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苍茫风入松 独上孤峰射恶龙（2）
小狼微笑道：“就算是吧，然而探索锻莫遗址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那种地方满是各种机关和凶暴嗜杀的雪精灵，至少我就吃过不少苦头。依照我对墨瑟的了解，他是个很谨慎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所以我认为他即使研究出加卢斯计划要洗劫的地点，很可能还没有去探索，否则他早就离开公会了。然而在雪幔密室发生的事情是他始料不及的，他既没有杀掉卡莉亚，也未能杀掉我，这就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自然能够明白我与卡莉亚会面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意味着他的好日子结束了，因此我若是他，就只有两个选择。”
布林乔夫聚精会神地听着，小狼接着说道：“要么立即逃离天际以躲避公会的追杀；要么从此就像卡莉亚一般浪迹天涯，在天际的山中躲藏，而且由于不甘心浪费那么多年的心血，我会再干一票，铤而走险去那个遗址找到宝藏，再一走了之。”
布林乔夫赞道：“你说得有理，我认为后一种情况最有可能。我要你去墨瑟的家找一找，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我们决不能放过他。”
小狼点点头，问道：“我也认为应该去找一下，墨瑟是匆忙地离开的，必然会留下值得找寻的线索，他的家在哪里？”
“在玛拉神庙边上，他跟玛雯.黑荆棘是邻居，你可千万别走错了，”布林乔夫提醒道：“我也只是去过一趟，他家的正门是进不去的，因为已经从屋内堵死了，只能从后花园进去，不过，他有个忠心耿耿的看门人，勇猛而头脑简单的沃德受过他的恩惠，日夜为他把守后花园的大门，没有墨瑟的允许，他不会让你进去。”
小狼不说话，布林乔夫冷笑道：“你可以杀了他，沃德不是公会的人，你不用对他仁慈。”
夜色深沉，在墨瑟家的后花园，身材魁梧的沃德背着一柄大锤在警惕地走动，浑然不知在暗处，一张拉得满满的魔族强弓正搭着乌木劲箭对准自己，箭头正随着他的脚步缓缓移动。
四周寂静无声，巡逻的守卫早已远离这个区域，躲在漆黑之中的小狼很自信地认为，这一箭一旦射出，沃德必然是个糊涂鬼。
然而小狼却缓缓放下弓箭，低声叹了口气，忽然踏着重重的步子跑到花园的铁门前，喊道：“那位大哥，你就是沃德吧？”
沃德走了过来，怀疑地问道：“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小狼喘着粗气说道：“我有事对你说，先开门让我进去吧。”
沃德摇摇头，“这里是墨瑟的私人住宅，他不欢迎访客，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要么你就走开。”
小狼无奈地摊开手，说道：“我是墨瑟的跟班小弟，他让我带话给你，他已经在马卡斯城买了新房子，让你立即去照看新家，就是位于山顶的林德尔会堂，你不会找不到的。”
沃德眼睛亮了，高兴地说道：“哦，真是太棒了，天天呆在这里，我早就烦透了，能换个地方真好。”然而他很快就沉下脸来，说道：“但是这里怎么办呢，没有人照看是不行的。”
小狼耸着肩膀说道：“这可不关我的事，我已经把话带给你了，你看着办吧。”说完转身就要走了，沃德急忙喊道：“我说好兄弟，拜托你帮忙照看一下这里吧，要不了多少天的，我估计墨瑟会另外安排人来接替你。”小狼连连摇头拒绝道：“照看房子？我做不来，因为我最怕冷了，可不要睡在草地上。”
沃德急忙打开花园的铁门，伸出两只粗壮的胳膊，半拉半推地将小狼弄进花园，将一把钥匙放到小狼的手心里，笑嘻嘻地说道：“拿着，这是屋子后门的钥匙，你要是困了就开门进去睡觉，这样总行了吧？”接着他一溜烟地跑了，像是怕小狼不答应。
小狼高声喊道：“喂喂，你要快点回来啊……”眼见沃德已经跑得没影了，心中不觉好笑，不知道这大汉遇上自己在马卡斯城住宅的侍卫，同样是虎背熊腰的阿吉斯，会是怎么的结局。
布林乔夫还在蓄水池里面焦急地来回走动，小狼已回来了，他掩饰不住沮丧的神情，说道：“非常坏的消息，最近没有人在裂谷城见过墨瑟，他似乎凭空消失了似的，你可找到什么吗？”
小狼的脸色也不好看，拿出一张羊皮纸，放到桌子上，说道：“墨瑟的家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是我找到一个密室，是他的书房，这张纸上面画的似乎是地图，可惜我不知道是哪儿，我敢肯定的是，墨瑟经常研究它，因为它磨损得很严重。”
布林乔夫接过羊皮纸，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摇摇头，“我也看不出来。”
小狼淡淡地说道：“不过我知道墨瑟是如何将财宝运出公会的了。”
布林乔夫动容道：“他是怎样做到的？”
“破碎的大酒壶一共有三道门，一道是通往裂谷城鼠道，另一道通往我们所在的蓄水池，”小狼说道：“还有一道门，是通向一个阴森漆黑的区域，那儿是什么地方？”
布林乔夫笑了，“你去看过了？那儿是下水道最肮脏的地方，城里比乞丐更落魄的人，就住在那儿，我去看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兴趣参观了，我们称之为‘鼠道墓室’，只因为它跟一座坟墓没有什么区别，那儿怎么了？”
小狼苦笑道：“我找到一条隧道，连接了墨瑟家的密室和鼠道墓室，我刚才就是从那儿回来的。”
布林乔夫恨声道：“这狗贼！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但是你能否解释我最后一个疑问呢：墨瑟是怎样打开金库大门的？”
小狼摇摇头，正要说话，却听得卡莉亚沙哑的嗓音说道：“小狼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你知道？”布林乔夫扬起眉毛，看着卡莉亚缓步走过来，“那你说说看吧。”
“很简单，他只用一把钥匙，就能打开全天下所有的锁，”卡莉亚神情凝重地说，“它就是原本被供奉在黄昏坟墓，也就是黑夜女神诺克图娜尔的神殿里的圣物——骷髅钥匙。”
布林乔夫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喂喂，卡莉亚，你别弄这么阴森的名字来吓唬我好不好？”
卡莉亚叹着气说：“布林乔夫，你天性诙谐，但我可不是在说笑，这把钥匙是诺克图娜尔的神器，它不单是一把永不损坏的钥匙，还是一把可以打开你的灵魂、令你能够发挥超越自身能力的神器，如今它就在墨瑟的手里。”
布林乔夫一脸惊愕地望向小狼，“卡莉亚说得没错，现在我总算想通了，为什么墨瑟竟然能够轻松地打开雪幔密室古墓的大门和主墓室的门，按理说那是绝不可能的，”小狼叹息道：“我本以为是他的开锁技术登峰造极，现在才明白是因为他有那样一件神器。”
卡莉亚点点头，说道：“没错，所以那时我见到主墓室的门被打开，很自然地认为是进来的人是墨瑟，因为只有他手中的骷髅钥匙能办到，却不曾想他居然拿你来当诱饵。”
布林乔夫沉吟不语，神色还是半信半疑，小狼说道：“布林乔夫，其实加卢斯的日记中有提到，他们三人都是夜莺，墨瑟可能从黄昏坟墓中取走了他们誓死捍卫的神器，你不会没有留意到吧？”
“夜莺！”布林乔夫喃喃地说道，“我听说过这名字，但是我以为是用来糊弄新人的传说。”
卡莉亚正色道：“不是传说，而是事实，我、加卢斯、墨瑟都是夜莺战士，我们被称为夜莺三人组，得到诺克图娜尔的祝福，誓死捍卫她的尊严，然而墨瑟不但出卖了公会，还背叛了女神。布林乔夫，现在你是会长了，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布林乔夫苦笑道：“会长？我从来不知道公会竟然已沦落到这个境地，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地位、财富、运气、权势都离我们而去，但我们绝不能就此放弃，一定要找到墨瑟，跟他清算这笔帐，之后再设法重振公会吧。”
卡莉亚点点头，说道：“很好，我跟墨瑟仇深似海，他杀了加卢斯，又逼得我浪迹天涯，我也要找他算账，”她望向小狼，“你呢，你怎么想？”
小狼微笑道：“其实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仇隙，不外是他对我有戒心，想要借卡莉亚的手除掉我罢了，然而他身为公会的会长，却像蛀虫般蛀空了公会，这是无法原谅的罪行，如果能够找到他，我很乐意给他一箭。”
卡莉亚说道：“很好，既然如此，布林乔夫，请让我看一看小狼找到的东西，”她拿过羊皮纸，细细看了一番，展颜笑道：“果然是那儿，加卢斯生前提过这个地点，我记得很清楚，他说按照雪精灵古籍的记载，在这个锻莫遗迹里面有一尊巨大的雪精灵雕像，雕刻的是他们原先的模样，雕像的一双眼睛，是用最稀有的宝石制作的，比人头还大，按照加卢斯的估计，每一颗至少价值五千金币。”
布林乔夫动容道：“两颗就是一万金币，这东西确实值得拥有，那么，我敢肯定墨瑟必定是去那里了，卡莉亚，快点告诉我们那地方在哪儿？”
卡莉亚淡淡地说道：“跟我来吧，就你们两个，不用其他人。”
小狼迟疑地望向布林乔夫，他叹口气，说道：“按卡莉亚说的做吧。”
三个人离开裂谷城，走上一条上山的小路，卡莉亚一言不发，布林乔夫神情紧张，小狼举着火把走在最后。
时间不长，卡莉亚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山洞口停下脚步，说道：“咱们到了。”
布林乔夫吃惊地说道：“真想不到，就在城外啊。”
卡莉亚摇摇头，说道：“这里是夜莺战士的总部，我们叫它夜莺大厅，你们跟我进去吧。”
布林乔夫愕然，欲言又止，卡莉亚望向正用异样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小狼，说道：“小狼，你不用怀疑，我对你们没有恶意，跟我来吧。”
小狼满心疑窦地跟随卡莉亚走进山洞，她对这个漆黑的地方很熟悉，领着两人走进一个房间，小狼望着满是灰尘的床铺座椅，心中一阵感慨，卡莉亚指着地上的几个箱子，说道：“里面有几套衣服，你们先穿上吧。”
布林乔夫嘀咕着，拿出箱子里面的衣物，只瞧了一眼便喊道：“卡莉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卡莉亚已经穿戴整齐，向他转过身来，一身漆黑的装扮，漆黑的披风、漆黑的手套、漆黑的长靴，就连脸上也罩上一层黑纱，她说道：“布林乔夫，穿上这一套夜莺软甲，咱们去聆听诺克图娜尔的神谕。”
布林乔夫不满地说道：“我明白了，你是要让我们成为夜莺，对吧？我告诉你，连门都没有，你不用指望我做这种事。”
“作为公会的会长，你必须是她的夜莺，活在黑暗之中的夜莺，”卡莉亚淡淡地说道：“她是公会的守护神，你侍奉她是应该的，而且你应该清楚墨瑟并不好对付，我们必须取得诺克图娜尔的祝福，才有把握杀死他。”
布林乔夫呆住了，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穿上那一套夜莺甲。
卡莉亚转向小狼，问道：“你呢？”
小狼冷笑道：“现在我明白你为何要阻止墨瑟杀我了，这就是你的计划，你要恢复夜莺三人组。”
“一点也不错，成为夜莺之后，女神会赋予你强大的学识，你可以自由操控黑暗的力量，你还要什么呢？”卡莉亚发出沙哑的笑声，布林乔夫说道：“小狼，不要浪费时间了，卡莉亚说得对，我们快行动吧。”
小狼有点犹豫，但还是按布林乔夫说的做了。卡莉亚点点头，说道：“跟我来吧，到誓愿石那儿立下契约，女神会跟我们交流的。”
布林乔夫嘀咕着跟着卡莉亚走了几步，卡莉亚停下脚步，回身说道：“小狼，你还有什么疑问？”
小狼根本没有挪动，透过面罩凝视着卡莉亚，问道：“契约，你曾经提过夜莺战士必须遵守自己的契约，我需要知道内容。”
卡莉亚轻笑道：“很简单：诺克图娜尔赋予你黑暗力量，而你必须终生侍奉她，如果你死了，你的灵魂将回到黄昏坟墓，成为她永恒的守护者。”
“原来如此，”小狼缓缓地说道：“卡莉亚，我不能接受这个契约。告诉我墨瑟在哪儿，我去杀了他，事情就了结了。”
“不行，墨瑟很难对付，我们一定要得到女神的祝福才行，”卡莉亚斩钉截铁地说道。
小狼嘲讽地笑了，“别打算糊弄我，我不是没见过墨瑟的身手，我完全有信心解决他，况且我们三个人都还对付不了一个墨瑟的话，公会干脆解散算了。”
布林乔夫喝道：“小狼，不要说这种话，有十二成把握的事情，你为什么偏偏只要六成？”
“布林乔夫，我认为力量应该来自个人的修为，”小狼答道：“我可以用剑、用弓箭、甚至是用魔法去与墨瑟对决，用不着借助谁的祝福。如果我敌不过他，被杀了也活该。但是卡莉亚，这件事没得商量了吗？”
即便是隔着黑纱，小狼也能感受到一言不发的卡莉亚正冷冷地瞪着自己，叹了口气，动手除去身上的夜莺铠甲，轻轻将它放到地面上。
布林乔夫焦急地说道：“小狼，我现在是用公会长的身份跟你说话，难道你不知道会员有要对公会尽忠的义务吗，现在公会要求你做出牺牲；况且墨瑟曾想要杀了你，难道你不想杀了他吗？”
“我尊重卡莉亚的信仰，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尊重我的信仰，”小狼望向卡莉亚，说道：“我是诺德人，我不愿死后去海尔辛的猎场，或者是诺克图娜尔的黄昏坟墓。墨瑟的命对于我来说并不算太重要，我不是他的继承者，也没有杀掉卡莉亚的情人，所以我并不是最想杀他的人。”
小狼说完就转过身，准备离开，卡莉亚终于问道：“小狼，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
“我出卖过很多东西，例如同伴和良知，我是勃耶西亚大君以及莫拉格.巴尔大君选定的勇士，我满手都是血腥，”小狼平静地答道，“但是我无论如何做不到出卖自己的灵魂。再见了，卡莉亚；再见了，布林乔夫，你们可以认为我把自己踢出公会了。”
布林乔夫喊道：“小狼，我们需要你，你给我回来！”然而小狼大步离去，充耳不闻，只有布林乔夫的喊声在山洞里回荡。
山里很冷，小狼心情沉重地走在返回裂谷城的山路上，浑身哆嗦，看见一只狐狸从身边跑过，消失在草丛中，不禁叹着气羡慕地看着它，嘴里嘀咕道：“你很自由，对不对？”
小狼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在盗贼公会的生涯竟然就此结束，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发生得极其自然，然而想起布林乔夫他们，还是忍不住想要苦笑。
在裂谷城中漫步，小狼呼吸着深夜里冷冷的的空气，忽然发现，城中的树叶竟然全部是枯黄的。
萧萧的落叶，衰败的城市，没落的公会，穷困的居民，冷酷的孤儿院，无能的领主，嚣张的黑荆棘家族，这就是裂谷城，一个已经枯萎了的城市。
穆月尔手举火把，精神抖擞地从远处走来，警惕地巡视每一个角落，艾灵紧跟在她后面，“嗯，至少还有满怀正义感的穆月尔，”小狼凝视着她，想起莱拉领主对自己的期待，自己可有资格跟穆月尔一样成为裂谷城的守护者吗？
小狼不由得一阵心跳，为了躲开穆月尔而信步走进玛拉神庙，玛拉神像身披布衣，面色沉痛，双眼紧闭，嘴唇微张，伸出双手似是为世人祈祷。小狼凝视着它，忽然发出一连串的冷笑。
正在神像面前祈祷的女祭司丁雅不满地瞪着小狼，质问道：“你冷笑什么？”
“我笑它虽受供奉，恨无灵验，”小狼坦率地说道，“无论是塔洛斯，还是玛拉，都不过是个雕像罢了。”
丁雅摇摇头，说道：“你太无知了，作为爱的圣灵，玛拉回应世人渴求爱的呼唤，所以我们信奉她。”
小狼怀疑地笑了，丁雅说道：“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如果我能向你证明玛拉不仅仅是个雕像，你就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白痴才会答应这条件，”小狼嘿嘿地笑着，“聪明的男人都知道，不能随便答应女人的要求。”
丁雅说道：“先听我说完，我要求你做的，仅仅是在天际传播玛拉的爱意，为向她乞求的可怜人完成心愿，并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
“传播爱意？”小狼笑了，“很有意思，你先说说看，这伟大的举动该怎么完成？”
丁雅严肃地说道：“你去过伊瓦斯泰德镇吗，玛拉向我揭示了一幅景象：在霍斯加高峰的脚下，一个女孩正在向玛拉祈祷，她期待能够从迷惘的爱情中走出来。既然你不信玛拉，就去看看，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件事，你就帮助她做出选择。我的要求就是这样，你同意吗？”
小狼叹道：“好吧，我同意，我正想去听一曲天籁之音呢。”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虽然遗憾不能亲手杀了墨瑟，但是离开盗贼公会令小狼如释重负，至少坚持了自己应当坚持的，而那几乎是一种解脱，所以小狼的精神处于亢奋之中。
清晨时分小狼来到伊瓦斯泰德镇，眼见有个农夫离开家门走向庄稼地，连忙上前问道：“请问你知不知道这镇上有个因为爱情而烦恼的年轻姑娘呢？”
农夫没好气地答道：“当然知道，这镇上就一个年轻姑娘为了这事烦恼，就是我女儿法斯莱德，她天天向玛拉祈祷，希望能够得到帮助，可是你是谁，为什么要问这个？”
尽管小狼极力控制自己，仍在心里惊呼道：“不会真的灵验吧？！”嘴里却笑道：“我就是玛拉派来帮助她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