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展侑自然感覺到她的接近,而且是非常近,連他的頸子都能感覺到她的氣息,鼻間也盡是她身上的味兒,那是一股淡淡的藥草香,清清淡淡的,像是長時間浸婬于草藥間,自然沾染上身的,聞起來還挺舒服,可是他就是厭惡!
不過他並沒有退開,直覺認為退開就是認輸的表現。
「可笑!無藥可救這句我已經听過很多次了。」自從他瞎了之後,看過的大夫何其多,只是不管多有名的名醫,遇到他的眼疾,也是束手無策。
如果連江湖名醫都束手無策,他不以為她會有什麼不同!
「可是听郭總管說,雷莊主您下令這次是最後一次,往後不準旁人再提找大夫的事了,不是嗎?」在來雷霆山莊的路上,郭峰是這麼說過。「也就表示我若說出這句話,代表你一輩子將與黑暗為伍,所以你怕了,抓住我是女人這點作文章,不讓我看診。」
「胡扯!」這個女人簡直是胡言亂語,被她這麼一說,不讓她看診就好像被她說中一般。
「是嗎?」陸紫蓉輕笑。「那麼雷莊主就乖乖坐下來,讓陸某把個脈,檢查一下眼楮吧。」
她的笑聲讓他覺得刺耳,听起來就像是在嘲笑他不敢。
他以自己的感覺推測她的高度,低下頭準確的和她面對面,雖然眼前一片黑暗,可是卻听聞她的呼吸似乎微微一窒,這讓他感覺稍微愉快了一點。
「陸某?哼!你是女人,自稱什麼‘陸某’?」
「咦?原來律法有規定女人不能這樣自稱啊?」她還是笑,眼楮又離不開他的臉了。「我覺得這樣說滿有趣的,原來女人不能這樣說嗎?」
「哼!」說得好像真這樣以為似的,偏偏她帶笑的語氣讓人听了,就有一種敷衍的感覺,讓雷展侑更加氣惱。「你不讓開,我怎麼回位子‘乖乖’坐下?」他嘲諷的挖苦。
「咳咳。」清了清喉嚨,模模鼻子,她趕緊站開,轉身先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不知何時送上的茶,先讓溫暖的杯子暖暖手,然後才慢慢的啜了一口,強迫自己暫時別去看他,免得又失了神。
唉,他剛剛的動作犯規啦!突然湊近她,這麼近距離面對一張那麼好看的臉,對心髒很傷啊!
「雷莊主不用擔心我的醫術,我爹是個大夫,我從小就跟在他身邊學習,還不會認字就會背藥方了,要不是年齡不足,憑我的能力,早就能拿到中醫執照。」
一室沉默,好一會兒,雷展侑才問︰「你說拿到什麼?」
「咳!」她一口茶水差點嗆到。真是的,她說話怎麼不經大腦呢!「沒什麼,那是我家鄉的話,是一位大夫有資格行醫的證明。」
「你不是大唐人氏?」
「不是。」別說不是大唐人了,她根本……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啊!
當初要不是和老爸到大陸做中醫研習交流,老爸利用空閑時間拉著她到處觀光,才到了西安的大雁塔,原本听說觀光客挺多的,據說登塔者已到「摩肩接踵」的程度,結果很奇怪的,那天游客非常稀少,當時,她明明有種詭異的感覺,可是卻選擇忽略,結果,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麼發生的,就莫名其妙失足從塔頂翻落。
本來以為死定了,誰知道醒來之後,她是還活著,可是世界全變了!包離譜的是,她是在一輛馬車上醒來的,小小的馬車車廂里擠著十一位姑娘,全都是賣身的,而她是被人口販子發現,抬上馬車,打算順便賣掉。
她根本不知道身處何方,那些個姑娘見她奇裝異服,覺得她很古怪,所以也沒人肯理她,她只能以日升日落的方位判斷馬車是一直往南走的,沿途一些姑娘上上下下,人口販子賣了些又買了些,至于她,因為還氣虛體弱又瘦骨如柴,所以暫時沒將她帶下車「展覽」。
她一直在找機會逃離,當馬車來到衡山城時,機會來了,她成功月兌逃,卻在月兌逃時不幸跌落一處山溝,在山溝底下昏迷。
最後,她是被姜氏夫妻給救了,姜家一家四口為人和善好客,她有什麼問題他們都很熱心的回答,就算那些問題非常古怪,他們也只當她大概傷了腦袋,記憶有些混淆不清,所以她很快便從他們口中厘清現況。
可是一旦理解,她還真希望自己不要知道,怎麼也無法接受自己竟然穿越時空來到唐朝!
無法接受,所以開始瘋狂的嘗試很多方法想要回去,不管是從電影、電視或小說看到的各種方法,她幾乎都試過,可是除了一身傷以及漸漸累積的絕望之外,什麼都沒有發生,她依然在這里。有一次她甚至跑到一座山崖打算跳下去,想說怎麼來就怎麼回去,不過被蓮姊給阻止了。
她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終于接受這種非現實的現實,開始學著融入,努力思考如何在這個時代生存,並且尋找回家的辦法。
可是她歷史很差,所以沒有辦法讓自己成為能夠預知未來的天女。
她也不懂任何科學,無法制造什麼稀奇的「神物」,成為這個時代的能人。
唯一熟悉的,就是幾乎打從出生就開始接觸學習的中醫了。
她在古代的第一位病人就是姜老爹,姜大哥本身是個大夫,姜家就是一間小小的藥鋪子,可是姜大哥卻對姜老爹的病束手無策,所以當她醫治好姜老爹之後,在姜氏夫妻的力勸之下,她就留在他們的藥鋪子,開始行醫謀生。
想到這半年多來的心酸血淚、惶惶不安的心情,連她這種生性開朗、皮性十足、嘻笑人生的個性都招架不住,幾度差點崩潰呢。
「難怪你的口音有些奇怪。」雷展侑若有所思。「你是何方人氏?」
「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小地方,說了你也沒听過。」聳聳肩,陸紫蓉嘻嘻笑,把無奈收藏得很好。
「你不說,怎能斷定我沒听過?」她越是避重就輕,就越是啟人疑竇。
「那並不重要,還是先讓我看看你的眼楮吧。」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正想搭上他的脈,冷不防伸出的手就被快速準確的抓住,手腕一吃痛,她忍不住皺眉。
「你干什麼?」他發現抓握住的手腕很縴細,並不柔軟,感覺只是一根骨頭。
「雷莊主,雖然我自認醫術還不錯,可是並沒有神到可以懸絲听脈,不踫你,我怎麼知道你的病癥?」好痛!陸紫蓉暗暗吸氣,話里卻依然帶著笑意。「放心好了,我不會趁機對你上下其手,非禮你的。」
上下其手?非禮
雷展侑立即甩開她的手,這種話她也說得出口,不知羞恥!
「以後不要突然接近我,下次我可不敢保證不會傷了你!」
「是是是,那現在我可以幫雷莊主把脈了嗎?」不甚正經的回答,三歲孩童都能听出她語氣的敷衍,更遑論雷展侑了。
「不必了!」他惱怒的拒絕。「晚了,我要休息,明天再說。」
「又花不了多少時間,也許我也沒法治你的眼,這樣你不就可以馬上擺月兌我了嗎?」
「我說,明天再說!」他知道她說得沒錯,可是他不喜歡下達的命令被違背。
「真是的,難不成看病還要挑良辰吉時啊……」她沒好氣的低聲咕噥,說話聲他剛好听得見。
雷展侑咬牙,命令自己當作沒听見。「郭峰,送陸大夫到客院!」
「是。」郭峰轉向陸紫蓉。「陸大夫,請。」
「等等。」陸紫蓉沒動,心里有個預感。「請問客院在哪里?」
「客院在山莊的最東側,陸大夫放心,郭峰會送陸大夫過去。」郭峰回道,以為她擔心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