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腳傷……」她緊揪著他的袖子。
「閉嘴!」他呼吸紊亂,不斷地調勻氣息,踏穩了一步才踏出另一步,待他們回房,渾身早已經濕透。「你歇會,我到外頭找人。」
才將她擱在床上,她隨即又揪住他。「藺大哥他們都不在……去田里了……」
「外頭有侍衛,我差侍衛傳話也一樣。」馮玉沒好氣地道,拉開了她的手。
「你忍著,我去去就回。」
「你的腳傷……」
瞧她泫然欲泣,滿臉愧疚,彷佛多怕他多走幾步路會教他廢了腳,直教他心都亂了。「都什麼時候了,你……你擔心你自個兒吧。」
馮玉快步走著,邊走邊想,為何她自個兒都病成那樣了,卻依舊擔憂著他?他都打算要將她賣了,她還將心思都擱在他身上,豈不是要教他更愧疚?
好不容易拖著腳走到大門邊,他托侍衛趕緊通知藺仲勛,隨即回房,一回房就見她蜷縮在床上,好似正忍受著滔天巨痛,他坐在床邊心急如焚,卻是無能為力。
「子悅,再忍一會,大夫一會就到了。」他經聲哄著。
「大哥……我沒事……」她聲若蚊鳴地道。「腳疼嗎?」
馮玉死死地瞪著她,又氣又惱又心疼。「不疼,你呢,有沒有好些?」他以袖擦拭她臉上細汗,不料輕觸她的頰,發現她的臉冰涼得嚇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怎會如此?」
必子悅虛弱地張眼,細聲道︰「大哥……可以抱抱嗎?」她的下月復極痛,痛得像是快要死去,要是她真的快死了,她希望至少可以死在大哥懷里。
馮玉頓了下,覺得不該,可橫豎剛才都抱著她進房,再者擁抱能讓她安心點,又有何不可?她都能守著他徹夜不眠了,自己不過是給一個擁抱而已。
他輕柔地俯近她,將她圈抱入懷。「先說好,我幾日未沐浴,身上氣味肯定難聞,這是你自找的,別怨我。」
必子悅聞言,虛弱地笑了聲,把臉埋在他的胸膛,卻發覺他身子似乎有些單薄。
她怎能有事?這回的禍事讓大哥消瘦不少,她得想法子替他養些肉才行……不過是痛,忍忍就好,忍忍就好……
馮玉哪里曾與人這般親密過,教他渾身僵硬、不敢動彈,然而听著妯細碎的低吟聲,他不由得輕聲哄道︰「再忍著點,一會就沒事了。」
他不知道除了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他還能說什麼。
他焦急等著侍衛傳話,暗惱為何過了這麼久,依舊不見半個人,從她身上拉開一點距離,回頭望向門板,再將目光調回時,突見她裙上竟被血染紅,震愕得說不出話。
「子悅,你不要緊吧!」馮玉難得慌亂地急喊。
然而,她一點回應皆無,小臉慘白如紙,早已昏了過去。
馮玉瞪著這一幕,腦袋一片空白,好一會才回神,剛起身要再去找人,外頭便響起藺仲勛的聲音——
「子悅發生什麼事了?」
門一開,馮玉便吼道︰「子悅昏去了,她、她流血了!」
「嗄?」才剛進門的藺仲看見床上的血,不禁也呆在現場,好一會才朝外頭吼道︰「還杵在那里做什麼?!一個先去鎮上找大夫,另一個馬上回京將御醫帶來,快!」
鎮上的大夫在看診後,只道︰「小泵娘是月事來了。」
藺仲勛不信,那血量那麼多,人還昏過去了,怎可能是這樣的小事?二話不說對著大夫一陣臭罵,隨即把人趕了出去。
然而御醫從宮里趕來,看診後說了一樣的話,「王爺,關姑娘確實是月事來了,這恐是初潮,所以血量多了些,才會教她難受地昏了過去,下官再開些調氣養血的方子滋補滋補便成了。」
別說藺仲勛,就連馮玉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真是如此。
「銀喜,待石御醫將藥方開好,趕緊去取藥,而你們兩個男人都給我到外頭去。」杜小佟說著,惡狼狼地將藺仲勛踹出去,惱他害關子悅多疼了好一會。
兩個男人被推出門外,馮玉踉蹌了下,還是藺仲勛拉他一把,才讓他站穩了腳步,可偏偏他像是飛蛾撲火,還想往房里去。
「姑娘家的事,你一個男人進去攪和像話嗎?」扯住他,藺仲勛罵道。
「可是那真是月事的關系嗎?」馮玉喃喃自語著,還處在震撼中。「也不知道血到底止住了沒,她那般瘦弱到底撐不撐得住……」
將她抱進懷里時,他才發現她身形那般縴細,彷佛只要他多施幾分力,她就會被他擰碎,而她卻只一心掛記著自己,一心一意得教他難受。
他是那麼卑劣,利用著她的良善,她卻把心擱在他這種人身上……
「御醫在里頭,能出什麼亂子?倒是你,你的腿傷禁得起走這幾步嗎?」垂眼看著他沾塵的腳同樣染了血,目光再緩緩往上,就見大腿處早已滲出血。「你的傷肯定裂了!」
馮玉往雙腿一瞧,才那麼一丁點血,這麼一丁點痛,哪能和她相比?
他動也不動地守在門口,就等著御醫離房時能問得更詳實,至少要確知她安然無恙,否則他——
「馮玉,你要是再不走,就別怪我扛你走了。」
耳邊傳來藺仲勛陰惻惻的嗓音,他尚未答話,就已經被一把扛起,無法抵抗地被關在房內,等著石御醫。
「石御醫,子悅真是因為月事的關系才會痛到昏過去?」好不容易盼到石御醫,馮玉抓緊時間問著。
「馮爺切勿擔憂,關姑娘確實只是來月事所致,許是初潮才會教她如此不適。」
「可是她流了很多血。」別說床褥,就連他的眼都被染紅了。
石御醫從藥箱里取出上等金創藥,邊解釋道︰「有些姑娘家初潮乍到時確實會如此,而關姑娘的狀況又比較特殊,許是和她年歲較長才初潮有關。」事實上,他不擅婦科,有些事也是說不準,但大抵應該是如此。
「所以她真的不會有事?」
「放心吧,讓她在床上靜養個幾天就不礙事了,只要調養一段時間,慢慢就會好轉,爺盡避放心吧。」石御醫說著,已經動手剪開他的褲子,見開始收口的傷因為行走而裂,不由得眉頭緊蹙。
「爺這傷口裂得嚴重,恐怕得要多靜養個幾日了,否則照這樣下去……」
「有勞石御醫了。」馮玉瞥了傷口一眼,無奈嘆口氣。
他當然清楚過度行走只會讓他的傷勢加重,可在那當下,他還能有其它選擇嗎?他的心還沒有硬到可以視若無睹。
攝政王妃回來時,提及別莊里沒有雜役和其它婢女,又因為霜雪米即將收成,所以一早湯家兄弟進宮後,她便帶著王爺和藺小寶下田里去,早膳和湯藥還是子悅幫他準備的。
她疼成那樣都還惱記著他的湯藥,惦記著他的早膳……他又能為她做什麼?
上好了藥,石御醫再三喔咐他至少要在床上乖乖地待個三五天,他應了聲,呆坐在床板上,腦海里翻飛的是她慘白著臉記掛自己的模樣。
她好些了嗎?馮玉想去探探她,但怕一到她房外恐怕又會被扛回,所以他只好耐著性子等。
直到晌午時,藺仲勛送來了膳食和湯藥,他忙問︰「王爺,子悅好些了嗎?」
藺仲勛黑著臉瞪著他。「她好多了,已經起來喝了帖藥,說月復疼緩和許多了,倒是你,你是存心不讓傷好,想讓本王當你的侍從不成?你有沒有這個命啊,馮玉?」
知不知道農作要收成了,他會有多忙?
如今子悅倒了,他還要照料他……掐死他是不是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