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姑娘怎會來此,是有事找七爺嗎?」金滔有禮的詢問。
「不是……其實是這樣的,之前我听說七爺在接濟金元村的村民,這里的村民不是很能接受外來的人,我很佩服七爺可以讓他們這麼信服,才想說也來看看,是否有官家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她有些遲疑,但還是鼓起勇氣想要加入。
「官姑娘不必客氣,七爺雖然救濟這里,定時送來被褥、米糧、衣物,但對這些不是沒有兒女就是被兒女棄養的老人家來說,屋子能住就好,食物夠吃就好,他們的生活很簡樸,沒有多大的需求。」
「原來如此。」他這一解釋,官紫燻就可以明白了,她知道金元村的村民都很固執,難怪即使有闕穆沙的接濟,這里看來仍很破舊。
金滔朝她微笑,「其實這件事外界無人知曉,但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大家對七爺的印象都是負面的,听了這事只會覺得是笑話或沽名釣譽而已。」
闢紫燻一臉驚愕。
「不可思議嗎?一個連水患時朝廷撥款賑災不足,當各府衙向當地富商募款,卻只是捐了幾百兩銀子而遭來冷嘲熱諷的闕家七爺會做這種事?」
她其實並不清楚這些事,因為小蓉在談論闕穆沙的種種惡行劣跡時,她的心是偏的,對他的批評,她沒細听,私心里認為即使他使壞也是情有可原。
「其實七爺不吝嗇,而是他很清楚透過官府層層剝削後,真正落到災民手上的銀兩可能只有原來的一成,因此他向來是匿名捐贈,或派人直接去救災放糧。」他看著眼前這名像個白玉般剔透的美人兒,她的身上有著真誠動人的氣息,令他忍不住想讓她知道更多關于主子的事。
「七爺是個好人,老奴跟著他經歷很多事,知道他為了爬上目前的位置,有多累多辛苦又有多寂寞……」金滔那雙湛然的目光有著少見的柔和,「老奴知道官姑娘是個有心人,若能成為七爺的紅粉知己,為他分憂解愁就好了。」
闢紫燻粉臉一紅,羞怯的轉開臉,正巧看到闕穆沙將一床被褥交給了一名老婆婆,老婆婆笑著點頭,但他仍面無表情。
她凝睇他冷硬的側臉,對他只有更多的心疼。
兩名隨侍也在一旁幫忙發送東西,官紫燻默默看著,此時金總管突然道︰「七爺也知道你跟上來了。」
他知道了!她臉色丕變,「他有沒有生氣?」
金滔笑了,「沒有,連我都覺得意外,可見在七爺的心里,對官姑娘也許也有一些不同的感覺吧。」
是嗎她白皙的臉龐再度飛上兩團嫣紅,心兒卜通狂跳。既然他都知道了……她咬著下唇,望著正舉步走進一棟破舊木屋里的闕穆沙。
她遲疑的看向金滔,見他面帶鼓勵然後率先走上前,她這才鼓起勇氣的跟上,見到一些老婆婆、老公公,她朝他們微笑,也在金滔的陪同下走進屋內,就見闕穆沙拿起地上的木板及槌子替裂開的門板補上板子。
「他竟然自己來。」官紫燻喃喃低語。
「七爺不是嬌貴的大少爺,小時候,闕家的幾名少爺為了整七爺,刻意叫下人弄破了屋瓦,天寒地凍的,故意要七爺上去補,那時,他還是個剛滿七歲的小男孩而已。」金滔說到這事時忍不住哽咽,「那時候老爺外出,七爺的娘死了不過一個月,大夫人跟其他姨太太都知道卻冷眼旁觀,七爺在那之後發了好幾天的高熱,差點沒死了。」
她眼眶微紅,可以想見他的個性為何變得如此。
這時候,也許天氣太熱,闕穆沙竟然直接月兌下上衣,露出粗壯的手臂與古銅色的胸肌,俯身專注的做著事。
像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突然回過頭來,炯炯有神的黑眸對上她的,她嚇了一跳,卻見他抿緊了唇,丟下槌子走過來,每走一步,她就听到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跳聲,而且,他一靠近,她就發現他全身上下散發著誘人的男人味,她竟莫名的感到口干舌燥起來。
闕穆沙帶著近乎疏離的冷漠瞠視著她,「還看不夠?」
她咬著下唇,「我……」
「一個大家閨秀追著一個壞男人跑,這合乎禮教嗎?」
闢紫燻臉兒一紅,「我只是想,如果要做善事,我也可以幫忙。」
「天下苦難何其多,需要人伸出援手的地方不少,你快滾吧。」
口氣好沖!她好難過,只是她不懂,他可以來幫這些人,可以對陌生的她伸出援手,為什麼要對她這麼疏遠
見她眼圈一紅,金滔忍不住地上前替她說話,「七爺,官姑娘也只是關心,何況——」
「從頭到尾我就知道她跟著,卻沒有阻止,」他冷笑,「我雖聲名狼藉,但還沒有惡霸到攔阻他人去路,當然,此地若歸我所有,我早就將她轟離我的視線。」
原來不是他對她有什麼特別感覺,金總管搞錯了,純粹只是因為這不是他私人的地方……瞬間,一股沒來由的濃濃失落涌上官紫燻的心坎。
她緊咬著下唇,努力忍住淚水,「所以我就算以後要來,七爺也管不了我,對不對?」她勇敢的瞪著他。
闕穆沙黑眸危險的半眯起,但只有金滔看出主子眸子里一閃而過的贊賞。
其實何只是主子,連他也驚喜于她的勇氣,在主子板著臉的時候,還敢捋虎須的人他至今仍未見過,這女娃兒看來並不如外表那般柔弱,這使他對她有了更多的期望。
他們心中翻涌的思緒官紫燻自是不知,她只知道不能在他面前哭出來,在淚水即將滑落臉頰的剎那,她轉身跑了。
「咦?你不是那天給了我們銀兩的大小姐嗎?你怎麼哭了?誰欺侮你了?」屋外傳來一個驚慌又擔憂的聲音。
闕穆沙走出屋外,就見到兩個老人家緊張的看著低頭拭淚的她。
金滔先看了主子一眼,再大步走過去,看著官紫燻關心的問︰「官姑娘,你還好嗎?」
她尷尬的抬起淚汪汪的明眸大眼,「沒事,我沒事,只是沙子剛好進了眼。」
朝她慈祥一笑,金滔再詢問兩名老人家,「你們也認識官姑娘?」
「呃,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她不想留下來,急急的拉起裙擺走人,但仍听到兩位大嗓門的老人家以宏亮的嗓音談起那天的事。
「我們認識她啊,她又漂亮又善良,那天我們砍了……」
闕穆沙一邊听老爺爺在談論那天遇到官紫燻的事,一雙沉潛得不見波動的黑眸則定定的望著她跑進林子的婀娜身影,直至消失不見。
翌日上午,闕穆沙在到商會談論幾筆關于江淮鹽茶漕米的生意後,一回到冷淵閣,金滔立即帶著兩名黑衣蒙面男子快步走進來。
兩名黑衣人拉下臉上黑巾,雙雙拱手行禮,「七爺。」
闕穆沙點頭,看著他安置在闕家老宅當臥底的暗樁,「有什麼新消息?」
兩名黑衣人看向金總管,他們剛剛已先行向他稟報過了。
金滔立即回道︰「近日大少爺跟幾位少爺聚會頻仍,尤其在听聞官姑娘上門拜訪七爺後,立即派人四處散播七爺接近官姑娘是別有用心,就是為了要坐上闕家家主大位的謠言。」
「是嗎?」
「現在除了紡織之外,闕家已可說是商業霸主,再加上官老爺又對外宣布只要任何男人成為他的半子,官織坊就由女婿繼承。」金滔說到這里神情凝重,「但七爺的兄弟皆已妻妾成群,絕無成為官家女婿的機會。」
所以他們就在外面故意散播這些謠言,以為這樣就可以阻止他登上家主之位闕穆沙精光內斂的黑眸閃過一道怒火,「還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