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本來凝著臉的白鶴年忽然笑了,眼中精光一斂,露出他一貫的溫煦微笑。
「王爺,卑職去查,馬上徹查,一定能查出可疑之人。」他看得冷汗直冒,背後衣服濕了一大塊。
笑面佛似的圓臉發出呵呵笑聲。「魚思淵,本王提拔你為禁衛軍副統領是為了充當本王的眼楮,本王將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你,你倒是給本王砸了鍋,是不是要本王挖出你的雙目以示懲戒?」
雙腳一抖,魚思淵跪地叩首。「王爺饒命,卑職知錯了,請王爺給卑職將功贖罪的機會,卑職不會再讓王爺失望。」
「那你說說看宮里近來有何動靜?」禁衛軍的調派由他決定,什麼人走動頻繁他理應最清楚。
魚思淵吁了口氣,拱手稟報,「清平侯府似有變動,自從侯爺宣病版假後,往日不常進宮的小侯爺頻頻入宮,直奔慈寧宮拜見太後。」
「佷兒找皇嬸人之常情,哪值得你大驚小敝。」白羅玉那老匹夫早就是一個廢人,不足為懼。
一年前,清平侯仗著是皇室宗親,要求攝政王還政于皇上,由皇太後垂簾听政,另選五名輔佐大臣教導皇上治理國家大事,攝政王不得介入太多。
此事引起一陣軒然大坡,朝中議論紛紛,一分兩派各有主張,一是忠于君王的保皇派,即使皇上是心性如幼童的痴帝,一是力挺攝政王的勢力,以華丞相、寧平侯為首。
雙方爭執不下,一上朝就吵,清平侯早年陪先帝征戰沙場,老當益壯、聲如洪鐘,華丞相等人常被他的氣勢壓得說不出話來。
但是過了不久,清平侯府忽然傳出老侯爺身染惡疾,終日茫然不知所雲,故而告假養病,再不上朝論政。
保皇派失了馬首是瞻的清平侯,勢力大減,還政一事不了了之。
事實上,任何一個與白鶴年作對的人只有一種下場,就是靈魄被攝入天水神鏡內,如今的清平侯如同白玉璇一般,身體無恙卻心智如稚童,每日只會和孫兒玩七巧板卻總是輸。
而如他這般的官員不在少數,大都是保皇派,不過他們不像清平侯是皇室宗親,能長期托病不上朝,故而通常由家人代為辭官。
「不,大有蹊蹺,據卑職所知,小侯爺似乎在調查什麼鏡子的下落,還私下查訪辭官者的近況,近來好像查到什麼,所以他頻頻入宮向太後請示。」至于小侯爺與太後談了什麼就無從得知了,慈寧宮是他唯一安插不進自己人的地方。
魚思淵原本是攝政王府的一名侍衛,因為受白鶴年賞識才進了皇宮,成了他在宮中的眼線,專門監視宮里的動向,以及滲入皇宮內院每一角落,確保沒有其它勢力入侵,壞了攝政王全盤計劃。
「嗯,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原來還有人不死心,處心積慮想扳倒他,實在太有趣了。
「不用卑職派人潛入慈寧宮嗎?查探小侯爺的用意。」他想戴罪立功,重獲重用。
白鶴年眯著眸笑,視線落在迭成小山的奏折上。「不了,太後的身子不好,積郁成疾,本王想她是不管事的,就讓她安心養病吧!別去打擾她。」
「是,卑職告退。」魚思淵低著頭,退出御書房。
天水神鏡不在御書房的暗櫃里,模索了老半天的白鶴年冷冷一笑。看來神鏡又被一心想做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皇上拿走了,愛美的白玉璇向來鏡不離身,想必又在蟠龍殿照他的傾城容貌。
呵呵,不打緊,他還是不懂世事的痴兒,就算整天帶著走也不曉得神鏡的奧妙。普天之下只有他白鶴年知曉開啟的辦法,而他絕不向旁人透露半分。
「落英。」
話落,手一抬。
一本、兩本、三本……奏折丟進火盆里焚燒。
既然沒用了還留著做什麼,一計不成還有一計,真當他無計可施了嗎?
「是,屬下在。」
一道暗影從天而降,一身暗紅色勁裝,腿肚上綁著一把鋒利匕首,單膝下跪。
「听到魚思淵的話了吧!白羅玉那老匹夫活得夠久了,早該入土為安。」
當初放過他一馬是念在堂兄弟一場,沒想到他兒子和老父一個樣處處針對他,非要探個水落石出,讓人很不快,如鯁在喉。
「是,屬下明了。」
紅影正要起身,頭頂上方又落下幾句交代——
「還有,斬草不除根總是禍害,帶一百人去清平侯府,不留活口。」早該如此,婦人之仁總是壞事。
白鶴年口中的一百人指的是他豢養的死士,共有三千名之眾,為他鏟除異己和通訊之用,落英是死士首領,隨時听候差遣,是他跟前淬毒的一把刀。
而他不想再寬容了,誰敢擋在他成就千秋大業的路上,他便用這把刀遇神殺神、遇鬼殺鬼,順他者生,逆他者亡。
清平侯府的滅門之禍是自找的。
「是。」
落英如來時一般,走時也悄然,如一抹深紅劃過天際,很快隱沒在層層相迭的宮闕之中。
刀要出鞘了。
持刀之人卻笑若彌勒佛,眸心不帶笑意地看著銅盆里的火,燒盡最後一本退出選妃的奏折,灰飛煙滅,只留下一顆冷而無溫的心。
不過,還有個人能讓白鶴年死灰一般的心激起圈圈漣漪,他讓人收拾盆里的灰屑,蹣跚地獨自走向慈寧宮,那名至今仍如花一樣鮮美的女子是他少年時的一個夢,一個永遠也成真不了的夢。
「皇嫂,皇弟來瞧你了,你的身子骨可好一些?」美人如畫,冰肌玉膚,教人百看不厭。
一臉病容的玄以幽輕咳幾聲,神色慵懶地斜睨一眼。「日理萬機的攝政王怎麼有空來探望皇嫂,不用忙著批閱奏折嗎?」
「呵,皇嫂這話說得讓皇弟羞愧,是不是有人在你耳邊亂嚼舌根,讓你對皇弟產生誤會,在這皇宮內就數皇弟與皇嫂是一家人,切莫听信旁人的挑撥。」她還是美得不食人間煙火,彷佛一朵空谷幽蘭。
白鶴年看著病中卻依然擁有驚人美貌的凌波仙子,略微失神地欲伸臂一撫嬌顏,卻及時握拳,不去驚擾這朵令他又愛又恨的仙花。
愛她的天人仙姿,宛若水中菡萏。恨她的不可褻玩,令他想得而得不到,最美的寶物總是藏在白雲深處,高攀不得。
玄以幽妙目一轉,沉定不動氣。「你做了什麼說不得的壞事怕人說嘴,哀家這兒清靜,不喜人打擾,以後你沒事也少來走動,免得過了病氣,咱們天機皇朝就靠你一人撐著,要是如哀家這般沒用,璇兒的後半輩子還能指望誰。」
她相信他,給了他輔佐帝王的權力,他卻反捅她一刀。
「皇嫂言重了,皇弟能力所及自當為皇朝盡心盡力,如今北夷蠢蠢欲動,有興兵南下之意,皇弟這會也是焦頭爛額,想著該用什麼方法息兵止戰。」
他言下之意是替皇朝做事,功在社稷,而非為皇上效犬馬之勞,兩者的差別在于他把錦繡江山當成自己的,白玉璇不過是個傀儡,不值得一提。
玄以幽狀似不在意地擺擺手。「胡夷一事哀家管不著,你自己看著辦就好,倒是璇兒的大婚你準備得怎麼樣?哀家的兒媳幾時能來慈寧宮見過婆婆,哀家等著抱白白胖胖的小皇孫。」
一提到選妃,白鶴年神色沉重地一嘆。「唉!也不知是宮里的風水出了什麼問題,好幾個不錯的妃子人選全因故退選,皇弟心里頗為納悶,莫非有人不願見皇室開枝散葉,將萬世基業一代一代傳下去。」
他語帶暗示,欲從玄以幽口中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