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很清楚,他要怎麼「看」。
陸紫蓉本想笑笑的和他打哈哈,可是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他會說到做到,而她身上的慘狀並不適合讓他用那種方式「看」。
「我身上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擦傷,手臂、背部比較嚴重,很痛,不過都是皮肉傷,沒傷到筋骨內腑,現下我正月兌了衣裳,想要把傷口清洗干淨,然後上個藥,大概一兩天後結痂就沒事了。」
靶覺她說的「可能」是實話,雷展侑才稍稍放下心來。
「發生什麼事,是咒術的關系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見他一臉愧疚自責,縱使她心里也覺得是咒術的關系,可還是不想給他肯定的答案,免得他被愧疚感淹沒。
「有可能是因為你家的馬車年久失修,車軸斷裂,整輛馬車翻覆分尸,唉,可憐的車夫被壓斷了腿,還拚命把我從馬車里拉出來,你可要好好替我補償車夫小扮啊!」她是很愧疚的,因為這是她的霉運造成的。
「我會的。」深吸了口氣,雷展侑壓下心頭驀然升起的驚顫。
雷霆山莊的馬車都是月月保養、年年換新的,怎麼可能因為年久失修導致車軸斷裂?!
不能把事情都推給咒術反撲,他得調查清楚!
「我下去交代一些事情,等會兒回來帶你到彩池去淨身。」他立即下樓。
「爺?」郭峰立即上前。
「馬上去檢查一下出事的馬車,尤其是斷裂的車軸,務必仔細檢查有無奇怪的地方,這事秘密進行,別讓任何人知道。」他嚴肅地低聲交代。
「是。」郭峰敏感的察覺到異樣,馬上領命離去。
雷展侑又看向另一道模糊的人影。「煌安,你到彩池去,把沐浴的東西都準備好,然後離開,不準任何人靠近彩池。」
「爺,要不要讓煌安傳喚兩名婢女過來?」
「不必了。」交代完,他又往樓上走。
煌安張大嘴,好半天才吶吶的對著空氣應了聲「是」,苦著臉辦事去了。
這麼攪和下去,主子當真得負責,娶陸大夫為妻了耶……
第六章
「還好嗎?」雷展侑親手為她淨身、抹藥,然後為她披上一件水凌綢所裁制的襯衣。「這水凌綢滑細柔軟,比較不會弄痛你的傷口。」
「很好啊!」陸紫蓉微笑地說,事實上她全身虛軟疼痛。
「紫蓉,在我眼楮復元前,不要再離開我身邊了。」他輕輕握住她的手。
「你不用擔心啦,真的不會……」
「求求你。」他在床邊蹲下,握著她的手抵住額頭。
陸紫蓉受到震撼了。
他……求她?為了她的安全,他,一個高傲霸氣的霸主,求她?!
喔!他怎能讓她這麼的……這麼的感動。
「好,我在你身邊,你要牢牢抓住我喔!」
「我不會放手的。」雷展侑微笑。「紫蓉,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的眼楮已經開始見得到光了。」
先是微微一怔,陸紫蓉隨即開心的大叫,卻又馬上樂極生悲的趴在床上申吟。
「別這麼莽撞,你還傷著。」他無奈又心疼。
「爺?出了什麼事了?」樓下,煌安咚咚咚咚的就沖上樓梯。
「別上來!」雷展侑立即高聲喊。「這里沒事,你下去。」
「是。」咚咚咚走下樓。
「你啊……」雷展侑在床沿坐下,抬手輕輕踫觸她的臉。
她不顧身上的疼痛,又興奮的嘰嘰叫。「怎樣?除了光之外,還能看見什麼嗎?」
「一些東西的輪廓,還無法分辨出是什麼。」
「太好了!」她真的很為他高興。「瞧,我行的,我很厲害,對吧!」語氣中難掩得意。
「對,你是天下第一的神醫。」雷展侑輕笑俯身,手指先模到她的唇,接著親吻著,抵著她的唇低喃,「我好想早點看到你,紫蓉,復明的時候,我第一眼想看的人是你。」
看著近在咫尺的大帥臉,陸紫蓉突然想到自己被好多人嫌丑,原本自信的心突然變得不確定了。
「雷展侑,如果我的長相讓你失望,怎麼辦?」她試探性地問。
「我不是說過我不在乎你的外貌嗎?」他微笑。她終于開始擔心了嗎?
「唉!真討厭,我在我家鄉是個美人胚子呢,真不知道審美觀念怎麼會差這麼多,唉!」她嘀嘀咕咕,眼皮漸漸沉重起來。「雷展侑,以後……你不可以嫌我丑……你如果嫌我丑,我就回家……當美女讓很多男人追求……」
「放心,我不會。」不會在意她的外貌,更不會讓別的男人有機會接近她!
「我喜歡你……雷展侑……」
察覺她聲音睡意濃厚,他溫柔的輕撫她的發,在她耳畔柔聲道︰「我也是,紫蓉,我也是。」
沒多久,她的呼吸變得深沉平穩,很明顯是睡著了。
他輕輕為她拉好被子,抬手往上,溫柔撫著她的後腦,輕輕為她將垂落在臉上的發撥到另一邊,慢慢的模索輕觸她的臉,彎身在她頰上輕吻了一下,才起身悄悄走下樓去。
樓下,郭峰已經回來了,見他下樓,立即上前。
「爺。」郭峰在他耳旁低低的稟告。「車軸斷裂處有約七分大小是平滑的鋸痕,僅余三分才是不規則的斷裂痕跡,很明顯是人為破壞。」
此時,煌安端著藥走進來,郭峰暫停了一下,才又繼續。
「爺,每次使用馬車,在備馬車時,屬下都會派人先將馬車檢查一遍,這次出府前照例檢查過,馬車確定是完好的,所以應是馬車在外面那段時間被破壞的。」
「馬車是被破壞的?!」煌安驚愕。
「確實是人為破壞的。」郭峰低聲回答。
「車夫醒了嗎?」雷展侑表情深沉。他就知道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歸咎在咒術反撲下,畢竟在他身邊,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
「醒了,爺。」郭峰繼續報告。「方才我查過馬車之後,又去問過車夫,車夫說,他只有在卸下馬、照料馬匹飼料和飲水時才離開馬車,前後大約一刻左右。」
「他沒有發現任何不對,或是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沒有。」郭峰搖頭。「而且車軸被鋸斷約七分,僅留三分,不會立刻斷裂,可也無法支撐太久,那歹人幾乎算準了車軸會在出了市街,進入山路後,承受不住顛簸而斷裂。」
雷展侑听著,臉上隱隱有狂怒的風暴形成,不過被他壓制了下來。之後,他沉默的坐下,表情變得冷沉。
「等等,我不太懂,照這麼推斷,這件事不就是針對陸大夫的?」煌安到這時候才聯想到這點。
「就是針對陸大夫。」郭峰臉色很凝重。
「可是……為什麼?怎麼會呢?」煌安搞不懂。「是因為她的個性太會惹人生氣,所以終于有人受不了了嗎?」
雷展侑「瞪」了他一眼,才說︰「是有人不希望我的眼楮復明。」
「嗄?所以才要害死陸大夫?」煌安錯愕。那陸大夫不就是受池魚之殃了?
「爺,會是與數月前劫鏢的匪徒同伙的嗎?」
「八成。」他甚至認為,殺害三名新娘的人也是。「郭峰,你現在去找個你信任的人過來照顧她。」
「我信任……」思考了一會兒,他問︰「爺,紅菱可以嗎?」
「紅菱……」雷展侑考慮了一下,點點頭。「紅菱甚好,就有勞她了。」
待郭峰領命而去後,雷展侑才轉向煌安。「我聞到藥味,你藥煎好了?」
「是的,爺。」煌安探探藥碗的溫度,應該差不多了。
他伸出手,「給我。」
雷展侑端著那碗藥,這碗藥里,有著她的血、她的傷和痛,「瞪」著它良久,他才舉碗就口,一口一口慢慢的啜飲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