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坊有油坊管事,田莊有田莊管事,大致上用不到她出面,他們都管理得很好,只是她閑不下來,隔個幾天便去看一回。
「妹妹呀,你就不能認真點嗎?關心關心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看你要擇什麼樣的夫婿,說出來我們盤算盤算,嫂子不會害你。」要不是她家的兄弟都定了人家,要不真想把小泵回聘娘家,帶旺她陳家。
「嫂子也別急,該來的總會來,難道你還怕我賴在家里一輩子,和小佷子搶食?」牛雙玉目光看向大嫂隆起的肚皮,里面的小崽仔三個多月了。
自從去廣濟寺上香回來沒幾個月後,陳若嫻就有孕了,初初懷了孩子的頭月,吐得膽汁都出來了,把牛家上下嚇得不輕,以為得了不治絕癥,趕忙請來村里的老大夫看診。
這一診,喜脈,大家都笑了,轉憂為喜,商量著怎麼照顧孕婦,孩子是男是女,要準備什麼樣的小衣。
總之,還挺亂的,手足無措,後來向村中生過孩子的婦人討教,這場混亂才逐漸平息,未再大驚小敝。
「該來的總會來……啊,你不會在等著那位表哥吧!他看起來不像我們這種小地方出身的人。」一身貴氣,雙目銳利,行塞i間透著一絲殺伐果決,令人望之生畏。
陳若嫻沒和失憶時的越君翎相處過,因此對他有幾分畏懼,不敢靠得太近,他身上散發出的冷意叫人不寒而栗。
可她瞧牛家兄弟對他倒無人感到生疏,像親兄弟似的勾肩搭背,大聲言笑,語帶親昵,完全拿他當一家人看待,那時她常想,這家人都這麼遲鈍嗎?看不出他的天生霸氣。
一提到越君翎,牛雙玉也想著她許多日未見他了,心里怪想念的。「嫂子放心,他若不是與我一心人的話,我也不會痴纏不休。男人嘛,多得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
原本還有盼頭的陳若嫻听她一說,感覺事情更沒著落,她說起男人的口氣像在說個登徒子,連越家表哥那樣的人她都看不上,要上哪找更好的姻緣呢?
在既憂且驚的日子里,秋糧收上來了,八個月生的藥草也熟成了,全株都可入藥,趁著農閑時,附近幾個村子的勞力都到牛家藥田打零工,幾百人火熱的開工。
鋤土的鋤土、拔株的拔株、去土松泥的去土松泥,一捆一捆的藥草堆在田埂上,一車一車的空馬車等著運走。
打從玄武帝駕崩後,京城那邊為了爭帝位鬧得不可開交,皇後所出的三皇子誠王為嫡出佔了正統,不日登基為帝,但其他人不服,認為立賢為大,想拉下誠王自己坐上去。
鬧到最後居然打起來了,不認誠王為帝的眾皇子群起攻之,各有各的勢力,並退守封地謀定思動。
人的野心是無法填滿的,有了還想更多——有的相互聯盟,創出更大的局面。,有的直接並吞封地周遭的城池,因此打過幾場小仗,攻城掠地的想擴充實力,誰也不肯退讓。
打仗最大的消耗不是糧食,而是藥草,商會那里討得急,牛雙玉加了兩成還是供應不足,而軍營里的需求量更大,越君翎的人直接派人來盯著,一有收成立即裝上車,也不管要不要曬干,一點也不留的把徐半月會長等人氣到跳腳。
這一天,藥田里熱火朝天的開采,這一次只采花,其他不要,胸前掛著竹蔞子的男人、女人雙手齊下的采摘,動作相當熟練,采過幾回也采出心得了,速度飛快。
驀地,一人一馬奔馳而過,揚起的風沙漫過石子路,一路奔進牛家大宅。
「小玉,快走,流匪來了!」
「流匪?!」
他們清江縣一向很平靜,天高皇帝遠,皇子們鬧得再凶也不會波及這個位于北邊的小城,嫌地小人稀,走三步路就看到城牆,佔了也沒用,因此沒人看得上這地方。
怎麼打著打著就有流匪了?稍有腦子的人都曉得百里外的葉子城才是富裕大城,里面住了不少富戶,若要搶就要搶富得流油的葉子城,隨便逮幾個富人就一輩子不愁吃穿了。
「我看是沖著你來的,你快把行李收一收趕緊走人,別再逗留了。」面上染塵的段青瓦口氣急迫,催促著義妹盡快離去,殺人不眨眼的流匪才不管是女人還是孩子,一刀砍下毫無人性。
「沖著我來是什麼意思,說明白。」知道得越清楚她才曉得如何應變,不致慌了手腳。
越是緊急時牛雙玉越鎮定,她冷靜沉著,分析接下來該做什麼,不讓慌張亂了思緒。
「听說誠王的陣營中有人打探到逍遙王三年多前曾落難被救,救他的是一名住在牛頭村姓牛的姑娘,兩人朝夕相處,日久生情,王爺對她情根深種,什麼兩情相悅的小情人、暗生情愫的風雨夜歸人……」傳得繪聲繪影,簡直像親眼目睹似的。
聞言,她臉色一變。「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活捉我,用我來威脅越君翎,對吧!」
段青瓦苦中作樂的一笑。「你一向聰明過人,反應靈敏,不難猜出其中的嚴重性,若你被他們活捉……」
後果不堪設想,局勢將大為逆轉。
逍遙王那個性情冷漠的人,卻心心念念于她,一旦她有了危險,恐怕他真的什麼都不管不顧了,放下一切,不再受制于人,毀了多年的精心布局。
「你不會要我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以身殉節吧?」她面容恬靜的淺笑著,眼神清亮如湖水。
他干笑,不敢說出確有此意。「哪兒的話,你可是我義妹,我哪舍得你引頸就戮,千萬別亂想。」
段青瓦暗想,真到了那時候他下得了手嗎?
答案是︰能,因為他想活下去。
想想他也覺得心寒,才短短幾年,侯府的謙謙君子怎麼變成怕死的小人,寧可犧牲別人也要保全自己。
遠在京城的平遠侯已被迫投靠誠王,他的一嫡妹一庶妹也嫁給誠王為側妃和小妾,有這樣的關系在,一旦誠王事敗,平遠侯府就真的只剩他一人了,其他都得折進去。
「是你亂想還是我亂想,若在生死關頭,你會毫不猶豫將我推出去吧。」指望狗官有人性?除非他是個人。
笑得有點僵的段青瓦揉揉發澀的臉皮。「當務之急是避開這場匪亂,根據京里的飛鴿傳書,流匪之中混入不少誠王的人馬,他們慫恿匪首往清江縣而來,人已在五十里外。」
約一天的行程就到了。
「那你還不回去守城,城一旦被攻破將死傷多少無辜百姓!」他堂堂縣令不能做一次有擔當的事嗎?
「不用守了,我出城前便下令全城撤離,把能帶的都帶走,不要頑強抵抗,守城和我縣衙的官兵一共不到兩千人,而對方卻有近萬,你說守得住嗎?」他也不想兵戎相見,死更多的人。
「都是你沒有積極徵兵,得過且過的心態,才落得大家得棄城而逃。」依照編例有五千名駐軍駐守,但段青瓦嫌人太多浪費米糧,私下裁減了兩千名送往其他衛所。
而後不是忘了發餉便是遲遲不發,讓人感覺到沒有出路,因此紛紛請調,只剩下一些胸無大志的人。
遇缺不補的情況下,清江縣岌岌可危!
不過段青瓦采用的「空城計」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淨空一城百姓讓匪賊穿城而過,見不到人又搶不著財物,最多砸一些死物泄忿,過後便會離開,不可能一直停留不走。
「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我以為咱們這個鳥不拉屎的小縣城不會引人注目,做做樣子也算給上面一個交代,沒想到人家來狠的,直接把土匪引過來。」誠王那伙人真不是東西,居然使這種陰招,叫人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