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他幾時變得這麼浮躁,眼前的兩人在前一世是他最親近的摯友和親人,他們助他良多,讓他從自惡自厭的深淵爬出來,說是恩人一點也不為過,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深厚也是他早就知曉的,他常笑她愛上孔方比愛上他有福,仁人君子的孔方才是良緣。
只是他此時在慌什麼,一見兩人舉止親密,無須多言就能心意相通,慌亂的內心催促他必須做些什麼。
是他自己放棄的,再一次重生他回到二十一歲那一年,他正慘遭兄弟和妻子的連手背叛,本該失意喪志的他未走向原來的路,他用前世所學的武功和兵法救出幾日後會身首分家的白文昭,兩人召集舊部將殺出重圍,叛逃出京。
幾年後,他們建立了以堅固、難攻聞名的天耀城,並開始向各國販賣戰馬、武器,發戰爭財累積財富,將天耀城聲望推到高處,令每一國的上位者不敢輕忽其實力。
「你說得對,是我造次了,老當她是昔日愛胡鬧的小泵娘。」她,到了嫁人的年紀。孔方若無其事的收回手,嘴角溢笑,他看著陶于薇的眼神很溫柔,柔得讓人感到一陣鼻酸。
「以後別再犯了。」葛瞻的聲音有些冷硬,似想道歉又扯不下臉,略帶低啞。
其實他的異狀全落在不遠處的一群屬下眼中,他們對他的情緒外露顯得十分意外,同時也不明白他為何一踫到那位三公主便變了一個人似的,對她的一舉一動特別關注。
扁是調派青衣衛護嫁便不像他會做的事,雖然他一樣冷著臉不許人靠得太近,可是仍有稍稍的改變,像是偶爾會走神,沒來由的發怔,莫名地嘆息……
「葛頭領,時候不早了,車隊該行進了。」一名面白無須的男子走了過來,兩眼不住地往陶于薇飄。
「我知道了。」葛瞻一頷首,表示明白他未竟之意。「公主,日頭不等人,請你配合。」
「我不去落葉城。」她很驕傲的一揚首。
「那你想去哪里?」一看她有點小頑皮的神采,悄然而生的笑意在心口溢開,適才的胸滯一掃而空。
「天馬碼頭。」
「天馬碼頭?」隱約的,他有不太妙的預感。
「沒錯,本公主就是要去天馬碼頭,你只能順從,不能反對。」還沒成親,她已先擺起王妃的架子。
「你要去做什麼?」難道她想走水路,迫不及待想到水月族?葛瞻的心情又不快了,渾身森冷。
所有人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的冷冽寒意,唯有大事精明如鬼、小事迷糊似豬的陶于薇不受影響,她笑顏如花的比向前方,雙臂一張劃了個大圓,然後很好心的說︰「到了就知道。」
瞧她神秘兮兮地,那副得意樣真是欠打,不過人美的好處就是不論做什麼都美得像幅畫,她低眉淺笑,模樣嬌媚,黑玉美眸一睞,葛瞻帶來的人之中有一半酥了骨。
天馬碼頭距他們所處的位置約一日一夜路程,離落葉城不遠,趕個半日馬車就到了,其實也不算繞遠路,比較像東家、西家、南家排成一直線,東家離西家近,東家先繞過西家到南家捉了把蘑菇,再回西家拎只老母雞,就地熬煮「小雞炖蘑菇湯」。
一行人三公主最大,加上為首的葛瞻沒意見,為了遷就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整隊到了三叉路口時朝左走,向著天馬碼頭而行,浩大的馬蹄聲踏出飛揚的塵土。
想當然耳,他們錯過宿頭,夜宿在一處視野遼闊的小林子,林子不大,除了田鼠和野兔外,沒什麼大型的野獸,就算想藏個人也藏不住,一目了然。
一群訓練有素的男人像軍隊士兵埋鍋造灶,進退有度,不疾不徐,井然有序的分工合作,很快的升起炊煙,鍋里飄起飯菜香,陶于薇幾人先行用膳。
陶于薇好生的被伺候著,有飯吃哪管哪里有不對勁,在金子、銀子的服侍下埋頭苦吃,只是覺得上千人吃飯未免太安靜,簡直靜得離譜,她略微瞟了眾人幾眼不作聲。
不過心細的孔方卻是看出耐人尋味的異樣,若說這些人是水月族族人他是有幾分不信,太自律守禮了,可是又絲毫看不出惡意,對方確實有心護送他們到水月族完成婚禮,他也就裝傻一回,靜觀其變。
「不許偏食。」
罷挑掉的菜肴又回到碗里,瞪著油花花的肥肉,陶于薇恨起多事的男人,「葛大哥,我胃不好,吃不得油膩。」她刻意撒嬌道。
那一聲軟綿綿的「葛大哥」,葛瞻彷佛又回到了舊時光,差點心一軟退讓。「吃,你太瘦了。」
「可我也不是豬,用不著喂我喝油。」她又把肥豬肉挑開,嫌惡得很,看也不看一眼。
「多吃肉壯身子,你還想長高不是嗎?」他用她最在意的事刺激她,激勵她多進食、養氣補神。
即使是在「行軍中」,葛瞻特意為她安排的伙食並不差,鮮魚、肉食、雞湯,以新鮮美味為主,配上幾道涼菜和炒葉蔬,吃來不生膩又健胃,氣血紅潤。
經歷過她慘死土匪刀下,他重生後這一回特別小心翼翼,草木皆兵,前一世來不及對她好,這次要補齊,他知道不只是愧疚,還有濃濃的歉意,他欠她的太多太多了,多到他不曉得還不還得了。
他的很多行徑在手下看來都相當不可思議,但他已不想再多做顧慮,再不做就真的要徹底失去了,他只盼著自己能護住她,給她不一樣的人生。
「我吃很多了還是不長個頭,你以為嘲笑我會激發我的斗志嗎?」她是二十歲,不是十歲,過了好騙的年紀。
第6章(2)
看著丟到碗中的肥肉,葛瞻做了件令人嚇掉魂兒的事,他用自個兒的筷子將瘦肉和肥肉的部分分開,神色自若地吃掉肥的那一塊,把瘦肉留給她,還好聲好氣的輕哄,「可以了吧?」
陶于薇看了一眼,心里有些不自在。「你是撞到頭了,還是被驢子踢過?平白對我好讓我很驚嚇。」
「驚嚇?」對于她的用語,他僅回以狐疑眼神。
她重重一點頭表示非常驚嚇,「對了,你們水月族的護衛太多了,能不能撤掉一些,留個百來名就好。」前呼後擁的出行太招搖,看了很煩。
「不行。」一下子少了近九百名護衛,她安危堪慮。
「咱們商量一下嘛!也不是要他們全部消失,先撥個五百名到隔日要投宿的地方勘察,把一切安排得舒適我們再入住,好過一大群人一擁而進,造成百姓的不便。」
他們的人數真的太多了,一般的客棧住不下這麼多人,換成驛站也不一定容納得了,反而還要動手整理,一忙又忙到半夜,睡不到兩、三個時辰又得趕早起身。
「我考慮考慮。」她的提議不是不可行,先一步做好萬全準備,將可疑人物排除掉,以護周全。
「也不要太顯眼,幾個人單獨走不會引人注目,我們又不是去打仗,跟著百千個壯漢干什麼,反而讓人眼熱盯上了,當我們是肥羊宰。」他們的目標太顯著了。
陶于薇單純地想擺月兌身後一票的粽子,沒想到誤打誤撞說出重點,土匪專門打劫富人,葛瞻重生前,陶于薇便是因為惹眼的嫁妝引來道上多方人馬的關注,被其中一支悍匪劫殺在途中,同行的送嫁行列無一生還。
若是這一次不炫富呢?是不是能逃過一劫。
梆瞻因她的話細細琢磨,他努力地想起她在前一世是遭到哪一路土匪殺害,為防患未然,他將那賊窩先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