,她才真正明白,圣上与萧楠霆所携带的那种皇室生来就高人一等的贵气与她徐素瑶后天养成的自信霸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心里这么想,徐素瑶却并没有回答徐思铭的话,而是疲惫的靠在车厢上,浑然不知的睡了过去。
不远处,萧楠霆的马车内。
明为大齐使者、暗为萧楠霆幕僚的王子玄早褪去了那张失落无比的表情,眼中满是戏谑的调笑道,“主子这步棋实在是妙。不仅达成了来大元的目的,还白白的得到这么一件珍品。”
虽然称呼的主子,语气里却毫无尊卑之分。
萧楠霆冷冷的看了王子玄一眼,后者愣了愣神,这才表情讪讪的将那锦盒放回萧楠霆身边,嘴里嘀嘀咕咕,“还是这副臭脾气,自己的东西决不允许他人染指。”
锦盒里装的是徐素瑶所赠、让萧楠霆铭记于心的“信任”。
他们在来大元之前就没想过要完全占据上风,事实上,就文字来说,大元的文字较大齐精简实用,而货币也是大齐的质量上乘、不易伪造,至于度量衡,两国并无太大差别,萧楠霆在来之前已经说服了大齐的圣上,一切全凭他做主。
这次之所以如此张扬的行事,不过是想让大元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日后行事方便些罢了。
心里想着,萧楠霆脑海中掠过徐素瑶略显瘦弱的身形。
没想到这次助自己一臂之力的竟是那个爱逞强的小丫头。
宫内,得知徐素瑶上演了一出好戏的太后,兴奋不已,连摆放在炕桌上的手都止不住的哆嗦,她身边那个一直陪伴她的嬷嬷看了半晌,才不得已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哽咽着劝慰道,“太后,算了吧!”
“算了?”太后如受刺激一般刷的一下从临窗炕上坐了起来,手心猛的从嬷嬷的手中抽出来,眼神里止不住的流露着愤恨,看着嬷嬷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死丫头,阴奉阳违,留下哀家受了这十几年的苦,算了?你竟然跟我说算了,哀家告诉你,她女儿来还债的时候到了!”
嬷嬷眼中意味难明,她不禁有些后悔,当日见徐素瑶与公主容貌如此相似,为何不索性除了她去……
远在徐府的徐素瑶并不知自己已被人如此怨念深刻的记着,她看着刚送到自己手中的名帖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