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方向,有路就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亦不知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他頭重腳輕,身子莫名發冷,流了不少虛汗,傷口灼痛,怕是毒性要發作了吧?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司流靖猛然回神,他繃緊了神經,握緊刀柄,渾身散發著有如地獄修羅般的殺氣。
「誰?!」他喝問,發現來者不止一人,起碼有五、六人以上。
「總算找到了,陵王,想不到你還活著!」說話者是個男人。
司流靖心下暗恨,那女人果然是去通風報信了,難怪她沒再纏著他。
他冷笑。「是誰派你們來殺本王的?」
「抱歉了陵王,咱們拿錢辦事,對方出價高,咱們只認錢,無法讓你做個明白鬼,等你去了閻王殿,再問問閻王仇人是誰吧。」說話的男子並未回答他的問題,顯然是帶頭的。
司流靖暗自惱恨。對方到了這地步也不讓他知道幕後主使者是誰,如此謹慎,必是怕留下任何線索,他逃到這里已經身竭力怠,只憑著一股毅力在強撐著,難道今日便是他司流靖的忌日?
「別廢話,動手吧!」
隨著男子一聲大喝,四周殺氣襲來,司流靖揮刀抵擋,他憤怒、不甘,就算死,他也要死得驕傲,這群拿錢的下賤之徒也配取他的命?他恨不得將所有人大卸八塊!
這些殺手都很驚訝,料不到受傷又中毒的陵王,戰斗力依然猛烈,一時之間竟讓他們近身不得,好幾個殺手被他砍傷,若非他看不到,砍到的都不是要害,恐怕不知會白白送掉幾條性命。
不過他們不知道,司流靖這是毒發了,這些天來,他以蟲蛇果月復,令他體內生起躁熱,氣血混亂,脈象逆行,已有走火入魔之勢,加上日夜不成眠,已經開始生魔。
他揮刀之處皆生起一股氣旋,吹得周身葉片紛飛,他披頭散發,身上和臉上都染了血,猶如林中鬼魅,讓這些殺手看了都不由得升起一股敬畏。
這陵王好樣的,到此地步,依然泰山不倒,逼得他們步步後退,眼睜睜的看著陵王離去。
殺手們彼此猶豫的互視,最後看向領頭的人。
「老大,現在怎麼辦?」
「先跟著,就不信他還能撐多久,不過他也真能熬,都中毒了怎麼還能走?」
「老大,我看他中的不像是百步散……」
「什麼?不像百步散?老九呢?他負責放毒的,叫他過來!」
名喚老九的殺手心虛的躲在一旁,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老大,我拿錯毒藥了。」
殺手老大先是一臉錯愕,接著恨鐵不成鋼的咒罵。「你豬腦袋啊!毒藥還會拿錯?你到底給他下了什麼毒?」
「老大別生氣,雖然不是百步散,但卻是中了銷魂散,倘若他在五日之內不找女人,必死無疑,嘿嘿嘿——噢唔!」
老大一腳將老九踢倒,哼,他以為躲得遠,他的腳就構不著了嗎?他照樣能飛踢過去!
「嘿你個頭!五日才會死?現在才三日,咱們還得再等兩日,你當大爺我很閑嗎?!你知不知道我很忙,你女乃女乃的!」老大氣不過,又再多踩幾腳。
另一名殺手看著遠去的陵王,問道︰「老大,那咱們還追不追?」
「當然追!萬一途中冒出一個女人讓陵王拉去解毒,咱們不就前功盡棄了?他媽的!傍他下毒還讓他爽,又不是拉皮條!」老大氣得又再多補幾腳。
「這荒山野嶺的,哪兒會有女人?若有的話,我倒想嘗嘗。」一名殺手嘿嘿笑道,其他人听了都露出會心的婬笑。
這時候,突然啪的一聲,把大伙兒都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是老七賞了自己一巴掌。
「老七!你打蚊子就打蚊子,干麼嚇人!」
「不是的老大,有蟲子螫我!」
才說完,另一名殺手也跟著打自己。
「有蟲子!我被它螫了!」
「哪來這麼多蟲子?!」
「啊!他媽的好疼啊!」
不知哪來的蟲子掉在他們身上,驚得他們又跳又叫,趁此機會,白雨瀟射出暗器,打暈了幾個人。
「有埋伏!咱們中了埋伏!」
「快撤!」
沒被暗算的殺手們倉皇逃走,因為被蟲子螫得難受,還一路邊跳邊逃,看起來著實滑稽可笑。
第1章(2)
白雨瀟之前忙著布線引開其他追兵,等到她回頭要找司流靖時,就發現了這六名殺手,幸好他們人數不多,她又瞧見他們站的位置剛好就在一個蟲窩下頭,索性彈指將蟲窩打了個洞,蟲子被驚擾了,氣得見人就螫,趁他們被螫得分神跳腳時,她又打暈了幾個。
解決了這些人,她趕忙去追司流靖,沒多久就瞧見他跌跌撞撞的身影,又見他跑的方向,她心下暗叫不好!
司流靖雖然全身泛著冷汗,但他的身子卻很躁熱,大概是毒發的關系,他現在渾身熱得難耐,恨不得找個水池跳下去泡著,這時候,後頭傳來女子的呼喊聲——
「司流靖!你別跑呀!」
是那女人的聲音!司流靖先是一怔,繼而冷笑,原來這女人知道他的身分,她果然和那些殺手是一伙的。他沒有回頭,依然拖著傷勢繼續往前行。
「別再過去了,前面是懸崖呀!」
懸崖?他不信,她肯定在騙他,才這麼想著,驀地一只腳踩空,他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往下墜。
他心中大驚,沒料到真是懸崖,可惜這時後悔也晚了,他好不容易躲過追殺,沒想到最後的下場竟是摔死。
不過他才下墜了一會兒,立刻感到腰間一緊,有什麼東西纏上了他的腰,將他下墜的身子給牢牢綁住,定在空中。
「快上來!」上頭又傳來那女人的聲音。
司流靖心中驚訝,她竟然會救他?難道他真的誤會了她,她不是來殺他的,而是真的打算救他?
此時此刻,他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掉下去摔個粉碎,一個是往上爬。
求生的本能讓他立刻緊握住卷在腰際的皮鞭,兩腳不停踩著崖邊突出的岩石找尋支撐點,同時將手上的刀用力往崖上刺,協助自己使力向上爬,而在他攀爬的時候,對方也施力用皮鞭拖著他往上拉,幸虧他掉下去的位置不深,一邊抓著岩石上的樹枝,一邊努力往上攀爬,終于順利從死亡谷里爬上去。
一到地面上,司流靖再也支撐不住的倒下,在暈過去之前,他又听到那個女人的聲音。
「喂,司流靖,你別暈呀,我怕我抱不動你呀——」
這個煩人的女人,既然要救他,還那麼羅嗦做什麼?他閉上眼,任自己沉入黑暗漩渦里,再不醒人事。
司流靖是在一場如夢似幻的混亂情況中醒過來的,他很難受,身體像要炸開似的,又像是有一把火在體內燒著,攪得他渾身不舒服。
在夢中,他感覺到有人在模他的身體,每模一寸就舒服一寸,這似乎是女人的手,還有女人的味道,讓他想要的更多,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柔軟的身體貼到他的身上。
女人,他需要女人!
「唔——司流靖!你醒一醒!很痛呀——」
白雨瀟用雙拳捶打他的頭,在她幫他敷藥、療傷時,他突然翻身將她壓下,二話不說就強吻她。
她紅著臉抵擋,若不是看在他受了重傷,怕自己用力掙扎會讓他的傷口裂得更大,她早就不客氣的把他推開了,看樣子那殺手說的是真的,司流靖中了銷魂散,五日內必須解毒。
真是的!兩人現在身上又髒又臭的,起碼要把身子擦洗一下吧。
「司流靖,我叫你停手,听到沒有!」
司流靖一怔,他醒了,還發現這不是夢。
他這是怎麼了?他竟在欺負一名女子?
司流靖立即放開對方往後退,因為動作太大,扯疼了月復部上的傷口,不禁痛唔了一聲。
白雨瀟得了自由,也趕忙坐起身,兩人坐在床榻上各據一方,她抹了抹被他吻腫的嘴唇,上頭還有血味呢,接著又整理了身上凌亂的衣裳。
「你想做什麼?」
听到他的質問,白雨瀟真被他氣笑了。
「我想做什麼?是你強吻我,可不是我逼你的。」
司流靖百口莫辯,的確是他在侵犯她,可是他情不自禁呀,此刻他終于察覺到不對勁,現在剛好毒發了,該死!
這女人一直跟著自己,又將他從崖邊救回來,看來並無惡意,但他如今自身難保,他不想連累她。
「你快走,我怕自己忍不住!」
誰知她卻沒好氣地道︰「如果我走了,你身上的毒怎麼解?」
司流靖一愣,听她這口氣,難不成她還自願幫他?
白雨瀟見他不說話,繼續說道︰「你身上中的毒叫做銷魂散,五日內若不找女人,必死無疑,今日已經是第三日了。」
司流靖暗暗咬牙,痛恨敵人的歹毒,他流著虛汗,強忍著不適。「附近可有窯子?」
「要到附近的村落,就算騎馬最快也要兩日。」
兩日?根本來不及,而且就算兩日內趕到,若找不到窯子,也是白費工夫,除非……
「找不到其他女人,只好我來了。」她咕噥。
司流靖著實訝異了,沒想到她會自己主動提議,讓他不必費絲毫口舌說服她。
想到這里,司流靖突然明白了,這女人既知他的身分,有機會飛上枝頭、攀附權貴,有哪個女人不愛?這就說明了為何她會如此爽快的自薦枕席,雖說救人之心是有,但應該也是看上了他,想藉此委身于他。
而司流靖會這麼想,其實也是有原因的,他身為皇親貴冑,長相俊朗,氣度自然也不比一般男子,京城里有多少貴女想接近他,就算現在如此狼狽,也掩蓋不了他貴為王爺的事實,女人想依附像他這樣的男子是理所當然的事,這女人家的心思,他如何會不懂?
雖然他不知她是誰,生得又是何模樣,但他沒得選擇,眼前這女人的確是他唯一的解藥。
也罷,為了活命,不過是多收一個女人罷了,于他無損。
但其實司流靖還真誤會她了,白雨瀟之所以這麼干脆的要獻身為他解毒,其實是因為她是他的小妾,只不過她是偷溜出府的,當然不會笨得告訴他。
「姑娘既知我的身分,你放心,事後本王必不會虧待姑娘。」
白雨瀟見他靠近,連忙用雙手推著他的胸膛。「等等,你身上還有傷,做這種事不方便吧?不如你忍著點,我先替你療傷吧。」
「無妨,這點傷不礙事。」
「那至少讓我先幫你清理一下,這血呀汗的——啊——」她猛然被他推倒,立刻見鬼似的瞪他。「你別急呀,我不是都說了會幫你解毒?」她掙扎著,想起身卻又怕觸踫到他的傷口。
但司流靖此刻已經忍耐不了,哪里還能再等一會兒?
「本王忍不了,不如你忍忍。」
司流靖臉色潮紅,呼吸變得急促,哪有剛才的壓抑和忍耐?僅存的理智早已消失殆盡。
白雨瀟被他壓得動彈不得,也知他是毒發難忍,不禁在心下嘆了口氣。好吧,她忍,誰教他是自己的夫君呢。
不過這位英武倜儻的陵王恐怕早忘了有她這號人物了。
她雖是他後院眾多妾室中的一位,卻並不像一般後宅女人那般,一旦入了王侯之家,便永遠只能待在後院守著自己的院子和男人,她還有另一個秘密身分——刑部衙門的捕快。
大興皇朝的刑部衙門分為明捕和暗捕,明捕需平日到衙門點卯,巡街維持地方治安,有賊抓賊,有案查案,按月領薪。
暗捕則一如其名,平日不用點卯,化明為暗,融入市井小民的生活中,平日里像百姓一樣過日子,抓到罪犯才有銀子,雖然不像明捕那樣有衙服可穿、有月例可拿,但勝在行動自如,一旦抓到犯人,賞金也十分可觀。
白雨瀟便是暗捕,這件事除了她的同門師姊和引她入門的師父之外,無人知曉。
原想著王爺不在府中,她才暗中出府查案,卻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王爺遇襲可不是開玩笑的,是誰這麼大膽敢跟天家作對?雖然當時他一身狼狽,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了,她一路跟著他,不過王爺不信她,讓她遲遲近不了身,熬了幾日後才終于把他帶回這間隱蔽在山林內的草屋。
為了避免泄漏自己的身分,她當然不會主動跟他相認,適巧王爺又因為毒發的關系而失明,這給了她方便,出門在外,她習慣用化名,因名字多水,所以化名為水兒。
瞧王爺這股急色勁兒,真沒想到啊,平日看起來冷情冷心的男人,一旦中了毒,也像三年沒踫女人似的。
打從入府做了他的妾,除了洞房那一次,這男人便沒再入她的房,想不到這回做這檔子事,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真沒天良,唉唉唉,算她倒楣,誰教她自願送上門給他吃呢。
第2章(1)
終于結束了。
白雨瀟像只死魚似的躺在床上,眼楮盯著床頂。
她瞪著趴在自己身上的司流靖,這人倒好,正事辦完,兩眼一翻就昏了,留下清醒的她來收拾殘局。
他身上的血水沾了她的身,提醒她必須盡快幫他處理傷口,于是她小心的將他移開。
她先到隔壁浴房將自己簡單沖洗一遍,換上干淨的衣裳,再回房幫他清理身子,雖然事前已經先點穴止血,但那傷口若是沒好好處理,發炎了可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