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這麼大膽?
在樹上系絲帶,是在招冤魂,這是宮中的一大禁忌,除他以外,誰有膽子在宮內舉旗造反?除非是個不懂規矩的——
「那個蠢丫頭!」
他足不點地的沿著系絲帶的樹列而去,在拐上兩個彎後,找到了在綁絲帶的冉凰此。
她壓根未察覺他的接近,只是很專注地把絲帶系上,走個幾步之後,再綁一條。
再走近她一點,李鳳雛甚至可以看見她笑得有幾分得意,甚至還哼歌,看起來心情相當好。
「妳在做什麼?」然後他悄然貼得更近,自然地將手中的狐裘帔子往她肩上披。
冉凰此嚇得原地跳了下,然後肩頭立即無力垂下,連看看身旁有沒有人都嫌懶,也不掙扎,反正那只是浪費她的力氣。
「王爺今兒個怎麼有空?」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絲帶,心跳得很快,呼吸好亂。
听說,那晚,她喝醉了;听說,那晚,她喝醉之後,是攝政王抱她回良鳩殿的;听說,那晚,她被攝政王抱回良鳩殿之後,他還在她寢房里陪了她一會……鸝兒說一會,雋兒說約一個時辰。
母子倆時間觀念大不同,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那段時間里,他對她做了什麼?又為什麼他們眼睜睜看著她落進惡狠手中卻不救她?
鸝兒說,她怕~嗯,這種說法,她可以理解;雋兒說,他認為攝政王不會欺負她……誰保證啊?說不定她睡死了,被那樣這樣,而後翻過去又那樣這樣的,說不定又……
「想本王?」她檀發挽成髻,露出細致雪白的頸項,誘得人想要親近,而他不想與他人分享,所以將帔子再拉高些,徹底隱藏那秀美的頸項。
「誰、誰想啊?」她嚇了一跳,突覺頸項上頭印著古怪的觸感,微溫帶著些許濕意,那感覺,像是他的唇。
意識到這一點,她粉顏燒燙,就連耳根子也紅了,腦袋亂成一團。
李鳳雛看著她紅透的耳根,長指輕撩起她幾綹落在肩上的發絲,湊在鼻間輕嗅。「本王倒是挺想妳的。」
「想、想我?」她聲音陡尖,發現頭上多了把傘,撐傘的是則影,而肩上不知何時多了件好暖好柔的帔子,李鳳雛正準備替她系好繩結。
這是什麼狀況?她朝他身後的則影探去。
「怎麼,當著本王的面勾搭男人?」李鳳雛深沉的黑眸直瞅著她,眸中的不滿顯而易見。
「我?」她一頭霧水。「我勾搭誰了?」
「妳喜歡則影?」他不答,反問得像是漫不經心。
「嗄?」
「妳忘了妳已經是皇上的人了?」
冉凰此這才听清楚他到底在問些什麼,不禁氣悶。「王爺也知道我是皇上的人嗎?這麼說,不是在自打嘴巴嗎?」
「妳侍過寢了?」視線落在他結的繩結上頭,底下是她白皙若雲的肌膚,指尖輕滑過時,上頭還殘留著細膩如緞的觸覺,是男人都會著迷,不會放過。
李雅那色欲燻心的昏君,會放過她嗎?
「……沒。」沒那麼倒霉好不好。「只是人言可畏,王爺還是別和我靠得太近。」
不過,現在說這些好像也已經太遲了。春搜那日,托他的福,她突然成了後宮最不受歡迎的人,但也無所謂,她樂得輕松,隨時可以在後宮走動,不用到處串門子。
「本王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誰管得著?」他哼了聲,輕柔地替她系好結繩。
冉凰此被他突來的溫柔舉動懾住,傘外,細雪如銀絲,傘下,兩人相依,他的大手在她的頸項邊上游移,有意無意地掠過,力道非常輕柔,而他垂下的長睫濃密,將他那雙有神炯亮的大眼襯得更加有形深邃,而他的目光,落在她風平浪靜的胸口上。
她突然覺得有點羞,偷偷把襦衫的襟口拉緊一些。
「王爺為何要送我帔子?」太安靜了,她不得不發出一點聲音掩飾過急的心跳。
「因為有個傻子月兌了帔子。」
他送帔子,就如同她把帔子送給雛鳥避寒,只是如此罷了,也只能是如此。
呃……難道春搜那日,他都看見了?冉凰此看左看右,就是不看貼得很近的男人。「可是,這帔子是王爺隨身攜帶的——」
「因為本王記得有個傻子老裝成小老太婆,好像本王多虧待她似的。」他繼續哼,更加逼近她,逼得她非得要把視線落在他臉上。「妳好大的膽子,本王看著妳,妳竟看著則影?」
真是教人太不快了!
「哪有!」只是沒東西好看,視線剛好落在則影身上而已好不好。
「是嗎?」唇角不自覺地微微彎起,在心頭的古怪重量,不知在何時減輕了不少。「則影是本王的貼侍,沒本王的命令,絕不會對任何人動心。」
冉凰此皺起眉,很認真地咀嚼他話中的意思。「他動不動心,關我什麼事?」
「妳沒喜歡他?」
她眼皮抽動著。「我哪有!」他到底是憑哪一點判斷的?
「除夕那晚,妳極親熱地抓著他。」
「那是因為他長得很像我大哥!」隨便懷疑別人,很差勁耶!「哪里親熱了?」
「是嗎?」他唇色勾得又彎又邪,一手接過則影手中的傘,一手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沒來由的,覺得心情很好。
冉凰此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見他打傘擋在她前頭,替她掩丟大部份的雪,從這角度看去,還可以看見他微彎的唇角,漆黑瞳眸恍若微綻光痕,她的臉莫名其妙的熱了起來。
「那個……王爺,你可以放開手,我不會迷路了。」
「喔,妳怎麼知道本王就是在猜,妳八成又找不到回良鳩殿的路?」話落,他低低笑開,手依然緊牽著她。
「哪會呀!」真以為她有那麼笨嗎?瞪著他,回頭,而後又抹上幾許得意的笑,指了指身後的樹。「王爺,你瞧見了沒?」
他輕勾著笑,視線落在她眉飛色舞的臉上。「那是什麼?」
「記號!」怕了吧!
「記號?」
「沒錯,綁上這絲帶,從此以後,我就不會在宮里迷路了。」她是不是很聰明?「我原本是想要用刀子在樹上刻記號,但怕被罵,所以就想到用綁絲帶作記號,往後只要我轉到這頭,就知道這條路我來過了。」
李鳳雛直盯著她,胸口由輕漸重地起伏,最後情難自己地放聲大笑。
冉凰此扁嘴瞪著他,不懂他的心思,但看著他的笑臉,真的覺得他像個孩子,壓根不輕佻放蕩,亦不邪氣陰冷,而是很暖很暖的光芒,又像陣讓人覺得安心又舒服的風,只是……
「王爺,冉才人有事要忙,恕冉才人先行告退。」笑得很舒服是一回事,但當他是在笑她時,又是另一回事了。
「慢,那妳現在可知道,待會要怎麼回良鳩殿?」他扣上她的腕,使著巧勁,將她拽回懷里。
「我知道。」沒瞧見她系絲帶了嗎?「請王爺別靠得這麼近,這樣于禮不合。」
李鳳雛輕嗤。「怎麼,那日醉酒,整個人都貼到本王身上時,怎麼就沒听見妳說于禮不合?」
「貼?」她震愕。
「還跨坐在本王身上呢。」他俯近,用只有她听得見的柔魅聲音,在她耳邊曖昧廝磨著。
冉凰此粉顏紅透,「我、我真的、有、有……」那晚的記憶只停留在她喝酒之前,之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甚至嚴重懷疑他喂她喝的根本不是酒,而是某種迷藥!
「有。」他笑得黑眸閃閃發亮。
「是喔……」她問得很虛,不敢相信自己喝了酒之後,竟然會那麼失態,那麼瞎眼地撲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