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就當是回報他煮食給她的恩情吧,那些擱在心里的千思愁緒再不釋些出來,她早晚也會崩潰的吧。
雖然蒲松澤應允了相救,可避役說沒幾句就斷氣了,這小泵娘犯痴癥的前因後果他總得想法子弄懂,才好出手幫忙。于是蒲松澤又開口說道︰「這麼著吧,我問你答,你想多說的就說,我好奇不解的就問,如何?」
見平曦點頭,蒲松澤便問了︰「你記得自己怎麼成痴兒的嗎?」
「因為想保護我哥哥,所以我喝了壞人逼我喝的茶……」
當兔子穩穩的抓在手上,玄殷簡直感動得想為自己拍掌叫好。他才不是百無一用的書生呢!他終于能弄肉給平曦吃了!
沒錯,與嚴熾書、羅修武兩人號稱鐵三角的玄殷的確是天生聰穎,擅于迂回交際,偏偏才智過人的他卻是武力不能。他是舞得一手好劍,但劍尖子永遠對不著人;拉弓他也是會的,偏偏瞄頭從沒抓準過,連白虎那麼大個目標都能叫他給貓歪。更別說現下他身邊連把刀都沒有,又哪來的弓可以打獵?
可兔子確確實實是他抓到的,用自己的身體在林子里撲了幾十次空,才好不容易讓他撈到了一只,滿身的泥濘草屑就是證明!
夕陽日漸西下,玄殷只樂了一會兒便急匆匆地趕回平曦身邊,結果一身狼狽不堪的他,看到的卻是平曦與陌生男子並肩而坐,嘴里還拿著根腿肉!
又急又氣的玄殷顧不得會否嚇著平曦,沖上前便一把將她從男人身邊扯了過來,控制不住地吼道︰「陌生人給的東西你怎麼可以吃!要是被拐了怎麼辦?」然後一把揮掉她手上才咬沒幾口的肉。
遠遠就看到玄殷身影的平曦只愣了一瞬,然後就開始眼泛水氣,雙唇抖顫,好不委屈可憐地開口︰「曦兒餓嘛……曦兒有乖乖等玄哥哥的,可是曦兒就是餓呀。為什麼要凶曦兒……」豆大淚珠隨即跟著滾落。
她的淚真的是他的軟肋呀……玄殷一邊深感無力,一邊又為自己先是讓她挨餓,然後又丟下她感到自暴自棄。
「好了好了,是玄哥哥不對,曦兒快別哭了。」將平曦摟在懷里,玄殷低聲下氣地在她耳邊輕哄,大掌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
「這位公子,我不過就是弄了頓飯喂喂小泵娘,你犯得著這麼吼人嗎?瞧你把小泵娘嚇得,你這脾性真得改改。」起身撿起掉到地上的腿肉丟給灰狼,蒲松澤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男人一有動作,玄殷便機警地將平曦拉護到身後,語氣防備的問道︰「你是誰?弄東西給平曦吃有什麼目的?」
「怎麼說還是小泵娘可愛,好相處得很。」似是嘲弄地說了句,蒲松澤將手在身上隨意抹抹後便朝玄殷伸了去,「在下蒲松澤。孤身隱居深山多年,良善無欺,要是對你倆存有一絲惡意,願遭天打雷劈。」
閱人無數的玄殷一雙眼精明地將蒲松澤由上看到下,再從左看到右,默默在心底衡量著。看來不像胡人或匈人,但要說是他是個粗人,那氣質又顯得太韜光養晦,敢發這麼大的誓應當是真無敵意。于是玄殷在開口時也伸出了手,「玄殷,中原龍熾皇朝丞相。」
恥笑他脾性大,那就端出身分讓他知道自個兒憑什麼耍脾性。
「雖然沒罾砠,可還是得說聲久仰久仰,那才說得過去吧。」踫到玄殷的手後,一絲震驚瞬間從雙眼疾閃而過,蒲松澤接著笑道︰「玄丞相應該也餓壞累倦了,這烤雁還有半只,你也坐下來吃點吧?」
「這里不是京城,你也不是中原人,就喊我玄殷吧。」不客氣的攬著平曦坐下,又餓又累的玄殷還真沒啥氣力擺架子了,伸手就撕起了烤雁肉。
還知道這是哪,那方才還端什麼丞相身分,真是……在心底啐了句,蒲松澤用木碗勺舀了碗湯遞給他,「肉燙著呢,你胃也空乏了幾日,先喝些湯暖暖胃再食肉,才不致招損。」
「多謝。蒲兄方才說隱居深山,可都是這樣以天為被、以地為枕,就地野炊?」填著肚子,玄殷沒忘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那倒不是。你抬頭往前瞧瞧,那山頭上有株白果樹,我在那有處茅廬。」隨著蒲松澤說的方向看去,玄殷瞧不見什麼草屋,倒是在滿山濃綠中望見一處眩目的金黃,應該就是他說的白果樹了。
「瞧你和小泵娘的樣子,應該是在這野林里露宿好幾日了,怎麼,逃難呀?」
「逃難」字眼讓玄殷不禁又心生驚覺,才正要隨便扯個借口時,蒲松澤又搶白似地說話了,「其實是不是逃難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倒是小泵娘的身子可再承受不住這般辛勞了。」
玄殷沒答腔,只是低聲哄著懷里喊困的平曦,那景象讓蒲松澤不由得眯細了
眼,這小兩口還真是郎才女貌合稱得很,偏偏運不由人,可惜呀……
沒想到只是答應避役來救人,倒意外發現身中南蠻「斷情蠱」的人,向來鑽研于解蠱術的蒲松澤心中一陣竊喜,當然不會錯過能將他留下來做為研究對象的大好機會。「我看這麼著吧,我那茅廬離這約莫半天的路程,你要不嫌棄的話,不如同小泵娘上我那休憩個幾日吧。」
「大恩不言謝,那就請蒲兄帶路吧。」除了平曦需要休息,玄殷自個兒也覺頭重腳輕累得慌,他將人穩妥地抱在懷里便站起了身。
「玄弟呀,不說這天早黑了,這山路顛簸,小泵娘又倦困得緊,怎麼上路呀?」玄殷的心急讓蒲松澤忍不住失笑。
「我可以背她。」連日的餐風露宿已讓平曦瘦了好大一圈,有機會能讓她躺上軟鋪好好休息,玄殷自然是刻不容緩地急著起步。
「那好吧,不過玄弟得先將這個吞下,要不我怕你會體力不支把小泵娘給摔了。」從襟袋里掏了顆藥丸給玄殷,蒲松澤接著滅了火堆,利落地收拾起東西,又對始終乖坐一旁的灰狼開口︰「大灰,我得模黑帶著這小兩口趕回家,就勞煩你啦。」
豎著耳朵的大灰狼站起了身,似乎不太甘願地轉了轉金色瞳眸,直到蒲松澤模模它的頭後才往前躍上塊大石,朝著山里發出幾聲狼嚎。霎時聚獸四散、禽鳥驚飛,整座山頭一陣躁動。
「走吧。」背上竹簍,蒲松澤邁開步伐。
「那頭灰狼是你養的?」托了托伏趴在背上已然睡下的平曦,玄殷跟上了蒲松澤身邊,好奇開口。
「我哪這麼大本事。大灰可是這座山頭的山大王呢,我呀,不過是湊巧幫它上過藥罷了。」
第9章(1)
回到仿若世外的山間茅廬,將平曦安置在簡樸的房里睡下後,玄殷便拉著蹲在菜圃里澆水的蒲松澤問道︰「蒲兄,請問你可有辦法與外界聯系?」
覷了臉色異常紅潤的玄殷一眼,蒲松澤懶懶回了句︰「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我瞧你這茅廬里應有盡有,定是你下山去弄來的。」他的回答讓玄殷有種跳腳的沖動,語氣一急,腦門也跟著熱脹。
「玄弟這可是小看我了,這屋里的東西都是我親手打造的。」大部分啦……
蒲松澤默默在心底為自己沒說全的話干笑。
幾個吐納後,玄殷扶著以細竹圍制的柵欄,好穩住自己越漸暈沉的身子,「能孤身在這隱居數年,玄殷當然不敢小看蒲兄,可難不成蒲兄也會織布、墊棉,然後再繡花,做出那床舒適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