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和走廊中间隔着一道浅浅的水沟,用来疏通积水,屋檐上雨水溅落下来,溅上台阶,有人在那台阶上面加了一排透明的玻璃挡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
苏琉璃浑身湿透,又冷又饿,觉得困极了,看着那玻璃的挡板,原来是为了防止雨水溅在台阶上,心里冷笑一声,贱人就是矫情。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走廊那端坐着一个人,换了一身衣服的暗金色毛衣,胸口绣着一大朵极其艳丽的怒放花朵,穿着休闲宽大的裤子,坐在走廊里,洁白的鞋面上,一滴雨水都没有溅上。
和狼狈地趴在雨水里的苏琉璃比,那人高高在上地休闲姿态,简直就像是天使一样,哦,不对,苏琉璃给他换了个更加适当的词语,鸟人。
萧楠面前摆着一张茶台,身后两个女佣撑着伞,雨水怎么飘都飘不到他老人家的身上,脚底下玻璃挡板隔着,别说是雨水,就连冷空气想要钻过去,都是难上加难。
萧楠远远的看着她,苏琉璃也浑身湿透的远远地也抬着下巴,看着那人。
记忆之中,也曾经有一个人这样远远的端坐在走廊的尽头,看着自己。
那个时候她在孤儿院,帮助院长照顾被遗弃的小孩,也同时帮助凰盟的挑选一些出色的孩子,从小进行精心培养。
那个时候,就有一个人坐在孤儿院的走廊尽头,面前摆着一副茶具,精致的点心和诱惑人的香味从苏琉璃每天带领孩子们经过的走廊传来,有孩子忍不住流口水,鬼使神差的走过去,那人也不嫌弃,伸手拿了一块点心,便喂给孩子吃。
苏琉璃当时问那人,说你没事坐在我们孤儿院的门口做什么?
那人说,我等你呀。
苏琉璃不耐烦,又问道,你等我做什么?
那人微微一笑,递过去一块点心,说道,我是个商人,我知道你不喜欢商人,所以我就来这里个孩子们发点心,装个善人,这样你就会多看我几眼,说不定就会喜欢上我。
那人是个精明的人,就连诱骗无辜女子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得心应手,苏琉璃果然上当,和他结婚生子,后来惨遭他无情抛弃。
此时此刻,萧楠坐在那里的姿态,让苏琉璃更觉得比看见那人还要反感,至少那人当时眼底浅浅的笑意是真切实在的。
而现在,她看见萧楠脸上的笑容扭曲,狠狠地盯着自己,比哭还要难看,顶着那样一张好看的皮囊,却做出这样的表情,简直是对那副皮囊的侮辱!
萧楠静静地盯着苏琉璃在泥地里面一动不动,她浑身湿透,雨水淋在她的脸上,让她只能半眯着眼睛,身上的伤让她无法动弹,在泥地里面无法移动半分,渐渐地形成了一个人形的水塘,淹没半边身体。
他面前的茶盏里面,红茶冰冷,一口都没有喝过,看着她那个样子,他还能淡然的喝茶才怪,转头对着伸手撑着伞的女佣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那女佣点头答应,撑着伞朝着苏琉璃的方向走过来。
苏琉璃吐出嘴里的雨水,喘着气,看他打什么主意。
那女佣走过来,将伞撑在苏琉璃的头顶,自己却淋着雨,好生劝慰说道:“苏小姐,萧爷说让你怜惜自己的身体,这雨大,再这样淋下去,身子淋坏了,伤口复原不了,吃亏的是苏小姐你啊!”
苏琉璃抬头看着那女佣,冷冷地收回目光,讽刺一笑,“我的身体关他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喜欢这雨水,淋得痛快!”
女佣为难地看她一眼,收了伞,重新回到走廊。
苏琉璃远远地看见那女佣在萧楠的面前,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响亮地苏琉璃身边雨水轰隆作响,依然能够听清楚那一声脆响。
萧楠的目光在那个女佣的脸上不过只停留了三秒钟的时间,那女佣已经把自己一张秀气的脸扇的双颊通红,嘴角隐隐有血丝从唇角边上浸出来。
苏琉璃第一次恨自己眼力为什么这么好,气愤不已,张嘴大声怒喝:“萧楠,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拿别人出气算什么本事!!!”
萧楠移开了目光,薄唇微微一张,女佣红肿地双颊退到一边,萧楠双腿架起,躺在椅子里面,双手交叉搁在大腿上,微微又是偏头,朝着另外一个女佣说了一句什么,那女佣身子微微一抖,战栗片刻,撑着伞朝着苏琉璃的方向走来。
苏琉璃心底把萧楠的祖宗问候了一个遍,这畜生,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小姐……”女佣撑着伞走到苏琉璃的面前,身体颤抖个不同,膝盖靠着花圃的瓷砖边缘,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你就委屈一下……给萧爷去认个错吧,不然的话……萧爷说我们劝不动你,没有能力……这张嘴,既然没用……没用就还不如……不如不要了……”
苏琉璃心底瞬间一片凉意蔓延,冰冷的雨水像是刀子一样穿透撑着的雨伞,深深地刺进她的血肉里,她可以自己任性,不低头不示弱,但是她向来不愿意累及无辜,而按照萧楠那个变态的性格,他说得出,便就做得到。
可是苏琉璃不能认输,她只要现在朝着萧楠低了头,他就会有更变态的威胁和压迫等待着她,甚至,他会威逼利诱,用别人的生命,让她步步妥协,甚至连最后的自尊也不允许她拥有,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低头,一旦低头,她输的,便不只是自己,还是凰盟!
女佣看苏琉璃双眼里泛着恨意,紧紧地盯着萧爷,没有半分要示弱的意思,心中不免觉得恼怒。
渐渐地一双水汽迷蒙的眸子里也有了怒意,盯着污水里的那个女人,五指在伞骨最底端紧紧地握得发白,低低嘶哑着声音吼道,“苏小姐,你不过就是仗着萧爷喜欢你,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佣人!刚才就因为你一句话,惹得萧爷不愉快,我的姐妹几耳光扇得嘴角流血!”
苏琉璃沉默,她不伤人,却累及无辜。
“要是我现在还劝说不动你!萧爷要把我的嘴巴割了!就因为你!就因为你不肯说一句道歉的话!”
“不过是要你认个错!有这么困难吗?比我们有性命之忧还要困难吗?!”
苏琉璃盯着走廊那段坐着的人,眼底泛红,血丝浮现。
女佣见苏琉璃不说一句话,恨得一把收回来了伞,伞面上的雨珠甩到苏琉璃的身上,要不是因为萧楠在那端看着,女佣恨不得将苏琉璃按进泥潭,一个自以为清高的女人,装什么硬气!认错了就又怎么样!
颤抖着走回去,萧楠的目光刀子一样,静静地放在女佣的脸上,女佣吓得腿一软,跪了下来。
萧楠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苏琉璃倔强的伸着脑袋,她厌恶地盯着自己,他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把黑色的伞,慢慢打开,伞面宽大,骨节强劲,萧楠撑着伞朝着苏琉璃走过去。
苏琉璃冷笑,终于舍得自己出马了?他又自以为有能力叫她低头认错?
萧楠抬脚下台阶,雨水瞬间顺着伞面流下来,飞溅起来的水花,片刻浸湿了他的鞋面,他稳稳地走在白色的磨砂瓷砖上,宽松的裤脚打湿,他不以为意,继续朝着草丛上面走过去,靠近苏琉璃。
“别过来!”苏琉璃横着脖子一声冷喝,笑的狰狞,“别把你的脚放上来,这唯一的一块干净地方,你别踩脏了!”
萧楠闻言脸色一僵,握着伞柄的五指捏的发青,柔软的针织衫也遮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坚硬的气息,他肩膀微微一颤,身形朝着前面一动半分,柔软的鞋底踩在草丛上面,冷冷的声音顺着雨水一起落入苏琉璃的耳朵里面。
“这是我的地方,我愿意踩在哪里就踩在哪里!要是嫌脏,有本事你就滚出去,找个不脏的地方,我倒是不介意,只要你能从这滩泥水里爬起来!”
苏琉璃盯着他,手指动了动,身体被雨水淋得发麻,别说是爬起来,就是动一下胳膊,腰上的伤口都疼得能够让她塌下去,他倒好,说着风凉话,典型的不要脸!
“你今天要是不认错,我每隔十分钟就让一个女佣过来劝你,直到你认错为止!”萧楠的下巴绷得紧,说话也毫不留情。
“嘴巴没有能劝动你的,就割了嘴巴,跪下来求你没有能劝动你的,就打断膝盖,痛哭流涕没有能劝动你的,就挖了眼睛!顺便说一句,她们既然不能劝动你,想必是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那耳朵长在她们的身上,也只是装饰,我最不喜欢有人身上长着没用的东西!”
“萧楠,你敢!”苏琉璃光是听着,从脚心到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她们都是人,不是你养的宠物!”
“那又怎么样?连个人都劝不动的人,和畜生有什么区别,我现在开始计时,十分钟后,你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