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的財奴 第43頁

「你知道那一年死掉多少百姓,又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他們離鄉背井只為一口飯,沿街乞討受人白眼,這麼殘忍的事你怎麼做得出來?!」他的爹娘平白枉死了。

陳皇後又驚又怕的抖著音,極力想把身上的血甩掉。「關、關我什麼事,我只是跟治水官員要……要點孝敬,讓他們從修堤防的銀子撥出一半給我,反……反正誰不貪,修個樣子出來就好,誰曉得幾時發大水……」

她是求個僥幸,以為年年都沒事,風調雨順,這一年也不例外,年年撥銀子修河堤也是浪費,不如她拿了好給四皇子籌措將來事,手中有錢好辦事。

誰知道連日大雨,河水暴漲沖垮堤防,大水淹過低窪人家,她當時靈機一動派人假扮官府的人,說將孔府一家引到高處避難,實則正對洪水而去,全府罹難,只有孔府幼子逃出。

但那時她認為全死光了,包括當年那個孩子,因此未再追究人死了沒,被大水一沖還能活嗎?

「那又關我什麼事,我與皇後娘娘素無瓜葛,你為什麼殺我,為什麼殺我,為什麼殺我……」

穿著一身白衣的孔方渾身是血的從陰暗處飄出,面色紫白,披頭散發,嘴角還流著血,他以扭曲的姿勢逼近陳皇後。

看到猙獰的鬼魂現身,陳皇後幾乎要暈過去,她抽著氣,臉色一下子刷白,抖著身子往床榻的角處縮去。「你、你不能活著,必……必須死,我不能讓你活著……」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給我理由,連自己為什麼而死都不曉得,太可悲了。」他不斷重復為什麼,意在將她的意志逼到崩潰,人在脆弱時什麼也保留不住。

她受不了地抱頭大叫,「不要再問我為什麼,我不會告訴你,誰也別想從我口中問出一句話。」

為了她的四皇子,她一定要忍住,只要四皇子繼承大統,她一切的殺戮和血腥都是值得的。

為母則強,陳皇後也是一位母親,在她母儀天下的野心之中,她也為四皇子鋪一條錦繡前途,直通旭川國江山。

孔方陰陰冷笑,「那我就問你床邊,左眼眼角下方有顆淚痣的女人,她眼楮睜得好大在瞪你。」

「眼角有淚痣的女人,眼角下有……淚、淚痣?!」她頓時失聲尖叫,把自己抱得更緊。

一股暗香飄動,陳皇後腦子想著該喊宮女、太監,讓他們帶人來驅鬼,可是淡然的香氣掠過鼻間,她整個人就昏昏沉沉地,想不起來該做什麼,失去思考的能力。

「看來你認識她,她說她叫趙幽然,是個皇後,我是她的兒子,她問你敢不敢承認。」快撐不住了吧!

孔方剛一說完,一道白影飄近他,花容月貌似凝露,雪面淡眉天上女,影影綽綽,竟與已故趙皇後十分神似。

「他……他不是你的孩子,幽然姊姊,不是,不是,我把他給人了,你生的是女嬰,長得非常美麗的公主,不是皇子……」她驚得語無倫次,話說得顛三倒四。

「你把我的皇兒給了誰?」全身素白的女子聲音很柔,像細膩的絲綢。

「給了孔家,我打听過了,孔氏夫妻年近四十仍無子嗣,他們會對你的孩子好,幽然姊姊不必為他擔心。」瞧,她多仁慈,並未殺死男嬰,還把他送給無子夫婦撫養。

其實她當年是想殺死趙皇後之子,但是她一直未育有皇子,因此,才由著孔方活著,她想若是有朝一日失去帝寵,她便想辦法接孔方回宮,記在名下好為自己固寵。

可是四皇子出生了,孔方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他的「在世」成了四皇子的阻礙,必須除之,不留後患。

「那他叫什麼名字?」女子問道。

「孔方,一種銅錢的別稱。」陳皇後回答得極快,深怕說慢了趙皇後會掐住她脖子,令她窒息而亡。她已經被逼到極點了,後背冷汗濕透了里衫。

「孩子,听見了嗎?你是趙皇後拚著命不要也要生下的孩子,你姓陶,不姓孔。」女子聲音出現嗚嗚低泣。

「我听見了,相信皇上也听明白了,陳皇後欺君罔上,罔顧倫理,將宮外一名女嬰與趙皇後之子調換,罪大惡極,罪無可恕。」她真的敢瞞天過海,偷龍轉鳳。

什麼意思……

陳皇後有種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她眼神怔忡,目光灰暗,好像遺忘了什麼又想不起來。

令人昏沉的暗香移走,一室清明,淡淡的龍涎香流泄。

垂地鮫珠絹帳幕撩開,一張深沉黑檀木雕福壽紋大椅置于垂帳後,上頭坐著一身明黃服飾的男人,鐵青著臉瞪向恍然大悟的陳皇後。

她被陰了。

「朕只問你,長公主是不是朕的親生女兒?」痛心,是陶鎮武唯一的感受,他心口如針扎般疼痛。

「皇上……」眼眶一紅的陳皇後很想說不,可是看到皇上失望又哀痛的眼神,她不禁失聲。

「朕待你不薄,為什麼你要這麼待朕?」他的皇後,他相伴二十幾年的妻子,她曾經明媚天真的站在花叢中對他盈盈一笑,那時百花在她身後為之黯然失色。

她只是淚流,一句話也不說。

「你讓朕失去皇長子二十三年,還讓他成了別人的兒子,錦玉,朕要如何面對陶氏列宗列祖,怎麼對得起打下萬里的先祖先賢,朕虧待我兒呀!」一國之君的皇兒叫一個平民百姓為爹,姓其姓氏,拜其祖宗,傳其香火,陶家子孫成了姓孔的,叫身為人父的他情何以堪。

事到臨頭,陳皇後仍想奮力一搏,不甘萬般算計全成空,「四皇子也是皇上的兒子,有他承歡膝下就足夠,皇上不是常稱贊他聰明伶俐、智慧過人,以後有他傳承您的大志,江山就穩了。」

看著陳皇後,越看雙眸越冷,陶鎮武淒涼的笑出聲,「原來你打的好主意,朕的皇後,朕還沒死你就急著謀奪朕的天下,真是好皇後,婦德楷模,朕……看走眼了。」

「皇上,您不能對四皇子不公平,同樣是您的皇兒,您不可以因長幼有序而剝奪他立德傳世的機會,他比任何一個皇子都值得栽培。」她爬著過來抱住陶鎮武的大腿,淒楚哀求,企圖以可憐姿態令他的心軟。

「朕有兩個皇兒。」他一腳踢開矯揉作態的陳皇後,冷冷地一瞟。「要不是三公主纏著朕來看一場好戲,要朕自始至終不可出言打斷,朕還看不到皇後一手導的大戲。」

又是季明蕙生的賤丫頭,專門壞她的好事!陳皇後咬緊銀牙,想象這是陶于薇的肉,她要一口一口咬碎。

「皇兒,過來。」

已拭去一臉鮮血,束發,換上干淨衣袍的孔方聞喚而至。「草民孔方,拜見皇上——」

他剛一彎身要下跪,在陶鎮武的示意下,服侍皇上的總管太監黎公公早一步恭敬地將其扶起,然後又快速的退到皇上身後。

「還叫皇上,該改口喊父皇。」他的皇兒,他的皇長子呀!他怎麼就荒唐地白替人家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

「父……父皇。」孔方喊得遲疑,極不自在。

失怙十年後又突然多了個親爹,還是萬萬人之上的皇上,他是既驚慌又惶恐,全無喜色,成為皇室宗親之重他承擔得起嗎?

「別當朕是毒蛇猛獸,你問問三丫頭,朕是再慈祥不過的父親,向來只有你們拔朕的胡子,朕可沒有打罵一個皇兒。」他是寵過頭,一個個寵出無法無天的性子。

看到陶鎮武慈父般的笑顏,猶帶忐忑的孔方心頭這才略微一松,露出近親情怯的靦色,稍有些底氣的喊了父皇,讓向來疼孩子的陶鎮武笑得直點頭,皇兒、皇兒地直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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