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水寒忆霜降 共赏星斗挂天边（2）
小狼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么，现在我能用它将人撕成碎片吗？”
“如果是我们来施展，也许能达到你说的效果，因为我们已经修习了大半辈子，” 艾恩盖尔沉吟道，“其他人是办不到的，尽管你是龙裔，但是也需要长时间的修习才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么，乌弗瑞克呢？”小狼急切地问道，艾恩盖尔摇摇头，小狼忽然感觉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长期困扰自己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但是另一种感受又使得自己异常难受，那是替被独孤城处死的罗吉维尔，被艾迪斯队长称颂的道德高尚之人难受。
“龙裔，现在接受灰胡子们对你的致敬吧，” 艾恩盖尔庄严地说道，四名灰胡子站成菱形围着小狼，小狼只听到他们吟唱着一段又一段的龙语，一道又一道强大的力量扑来，令自己摇摇晃晃。
过了好一会儿，其他人都已散去，只有艾恩盖尔还留下来，他微笑道：“龙裔，你初次来到这里时，我曾说过在四个人里面，我的修为是最肤浅的，我看得出来当时你只当我是谦虚，现在你明白我说的是实话了吧？”
小狼有点尴尬，说道：“确实是，当他们几位说话时，我差点站不稳……但是大师，我有个疑问：我曾经对一条龙使用不懈之力，完全没有效果，这是为什么呢？”
“很简单，你虽然能够发出龙吼，但你毕竟不是龙，又怎能用它们的语言来对抗它们呢？” 艾恩盖尔微笑道。
小狼叹了口气，沮丧地说道：“也就是说，我学再多的龙吼，也不能用来对付龙。”
艾恩盖尔显得有点犹豫，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们，灰胡子会非常乐意帮助你的。”
“对了，刚才你们都对我说了些什么呢？”小狼问道，艾恩盖尔微笑道：“我们说的是昔日灰胡子们用来欢迎年轻的塔洛斯的话语，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呢，我们忘了你其实并没有掌握太多龙的语言，那么我就用诺德语言对你再说一次吧。”
他的神情趋于严肃，缓缓说道：“风暴王冠久已凋谢，无人可以佩戴，以舒尔及诸神之名义，我们将它赠予你，你是伊斯米尔，北方巨龙，倾听吧。欢迎你，都瓦克因！”
小狼愣住了，“伊斯米尔？都瓦克因？那是什么？”
艾恩盖尔微笑道：“我又忘记了，在龙族的语言里，都瓦克因就是龙裔，而且我很抱歉，”他非常尴尬地说道：“伊斯米尔是塔洛斯当时使用的名字，我们实在是太激动了，竟然原封不动地背了出来……”
小狼回到沉睡巨人旅馆的地下室，戴尔芬已经等得十分不耐烦了，她喊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现在来听听我的计划吧。”
“你说吧，我愿意听，”小狼答道，戴尔芬点点头，说道：“我一直在怀疑一件事，奥杜因为何突然出现了，我认为那一定是梭默人暗中操纵的结果。”
小狼连连摇头，说道：“那不可能，梭默人怎会有那样的力量。”
“你想一想，它为何偏偏出现在海尔根呢，而且正好是帝国军队将要处死乌佛瑞克的时候，”戴尔芬冷笑道，“本来天际的内战即将结束，但是现在又不得不继续下去，这对谁最有利呢？”
小狼答道：“当然是梭默人，帝国人与风暴斗篷彼此削弱，最好是两败俱伤，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说得很对，所以这件事必然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我认为如果能够弄清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将奥杜因弄出来，也许就能找到对付它的办法了。”戴尔芬沉思着说道。
小狼并不赞成她的想法，但是也不能全盘否定她的话，况且一想到帝国军队在海尔根迎战奥杜因的惨状，心中就发慌，叹息道：“也许吧，只要有机会，我们都应该一试，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戴尔芬目光闪动，说道：“我的希望全在你身上，龙裔。梭默人在天际设立了大使馆，那就是个间谍窝，我认为在那里一定能找到些有价值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要我混进大使馆去调查这件事，对吧？”小狼问道，“它在哪儿呢？”
戴尔芬微笑道：“就在独孤城外的一座山顶上，那是为了就近监视艾利西弗和图留斯的动静，那儿戒备森严，可是我有个主意，准能让你顺利地进入大使馆。”
小狼等着她往下说，戴尔芬迟疑着说道：“梭默大使叫阿兰雯，她经常举办聚会，宴请天际有名望的人，要是我能弄到一份请柬的话……”
“你打算伪造请柬？”小狼不由得皱起眉头，戴尔芬微笑道：“不，我在大使馆内有个内应，他准能帮忙偷到一份请柬。”
小狼露出会心的笑容来，说道：“这主意不错，还有呢？”
“你当然不能穿这一身华丽的龙鳞铠甲去赴宴，甚至不能携带任何武器，那样的话梭默人不会让你进去的，”戴尔芬说道，“唯一的办法是你将需要用到的东西交给我的内应，他负责为大使馆采购食物和酒，有机会外出，他可以将你的装备偷运进大使馆。”
“这个内应可靠吗，他为何要帮你做这种事呢？”小狼谨慎地问道，戴尔芬点点头，说道：“他叫马伯恩，是个来自瓦伦伍德的木精灵，梭默人在占领瓦伦伍德之后大肆屠杀拒绝服从的人，他的家人悉数遇害了，但是梭默人并不知道他的底细，反而任用他作为采购员。”
小狼明白了，难过地叹了口气，戴尔芬接着说道：“他不是个强壮的人，但是在仇恨梭默人方面比起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心甘情愿地为我办事，我敢肯定他会帮助我们的。要是你准备好了，我就通知他在独孤城的旅馆等你，你们好好地谈一谈吧。”
“我明白了，我们这就去独孤城吧，”小狼毅然说道，戴尔芬微笑道：“我很抱歉，让你去冒险，我也会赶到独孤城见你。很遗憾你只能独自进入大使馆，因为梭默人非常熟悉我；你身边这位国色天香的同伴也不能进去，她太显眼了，而你必须不引人注目地工作，以及无声无息地离开。”
阿尔瓦一直不做声，神色淡然，小狼含笑望向她，说道：“阿尔瓦，戴尔芬说的是实话，你的美貌无论在哪里都会引来关注……咱们走吧，我在独孤城有一幢大房子，可以好好休息。”
在独孤城的旅馆里，一个矮小瘦弱的木精灵在自斟自饮，小狼看了一会儿，向他走去，低声道：“你就是马伯恩吧？”
“我是，而你就是戴尔芬提到的人吧，”马伯恩紧张地说道，“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小狼微笑道：“当然了，我也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马伯恩冷冷地说道：“听着，今天晚上就有一场宴会，我能帮你将一些物品带进大使馆，但是不能太多，否则会被发现的，你想好需要什么，再交给我吧。”
“嗯，然后你呢？”小狼问道，马伯恩惊奇地看着小狼，说道：“戴尔芬真会选人啊，你问得实在滑稽，你进入大使馆之后应该去找我，我会将你的东西还给你，接下来的事情我就帮不上了。”
“我问的是一旦事情败露，你怎么办？”小狼说道，马伯恩冷冷地说道：“我没有想过，要是想过，就不会答应了。”
“明白了，”小狼点点头，说道：“那么，请你在这里等一下。”
小狼回到傲矛别墅，换下铠甲，穿上大法师法袍，走下楼梯，对正在与朱蒂斯交谈的阿尔瓦说道：“阿尔瓦，我要去参加梭默人的宴会了，你就留在这里休息，好不好？”
阿尔瓦淡淡地说道：“你去冒险，我怎么能够安心入睡呢，我还是在城外等你吧。”
小狼心中一动，自从她成为自己的同伴之后，态度一直矜持而冷淡，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是热切的，但是她的神情漠然，小狼只好断定是自己理解错误，点头同意道：“那好，我们去见马伯恩吧。”
马伯恩看起来坐立不安，他低声说道：“你准备好了吗，我得回去了，否则会被怀疑的。”
小狼点点头，说道：“就是这些，一套铠甲，一柄剑，一把弓，一个箭袋，还有些开锁器。”
“交给我吧，”马伯恩说道，“还有，戴尔芬正在城外的马厩等你呢。”
小狼眼见他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包里，忍不住说道：“当心些，我可不希望两手空空地从大使馆里逃出来。”
马伯恩冷冷地说道：“你才该当心些，我可不希望被人从大使馆里抬出来。”
他走了，小狼扭过头，对阿尔瓦说道：“哎，这人看起来很瘦弱，性子倒是很刚烈呢。”
阿尔瓦微笑道：“其实穿着法师袍的你看起来也很瘦弱，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小瞧别人。”
小狼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去马厩吧，看看戴尔芬准备好请柬没有。”
阿尔瓦跟着小狼往城外走去，忽然说道：“你真的相信她的话吗，我认为她是另有打算，嘴里说保护龙裔是刀锋战士的使命，却让你去冒险。”
小狼沉思着说道：“也许你是对的，我完全不相信梭默人能够操纵奥杜因，不过目前至少我们跟她都有共同的目标，不妨暂时合作吧。”
“你说我们，”阿尔瓦平静地说道，“我很高兴你这样说。”
小狼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也不好再问，戴尔芬已经在远处招手了。
“看你穿的是什么服装，”戴尔芬不悦地说道，“莫非是冬堡大法师的行头吧，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搞来的，但是太显眼了，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套礼服，很适合参加宴会。”
小狼无奈地换上礼服，想了一下，将法袍交给阿尔瓦，说道：“能帮我保管吧？”
“当然可以，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吧。”阿尔瓦说道，戴尔芬满意地端详着小狼的模样：“现在你看起来像个商人，要是年纪再大一些就更好了。你要注意，在宴会上别乱说话，也不要到处走动……”
小狼打断了她的话，说道：“请柬呢？”
“在这里，”戴尔芬拿出一张纸，念道：“兹诚挚邀请，某某先生，205年霜降月，22日，出席大使馆招待会，恭请拨冗光临，请务必穿着正式礼服。此致，阿兰雯，先祖神州驻天际大使。”她微笑道，“还差一个名字，你看该怎么填呢？”
小狼冲口而出：“哈达瓦，就填哈达瓦吧，谁叫他当时坐视我被砍头而不加理会呢。”
戴尔芬填好请柬，将它交给小狼，说道：“我已经为你雇了一辆马车，送你去大使馆，你赶紧去吧，我先回溪木镇了。”
小狼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上了马车。在车上，小狼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尔瓦，她一言不发，神色黯然。车夫大声吆喝着，马车驰上弯曲的山道，再也看不见阿尔瓦，小狼不禁叹了口气。
马车在山顶的一幢建筑物前停下，小狼跳到积雪的地面上来，感到很冷，现在自己除了一身衣服和一些金币之外，别无他物，心中暗暗祈祷马伯恩能用履行约定。
小狼在观察着这幢豪华的大使馆，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子在旁边笑道：“哦，你是乘坐马车来的，是个有钱人啊。”
“哪里，哪里，我做点小买卖而已，”小狼谦虚地说道，那人笑道：“咱们进去吧，这里可太冷了，我是拉泽兰，很高兴认识你。”
小狼点点头，向大门走去，一名梭默法师拦住了小狼，上下打量一番之后，他很客气地问道：“先生，您的请柬呢？”
“在这里。”小狼取出请柬，交给对方，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含笑道：“请进去吧，欢迎光临梭默大使馆，宴会已经开始了。”
小狼慢吞吞地走进大门，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每一个角落，院落里有好几名卫兵和身穿长袍的梭默法师巡逻，他们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进来的人。
天空飘起雪花来，天色变得很暗，小狼若无其事地往院落里走去，立即被另一名梭默法师拦住了，他彬彬有礼地说道：“先生，您走错方向了，宴会厅在那边呢。”
“很抱歉，我这是第一次来，不认得路，”小狼有点惶恐地说道，法师微笑道：“没什么，欢迎您的到来。”
大使馆的戒备确实异常严密，小狼低着头往宴会厅走去，开始发愁该怎样离开这儿。
走进宴会厅，小狼立即就见到一个身材高挑的高精灵女子正在招呼宾客，她仪态威严，举止优雅，声音柔和，小狼忽然想起来，自己当日被马车押解到海尔根城堡时，曾经见过这个人，当时她正在等图留斯，能够放心的是她不可能认出自己来。
小狼本想悄悄地走过去，但即使是穿着便服，身兼八大领地男爵、同时又是聆听者和大法师的小狼随意地一站，也能透出一股从容不迫的逼人气势，那女子的目光立即落在小狼脸上，她走了过来，含笑道：“欢迎，我是阿兰雯，请问您是……”
“鄙人是哈达瓦，初次见面，感谢招待晚餐，”小狼也笑着说道，“得见大使夫人的风采，不胜荣幸。”
阿兰雯锐利的目光凝视着小狼，漫不经心地说道：“哈达瓦先生，很抱歉我想不起您的名字来，我的秘书似乎没有将您的情况跟我提起过呢。”
小狼不动声色地说道：“您身为大使，每日处理的事务不计其数，无论是哪一件，都比记住客人的名字更重要，而且我只是个商人，素来不参与政治，夫人又怎会记得呢。”
阿兰雯点点头，微笑道：“您说得很对，我的职责在于维持先祖神州与帝国之间的和平，还要监督各地仲裁者们的工作，而这些事务非常不幸地被战争所打搅。但是告诉我，您经营的是什么生意，在哪个城市？”
她分明是对自己起了疑心，小狼一边紧张地思索脱身之策，一边微笑道：“我买卖各种矿石和药材，它们是打仗时最畅销的商品，所以只要是有药材店和铁匠铺的城市，都有我的生意。当然了，有些货物不太适合让官方检查……所以我历来很低调，您没有听说过也是很正常的。”
阿兰雯笑了，刚要说话，小狼已经听见马伯恩的声音从柜台后面传出，他恭敬地问道：“很抱歉，大使夫人，宴会厅里准备的酒不足了，我应当去仓库再取一些来吗？而且我知道就连仓库里的酒也所剩不多了，是否应当派人再去采购呢？”
“这样的小事，为何就不能处理好呢，”阿兰雯的面色有点不悦，对小狼说道：“您请随意，我总是被这样琐碎的事务打搅，失陪了。”
她走开了，小狼松了口气，感激地望向马伯恩，两人对望了一眼，各自转过脸去。
大厅里响起热烈的语声，有人正在争论不休，甚至将阿兰雯也吸引过去了，小狼还听到一阵幽怨的笛声，一名梭默卫兵就守在大厅里，他的目光逐个地从宾客的面上扫过，并没有特别留意自己，小狼，走向正在埋头拭擦柜台的马伯恩，微笑着说道：“请给我来一杯酒。”
“快点，赶紧制造一场混乱，我带你离开这里，”马伯恩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小狼，大声道：“好的，先生，给您，这是最上等的蜂蜜酒。”
小狼缓步走向大厅，正要将酒杯往嘴唇边送去，目光已经看清了在场的宾客们，立即停住了脚步，拼命控制自己的惊慌，没有转身就逃，但是手心里已经捏了一把冷汗。
宾客们暂时没有注意到小狼，但是小狼很清楚，这其中的熟人可不少，自己认得她们，她们也认得自己：正在演奏长笛的是独孤城游吟诗人学院的伊尔迪，这位眉清目秀的美女教授在火烧奥拉夫节上还跟自己交谈过；正在跟别人大声争论的是亚尔边境领主伊格罗德，她自然认得出新任男爵来；而端着酒杯不住地微笑的却是在裂谷城一手遮天的玛雯.黑荆棘，她要是不记得自己就太奇怪了。
“我该怎么办，立即借故离开吗？”小狼紧张地思索着，心中七上八下，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只要喊出自己的名字，本次行动就彻底失败了，连能否脱身都很难说。
无数纷杂的念头从脑海里闪过，小狼一时束手无策，梭默士兵好奇地注视着呆呆地站立的小狼，小狼含蓄地微笑着，忽然留意到一个坐在长凳上的男子，正是跟自己一起进入大使馆的拉泽兰，他手里拿着半块烤肉，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喉咙，黝黑的脸涨得发紫，两眼吓人地凸起，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拉泽兰显然是被呛到了，小狼不及多想，抢上两步，将杯中美酒灌进他的嘴里，还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拉泽兰好不容易地将喉咙里的肉块吐了出来，终于发出舒畅的呻吟：“啊，得救了……”
他感激地看着小狼，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我该怎样报答你呢？”
小狼微笑道：“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你不用客气。”
“对于我来说，性命可不是小事啊，”拉泽兰十分认真地说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小狼不由得心中一动，低声道：“那么，你能帮我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吗？”
拉泽兰愣住了，但是他立即说道：“没有问题，再见了，我的朋友。”
他长身而起，发出一阵大笑，打断了正在热议的话题，果然所有人都吃惊地望向他，只有小狼不动声色地缓缓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