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他呀!他才是鏡子,我不是。」會痛才怪,那是生物才有的反應,鏡子?別逗了。
「丑女人。」鏡中發出冷冽低聲。
「再丑也沒你丑啊,頂著別人的臉還自以為是美男子,自己丑得不敢以本來面目見人,人要有羞恥心呀!別厚顏無恥沾別人的光,小白這樣的天姿仙容是世間僅有,你就別盜臉了,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她回得順口。
「不假,這是我原本的面容。」他冷著臉,陰郁道。
李樗嗤了一聲。「那我問你,你是人還是鏡子?」
「人。」他的聲音變弱。
咦!人?那他怎麼會在鏡子里?算了,跳過,她比較好奇的是——「你是小白的兄弟?」
否則怎會長得一模一樣。
「不是。」他回答得很快。
「小白的親戚,他五百年內的祖先?」祖孫同臉也是有可能的。
遺傳基因的偉大。
「不是。」不自覺中,他竟然接受小白就是白玉璇。
「既然不是兄弟又非同宗親族,你為什麼和小白長得一樣?簡直是鏡里鏡外同一個人,你總不是小白本人吧!」
小白還站在她身旁呢!總不可能一分為二,那真是神仙了,會七十二變。
「……」鏡中人默然。
「我說,你也不用太沮喪,盜臉就盜臉,小白不會在意,他當照鏡子……」等等,不對,他為什麼一臉陰郁,好像被她說中似的。
李樗干笑地吞吞口水,認為自己想象力太豐富,天底下哪有這種事。
看了看鏡外的小白,再瞧瞧鏡內的小黑,她忍住不問。
面對無能為力的事,還是別多問,她是再平凡不過的重生女,再世為人的年紀也才十六歲,真要幫忙大概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唉,她只想吃飽、睡飽,當個逍遙自在的富婆而已,為何老是遇上令人頭痛的事?
她真的沒有三頭六臂,皇家秘辛是多麼重的大石頭呀!請滾到一邊,別來壓著她。
她扛不起。
「啊!下雨了。」
听到小白的驚呼,李樗才從思緒中回神。
第九章惡整諸秀女(1)
「你就在蟠龍殿住下好了。」
午後的那一小黑點是鋪天蓋地的大烏雲,順著風由西邊往東移,到了傍晚時分,豆大雨滴開始落下,漸漸變大,整個皇宮籠罩在雨幕之中,黑夜也來得比往常快。
沒見過這般下不休的大雨,原本要持傘離開的李樗禁不起白玉璇可憐兮兮的請求,才留下來陪他用晚膳。
誰知御膳房的膳食實在太好吃,自告奮勇「試毒」的她有點吃得太撐,于是又留下來和白玉璇下幾盤五子棋,殿內下棋,殿外大雨,轟隆隆的,又是閃電,又是打雷的,這樣的天候誰走得了。
「什麼,跟你住?」他果然有害她之意,痴樣根本是裝出來,和鏡中的小黑一樣黑心。
「對呀!九折玉石屏風後面有張小榻,你先在那小榻歇休,等雨停再回小廚房旁的屋子,淋雨會得風寒,藥很苦,不好喝,小樗不要生病,我不喜歡你跟母後一樣老是躺在床上,喝著苦苦的藥。」白玉璇皺著眉,好似很憂心。
想來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錯怪了小白。「還是小白對我最好,如此體貼……」
這、這叫小榻?!
繞到屏風後,李樗瞠目結舌,內心再度為皇家的奢華感到驚嘆不已。
小白所謂的小榻是足以躺上三人的錦煙蓉覃湘妃榻,鋪著秋香色金錢蟒大褥,還放了一條金色吉祥如意團花軟氈和兩只金線蟒引枕,菡萏色紗幕垂落,隔開八稜花窗。
窗外是見不著天幕的傾盆大雨,如瀑布傾瀉而下,雨勢滂沱地打在青玉琉璃瓦上,似有崩天裂地的趨勢,將一片片細瓦打出驚人的聲勢,數不清的雨水迷蒙了視線。
外面風雨交加,里頭風平浪靜,下個不停的雨存心留人,在盛情難卻之下,李樗無奈,只好睡一回皇上寢宮。
可是這榻實在太軟了,她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想的還是那面神鏡,以及鏡里的那張臉,微帶譏誚的面容上是化不開的悒郁,似是坐困愁城、有志難伸,龍該騰雲卻被重重鐵鏈困住,升不了空地咆哮。
他是鏡魂嗎?
還是被人困入鏡內?
小白是天生痴兒,或是後天造成?他和小黑有何關系?是一體兩面的善惡嗎?若是能兩者合而為一,小白俊美的容貌和小黑的聰明才智合在一起,該會是何等的風華。
「不行、不行,睡不著,這兩個人太可惡了,一直在腦海中徘徊不去,明明不一樣的個性卻不約而同地喊我丑女人,我哪里丑了,分明是宣蔻年華的俏佳人,沒眼光的小白、小黑,下回在甜食里摻辣椒,辣死你們……」
輾轉難眠的李樗干脆坐起身,她發了一會呆才下榻著鞋,信步走到窗邊望著大雨,從窗縫滲入的絲絲雨氣有桂花香氣,窗下走廊放了幾盆銀犀,風吹雨打桂花飄,淡雅的白花吐出最後一縷香。
吸了口,沁人心肺,貼窗的蔥指沾了雨水,有些涼意,她甩了甩手又走回榻邊,本想躺下休憩一會,靜待天亮,但是不知怎麼回事,足下繡鞋轉了彎,走向龍床。
這個時分,蟠龍殿的內室並無宮人服侍,雨聲蓋住了李樗的腳步聲,她輕巧地來到明黃軟羅紗前,螭龍銀帳鉤勾住帳幕,露出酣睡的玉顏,絕代豐姿,只道潘安再世也羞斬。
「居然還踢被,你運氣好踫到我,不然到了明兒個非著涼不可。」多美的睡容,好似天真無邪的孩子,長長的睫毛覆下,形成淡淡的陰影。
李樗笑著將白玉璇滑到腰下的錦被拉高,蓋到下顎,又伸手把他壓在頰下嘴邊的大掌拉放入被中。
驀地,睡夢中的人似受到驚擾,翻個身將令他感到安心的事物抱住,以有著玫瑰紅印壓痕的頰側磨蹭幾下,嗅著那教人眷戀的牛女乃香,他一揚唇,笑著沉沉入睡。
「小白、小白,你壓到我了……」要命,他也未免抱得太緊,他到底是真睡還是裝的呀!
只見美男鼾聲細細綿綿,胸膛一起一伏,呼吸規律地動著。
深吸一口氣的李樗正對著一張令人垂涎萬分的俊顏,內心天人交戰相當煎熬。
老天爺呀!能不能別給她這麼大的考驗,她撲通撲通跳得飛快的心髒可受不了,真是教人好生抗拒的誘惑。
「丑女人,是不是好想往他白潤如玉的胸膛模一把,看看是否如上等絲綢那般平滑細致。」
「是呀、是呀!太誘人了,你別再引誘我,我會控制不住辣手摧草……」定性、定性,別一失足成千古恨。
「那就別忍呀!瞧瞧那嘴兒多紅潤,像鮮艷欲滴的櫻桃,白皙細滑的肌膚宛若輕凝的露珠,吹彈可破,不想嗎?不要嗎?瞧,你靠他多麼近,觸手他就是你的,快模呀!別猶豫……」
「怎麼能夠不猶豫,小白當我是朋友,我怎麼可以趁他不備上下其手,即使他秀色可餐,令人食指大動,可是做人要有原則,我不能因為自己「想要」而去傷害別人,做生意可以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但做朋友,那又另當別論。」李樗下唇咬出血,暗自糾結。
好半晌,惡魔的聲音又響起。「眼前是你最好的機會,是你登上富貴榮華的天梯,攀住它,高高在上的地位、睥睨世人的權力、富甲天下的財富全都唾手可得,你,不動心嗎?」
「盜亦有道,我寧可靠自己慢慢賺,反正我只有一個人,甜食鋪賺的銀子夠我花用了,功名利祿如浮雲……呃,等等,誰在跟我說話?」不會撞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