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背後編排別人是非會下十八層地獄,除非親眼目睹,否則亂造口業,佛祖會懲罰你!譬如頭頂生瘡,腳底化膿,肚子會漸漸隆起,拇指大小的蟲會破肚而出,從你的肚皮爬出來,一條、兩條、三條、四條……」
「啊!不要說了,我的肚子不長蟲。」徐三姑大驚失色的抱著肚子,整個人畏寒似的縮成一團。
季薇薇像說得不夠精采一般,又笑咪咪的加油添醋,小小笑渦讓她更添秀色。「蟲爬完之後,肚子就出現一個破洞,什麼心肝肺的都瞧得一清二楚,若不贖其罪行的話,那五髒六腑有如風化的岩石,一捏成粉末……」
「啊——不要呀!大人,我招,我都招了,不要讓我招天譴,我什麼都招,不敢有一絲隱瞞。」菩薩呀菩薩,我只是小小貪財而已,並非存心害人,禰千萬勿怪,饒了我這一回,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干一件缺德事。
人不畏人畏鬼神,凡是做過虧心事的人都怕鬼神,不禁嚇的,膽小的三、兩句話就逼出原形。
莫滄安面露冷意的招來縣衙師爺,讓他記下徐三姑所說的每一句話。「本官不希望听見一句假話,若是膽敢有所欺瞞,本官定不輕饒。」
「是呀!牢房里還空了好幾間,正好給你一家子住。」季薇薇不忘補一槍,加深威恫效果。
一听到要坐牢,還會牽連到家人,嚇得臉色全白的徐三姑腿軟的往地上一坐,撒潑的拍地嚎啕大哭。
「殺千刀的妖姑,民婦也是萬不得已,她們騙我呀!說什麼多行善事對一家老少都好,勸人向善更是廣積功德,我能多度些有緣人就能為我長年點長生燈,燒香念佛保佑我家小兒中個秀才……」
她兒子今年七歲,為了湊足送他上私墊的束修,她只好鋌而走險,耍耍上下兩片嘴皮子撈點錢。
「收了多少銀子?」
縣太爺的冷聲一落,徐三姑身子抖得如篩糠。「我……那個……一點點茶水費。」
她實在不想講的,可是嘴巴一張開,便不由自主的溜出口,她自個兒都攔不住,暗恨在心中。
「一點點是三兩還是五兩,你也不用瞞了,我們大人老早就調查好了,秀水鄉那邊是一個三兩半,半兩是跑腿費,若一次成雙直接給十兩白銀,可好賺得很。」做小廝裝扮的季薇薇說得煞有其事,好像她若不是大人家的奴才便會來分一杯羹,搶食這塊可撈不少的大餅。
「哪有那麼多,明月庵的尼姑明明跟我說好一個五百文,若其貌美者多加一百文,她們誑我銀子!」天吶!原來她才是傻子,被人偷偷吞下她的錢,叫人好不甘心。
「誑你的銀子?」莫滄安冷笑。那些銀子是她的嗎?是用來作奸犯科的不義之財,徐三姑雖不是主犯也是同謀,連手坑害女子。
猶不知死活的徐三姑還振振有詞。「當然是我的銀子,她們跟我說庵里香火不足,想多些女客去走走,增點人氣,添些香油錢,她們表示不會虧待我,為了感謝我沒讓佛前的供香短缺才給我銀子,我拿得心安理得。」
「心安理得?」他重重一哼。「你有沒有想過她們心存不軌,為何指定要年輕貌美的女子,你拿她們的銀子難道絲毫不懷疑其中有鬼?可仍昧著良心為虎作偎。」
被縣太爺這麼一說,她真有點愧色了。「大人,我也是被騙了,我哪曉得尼姑不老實,她們的語氣柔柔軟軟的像剛蒸熟的桂花糕,面容和善,看不出一絲壞相,一串紫檀木佛珠還拿在手上。」那串佛珠看得她兩眼發亮,貪相立現。
「紫檀木多貴重,能用得起紫檀佛珠的庵堂能有多窮,光是賣掉一顆佛珠就能養活十來名修行者的庵堂半年有余,你不是真傻,你是真貪。」在她那年代根本找不到幾棵完整的紫檀,都被采得精光了,只剩下零星千年大木當國寶保護。
紫檀很貴,以女警的薪水來說是天價。
「我……我……」徐三姑羞愧得漲紅臉,說不出狡辯的話,她都能認出紫檀佛珠了,還能說人家騙她嗎?
那是自打嘴巴。
「你提到的明月庵,一共住了幾名出家人?」莫滄安順著季薇薇的話尾問起庵堂內的情形。
「這……呵呵呵,我不是很清楚。」此刻的徐三姑笑比哭還難看,眼皮子因哭太多而浮腫。
「你不清楚?」莫滄安的聲音重重落下,似斥她未盡實言。
「民婦說的是實話,我只去過兩回,感覺不太好便沒再去了,慧明師太只在明堂招呼我,囑咐我不要在庵堂里隨意走動,以免打擾了其它師父的清修。」她只吃了幾道油鹽過重的素菜便回轉,倒沒想過要逛逛院牆高築的內室。
「既然感受不佳為何還誘人前往?你不知她們的下落不明你是從犯?」待主犯落網一並依法處置。
「不是我、不是我,大人呀!我冤枉啊,我沒叫她們去明月庵,只是听她們訴訴苦,說幾句閑話,然後知會明月庵的師父前來,接下來就不干我的事了。」她負責挑人,認為合適的才告知相熟的尼姑,讓人來開解。
開解而已,不算犯法吧!徐三姑是這般認定的,她還不知道禍到臨頭,還當是尋常過堂問話。
「明月庵……」
一切從明月庵開始,此處涉嫌重大。
不以為有罪的徐三姑被帶下去時,她還哭天喊地的說自己是清白的,蒙受不白之冤,要青天大老爺還她一個公道,她還得回去賣香燭,扣押她是喪盡天良的事。
和有人關照的靜慈師太那一間牢房一比,她頓時嚎不出半點聲音,整個人為之傻眼地愣在原地,死活不肯踏進牢房,是一臉凶相的獄卒朝她肥一踹,才把她踹進潮濕陰冷的牢里,里面還有老鼠的腐尸味和飯菜餿掉的臭酸味,濃得令人作嘔。
別說暖呼呼的棉被了,就連一扇窗也沒有,污穢骯髒,沒一處干淨地可以躺人,冷得叫人上下兩排牙齒直打顫。
「讓我去。」季薇薇自告奮勇表示。這是一個機會。
「不行。」知道她在想什麼的莫滄安一口回絕。
「大人,我們已經有眉目了,為何不讓我試試?」她有把握一舉擒獲原凶。
「太危險了。」他不放心。看著她裹在男裝底下的縴柔身形,莫滄安深如潭水的瞳眸,隱隱翻動著澀晦的流玉碎光。
「我不怕,不把披著羊皮的狼揪出來,不知還有多少小羊受害。」早日破案也能多救一個人,一旦女子的名節受損,十之八九是活不成,她們的家族容不下敗德的閨女。
這一個坑爹的年代,根本沒有女權,視女人為糞土。
她改變不了,也無從改變,只能盡量去幫助,在能力範圍內伸出援手。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有沒有必要,本官會調齊三班衙役日夜緊盯著明月庵的動靜,只要她們一有動作就立即逮捕。」目前只有徐三姑的證詞還不夠,他不能貿然闖進庵堂捉人,必須人證物證俱全。
莫滄安志在清白為官,不造成任何冤獄。
「可以直闖龍潭虎穴的路為什麼不走?我不是憑著聰慧機智把徐三姑這個人釣出來。」
他不能過河拆橋,新人娶過門,媒人丟過牆,他根本是在搶功,無視她的存在。
「此一時,彼一時也,此去險阻重重,本官不能讓身無官職在身的平民冒險,你回屋子去,準備晚一點的素齋。」她煮的素菜會令人上癮,無魚無肉卻有如加了魚肉般清甜香女敕,入口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