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任由傅义去争夺身体,他引动了血色纸人碎片上的诅咒,逼着大孽配合自己一起操控鬼纹。
漆黑的鬼纹仿佛一条条沾满魂毒的血管,扎根进韩非的血肉,带动这具躯体朝着无脸神像走去。
不管傅义如何折腾,狂笑都没有在意。
从看见无脸神像的那一刻起,他的目标就已经非常明确了。
什么身体和生命,在成为神的机会面前,一切都可以舍弃。
无脸的神像,无主的神龛,这个记忆世界似乎在等待一个新的主人。
脚下的神纹被血迹染红,狂笑在承受傅生绝望的同时,将孤儿院里新的绝望散布在四周。。
他每次被放出,某些束缚都会减弱,直到最后再无束缚。
手掌挥动,往生刀在狂笑手中发出悲鸣,完美的人性光芒被染成了血红色。
拖刀向前,整个急救室内都是那歇斯底里的笑声。
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狂笑硬拖着韩非要崩溃的身体,走到了无脸神像前面。
这神像好像是一个病倒的女人,她睡的无比安详,好似永远都不会醒来。
血肉崩离的手掌按住了神像的脸,接下来狂笑做出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举动。
他举起血色往生,携带着无边的杀意和绝望斩向神像!
血色的光在神纹和鬼纹之中闪过,仿佛劈开了阴阳。
无脸神像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很细的血痕, 紧接着血痕朝着神像各处蔓延。
在裂痕爬到神像脸颊上时, 它原本空白的脸直接崩碎,露出了下面精致完美的面容!
“杜姝!”
这个躺在病床上,倾听着无数祈祷,享受着众多灵魂膜拜的神像, 并非是傅生最想要见到的母亲, 而是杜姝!
韩非脑海里属于傅生的绝望再度沸腾,灰暗的绝望画卷当中, 摔倒在地的年幼傅生正在慢慢长大, 可他依旧麻木的趴在地上。
周围的时间飞速流逝,医院里的人来来往往, 所有人都在向前,只有他被困在了原地, 困在了急救室门口, 困在了那一天的晚上。
孤零零一个人推开了绝望, 看着再也无法被唤醒的母亲。
绝望画卷里的幼年傅生已经长大,他保持着自己麻木的样子, 但医院早已变了模样, 就连病床上躺着的人也不再是自己的母亲, 而是杜姝!
比绝望更加的绝望的事情还有很多,直到在深渊的最下面, 触碰到那个黑盒。
现实当中杜姝对傅生做了什么没人知道,韩非只知道在记忆世界当中, 杜姝窃取了傅生母亲的一切,她想要成为了神龛世界新的神灵。
无脸神像被狂笑斩碎,在底座崩塌的时候,神像下面连接的无数锁链发出哗哗的声响, 整个抢救室的地面向下塌陷!
灵魂的祈祷逐渐被绝望的惨叫替代, 这所医院最不为人知的一面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七号楼的地下,无数的人宛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的活着, 他们被囚禁在黑暗当中,五官模糊不清,眼睛都已经退化,稍微感觉到外界发生了变化, 就会像老鼠一样躲到更深的黑暗里。
细密的锁链缠绕在他们的躯体上, 那群人当中有医生,有患者,有前来陪护的老人,有痛哭流涕的妻子, 还有锁在角落里好像找不到回家道路的小孩。
人间百态在医院的地下重现,他们人人都在崩溃的边缘,但却又紧紧抓着身上的锁链。
哪怕被那根锁链吸食的骨瘦如柴,没有了人样,他们依旧不愿意放手。
他们活的很苦、很累,可只要还有一点点的希望,他们当中便没有一个人会松开自己的手。
连接着神像的锁链就是希望,在一切都无法改变的绝望里,神灵就成了唯一的寄托。
他们把一切押在了杜姝的身上,但那位“女神”只是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药”。
在神像碎裂之后,整个医院开始加速异化。
大地之下传出轰隆隆的心跳声,深深嵌入楼体内的锁链被抽出,仿佛一个失控的怪物。
象征希望的锁链,凝聚成了实体,当希望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很多人才发现,原来所谓希望,不过是包装的更加精致的绝望。
医院墙壁中挽歌变为哀嚎,惨白的墙皮正在变为活人的皮肤,以神像碎裂的地方为中心,一切都在血肉化。
也就在神龛被狂笑斩碎的时候,七号楼内的黑火燃烧到了顶层,在大楼最高处的火焰当中,有一位浑身写满了死咒的女人悄然出现。
她全身被锁链缠满,但随着神像碎裂,那些锁链不再束缚她这个外来者,反而开始破坏这个还算完好的记忆世界。
望着一团糟的世界,韩非笑的无比开心,他甚至都拿不稳手中的往生刀了。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绝望构成的。
现在狂笑斩碎了原本的神像,那些失去了寄托的锁链开始寻找新的神灵。
大量无处可去的绝望涌向了狂笑的身体,一根根锁链钻入血肉当中。
人想要成为神灵,必定会经历种种磨炼,肉体的溃烂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步。
越来越多的锁链扎进韩非体内,他和这神龛的联系愈发密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傅义的计划也算是成功了,他原本就想要占据一切。
对他来说唯一的变故就在于,计划中本该被自己杀死的韩非,不仅没有魂飞魄散,反而还占据了大半的身体,获得了绝对的主动权。
原本神像碎裂后,那些把希望寄托在神灵上的人无比惶恐,他们露出了自己真实的样子。
无法再逃避,这是他们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样子。
不过很快,随着大量锁链钻进韩非的身体,那些人又有了新的寄托。
他们将绝望痛苦的记忆通过锁链传递给韩非,韩非也可以反过来利用神龛锁链去改变他们的记忆,让他们活在一个虚假的安慰当中。
随着他们将灵魂中的苦痛不断传递给韩非,他们的模样重新变得模糊,再次失去了自己的五官,失去了真实的自己。
这个可以改变记忆的神龛能力,傅生也曾在幸福小区当中使用过。
为了帮助邻居们减轻痛苦,找回理智,傅生的做法就是修改他们的记忆,将糟糕的东西封闭在脑海深处。
越来越多的锁链钻进了韩非的身体,他被无数人的绝望向下拖拽。
面对这一切,狂笑没有反抗,他甚至还十分的享受。
在血色纸人和大孽都害怕的时候,狂笑张开了手臂,主动去拥抱所有的绝望。
无数的锁链将狂笑包裹,那歇斯底里的笑声在医院楼廊中回响。
受到了异化的影响,医院内所有东西都在露出她们真正的样子。
患者绷带下结痂的伤口长出了新皮;医生的脸碎裂脱落,成为了尖叫的人偶;黑色的鬼化为了一个个畸形的怪物。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道正在逐渐变强的恨意出现在医院当中。
一号楼大门处,傅生的亲生母亲穿着红衣,她骨瘦如柴却带着惊人的怨恨,嘴里正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一号楼三层的某扇房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从中走出。她将自己脸上完好的眼镜取下扔掉,从包里翻找出了一个镜片已经碎裂,还带有血痕的旧眼镜。
她温柔的抚摸着破旧的眼镜,恨意和爱意交织在了一起,她轻轻将眼镜放在嘴唇中间:“组长,我还在等你……”
长廊的尽头响起了电锯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在黑暗中走动,她双眼之中满是血丝,嘴里低声念叨着一个名字。
特护病房里,熟睡的傅忆突然惊醒,她看向床边。
自己的妈妈站在屋子里,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她的眼睛里流出了一滴又一滴的血泪。
一号楼的监控室内,一个性感成熟的女人将自己的腿从沙发上放下,她默默的注视着七号楼的监控,忽然笑了起来。
若有若无的恨意被她隐藏在心底,她穿着自己的职业装,朝医院深处走去。
二号楼的急诊病房当中,一位文静的女教师正守在学生身边,她低垂着头,黑发掩盖住了她此时痛苦的脸。
欺骗和恨意让她扭曲,但想起那人的孩子,还有最后对方做过的那些事情,女教师最终没有走出病室,她选择继续照顾受伤的学生。
医院侧门,外卖员的电动车倒在了地上,一个穿着染血黄裙的女人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步步往前:“我知道我们只是玩玩而已,但我还是感到奇怪,怎么我的心好像死了一般,从跟你分开后就再也没有继续跳动了。”
医院的异化还在继续,而在远离医院的黑夜当中,有一辆警车飞驰而过。
吴山焦急的拿着手机,不断拨打韩非的电话,他满脸是血,表情无比的恐惧。
“他的电话打不通了?!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按下留言键,吴山对着手机里高喊:“杜姝已经疯了,她从乐园逃了出来!韩非!尽快离开医院!现在的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快离开!”
话音未落,吴山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女人完美的脸,他吓得立刻扔掉手机。
在准备停车的时候,他眼睛扫了一眼后视镜,有一个长相绝美的女人就坐在他的车里……
医院上空的黑夜已经被恨意染红,可那无数怪异当中,却有一个打扮很是普通的女人出现在了完美整形医院入口。
她的身上没有一丝恨意,眼中只有担忧和焦急。
“为什么要突然地告别,孩子们都还在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