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田小姑娘 第14頁

「哥哥們賺的錢是要娶媳婦的,我想能多幫一點就多幫一點,趁著這地還沒結凍前,多弄些可食的雜糧,牛頭山里有不少好東西,我舍不得擱著發爛。」能吃的食物何必浪費。

罷來的第一年,家里缺的東西可多了,一次備齊是不可能,總要慢慢周詳,能省則省別鋪張,等過個一年半載安定了,日子也好轉了,她自然會把眼光放遠,改做其他事。

「那好,你打小就是乖巧懂事的孩子,菊嬸不好多說,說多了惹人嫌……」接著她咕噥著,「男人長得太好不是好事,勾人似的……」邊說邊往村里走去,叨念聲越來越小,在風中卷成無聲的細語。

兩日後。

「扁豆表妹,你確定你要趕集而非搬家?」

望著板車上滿滿的咸肉、燻雞、腌菜干、風干的兔肉,以及草編的家常用具和一些繡帕,兔皮做的披肩、袖套、護耳……荷包?還是長了兩只長耳朵的,傻眼的趙冬雷完全被震撼住了,睜著眼張口結舌。

這些東西賣得出去嗎?他很懷疑。

「再叫我扁豆表妹,小心我給你下巴豆。」拉死他。

「前後不分的扁豆身形,不叫你扁豆表妹要叫什麼。」一個小泵娘長成她那個樣子,前途堪慮。

好在她有一張不算太糟糕的臉蛋,眉似輕柳,彎彎細細,眼眸干淨,宛若清泉,瑤鼻小巧櫻桃口,透白的芙頰浮著淡酡,不是美人卻多了一股清致的雅色。

「誰像你長得像柱子一樣高大,一頓吃的飯足夠我吃三天。」她還會長開,不用太囂張。

「小雞肚腸,愛斤斤計較,看在我打了兩只子、一頭山豬、五只山雞的分上,別再嘮叨了。」年紀不大卻像個老太婆愛叨念,將來誰娶到她肯定會被管得死死的。

看到佔了半車的野物,她滿意地點頭。「我叫牛雙玉,你可以喊我雙玉表妹或是直接叫表妹,若讓我听見「扁豆」兩個字,我擰下你的豬耳朵當下酒菜,听到了沒?」

「扁……雙玉表妹,你要走了嗎?再不走就趕不上市集了。」趙冬雷看似苦惱的擺手,但嘴角一直上揚著。

他很喜歡這種氛圍,牛家的人很單純,有點小心機但不害人,父親是秀才出身,因此多少有一些文人骨氣,能不求人就不求人,家人間沒有爭權奪利,互相憎惡,一家子相互扶持。

不知是不願想起還是契機未到,趙冬雷始終沒想起自己是誰,只有「趙冬雷」這個名字,但是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出身恐怕不尋常,一個平頭百姓怎會被追殺,順著溪流不曉得漂流了多遠,而後爬上岸求援。

應該會有人尋他,只是他跟著牛家人又往北走了一百多里路,想尋他、想殺他的,只怕早已失去蹤跡。

也許在認識他的人心中,他已不在人世了吧,受了那麼重的傷哪有生還的余地。

「姊,這里這里,我給你留了位置。」早一步上板車的牛豐玉挑了好位置坐下,兩條腿在板車外晃呀晃。

牛雙玉訝然。「你幾時跑上去的?」

他得意洋洋的努努下巴。「在你們表哥來表妹去的時候,你們真的很閑哪!一點小事也能吵半天。」

「小表,皮 了,敢調侃你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哎喲哎喲,不準再拉我臉,都圓了。」小壯丁連忙用手護臉,不讓愛掐人的姊姊再蹂躪他可愛小臉。

「圓了才好看。」牛雙玉改揉他耳朵,把他揉得哇哇大叫才罷手,裙擺一拉,坐上板車的一角。

扒著驢皮的篷架拆掉了,當初弄得不太好,有些歪歪斜斜的,在經過多日的奔波後,篷架已經完全傾斜,因此經過幾個人的同意後決定拆除,回復原本的板車模樣。

寶成身退了,不用再遮風蔽雨。

從牛頭村到縣城並不遠,約一個時辰路程,牛雙玉等人從卯時三刻出發,到了城門口正好是辰時正,由力氣大的趙冬雷推車,兩姊弟舒舒服服的進城,把上市集叫賣當游玩。

「就擺這兒吧!看起來人多。」前方一個空位,大小正好適合放一輛板車,牛雙玉趕緊跳下車佔位。

「嗯。」趙冬雷將板車推進她看好的位置,再照她的要求將板車向外的那端架上板子,別上價碼牌,再依價碼牌放上待售物件。

「趙冬雷,沒人會買整頭山豬,你把它連同兩只子送到我大哥干活的酒樓,之前有听他說過他東家想買些野味給酒樓添點菜色,你順便問問看他們要不要咸肉、腌菜。」能一起收購是最好,省得還要喊人來買。

「放你一個人在這里?」他挑眉,一臉的不放心。

「冬雷表哥,還有我,我會保護姊姊。」拍著小胸脯的牛豐玉跳了出來,九歲的他正好長到趙冬雷的胸口。

……牛雙玉好像和弟弟一般身長。

好叫人心酸的對比,難怪被叫扁豆表妹。

「就你們兩只小的?」他越看越不穩妥。

「什麼叫兩只小的,少小瞧人了,小人得志听過沒,人家看我們小才心生佔便宜的想法,心想趁大人不在好掏些好貨。」她忙著趕人,胡說一通。

他失笑。「小人得志是這麼用的嗎?」

「你管山管海呀!避那麼寬,大哥的酒樓就在兩條街外的「聞香樓」,你腳程快,快去快回。」牛雙玉小避家婆般地推推他,讓他快點走,別妨礙她擺攤,人潮越來越多了。

看她一直揮手趕人,猶豫了一會兒的趙冬雷看看四周,心想擺攤的人這麼多,平時有衙役來回巡看著,應該出不了大事,于是他把整頭山豬往肩上一甩,手上捉著兩只子後腿,健步如飛的走了。

板車旁邊的左右攤販見了都為之瞠目,暗道這小伙子比老虎還勇 ,幾百斤的山豬扛得面不紅氣不喘。

「小泵娘,剛剛那位是誰?」一位賣櫛瓜的老婆婆問道。

「債主。」

「債主?」她訝然。

牛雙玉臉帶苦色的回頭,裝出一副驚懼的神色。「家里欠了債還不了,只好把能賣的東西都搬出來賣。」

「唉!難為你了,小小年紀就要負擔家計,你爹娘呢?不管你嗎?」小泵娘看來比她孫女還年幼。

她眼眶泛紅,楚楚可憐。「爹娘死了,幾個月前南鵝山地牛翻身,我們的村子都被埋了。」

「啊!是這樣呀,我听過這件事,死了不少人呢。」多少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連往生者的尸骨都找不齊。

「好心的婆婆,要不要買只草蚱蜢給孫子玩,算你兩文錢就好。」牛雙玉拿著編得栩栩如生的蚱蜢遞給老婆婆。

「我……呃,好吧,就買一只。」原本想拒絕的老婆婆想到小泵娘悲慘的遭遇,搖頭變點頭,還送了她一顆賣相不錯的櫛瓜,把牛雙玉喜得見牙不見眼,連忙彎腰一收。

櫛瓜一斤兩文錢,這顆櫛瓜足足有五斤重,她賣了草編蚱蜢得了兩文錢,算是一共賺得了十二文。

開張大吉、開張大吉呀!真是好兆頭。

「這位姊姊,買條繡帕吧!這秋香色繡了朵芙蓉花最襯你的花容月貌,你不買就可惜了……」哎呀!我的娘,一口大板牙,這人怎麼敢上街呀。

「呵呵,小泵娘真會說話,我都三十多了,當你娘綽綽有余,你喊聲姊姊真叫我難為情。」超齡大嬸嬌羞的捂著臉嬌笑,一口發黃的板牙往外翻,口有惡臭。

牛雙玉故作驚訝。「真的,你有三十多了,一點也看不出來,妹妹當你才二十出頭呢!這條帕不貴,只要十文,買到是你賺到,擱在鋪子上賣就不只這個數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