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只有一個歸處,那麼,他勢必相隨。
啟德鎮,南村,清江。
藺仲勛天未亮就來到清江畔,沿著清江往上游的方向走,而湯顯和湯榮則是在對岸,同樣地往上游的方向走。
對岸,湯榮的大嗓門吼著,藺仲勛毫不猶豫地跳下清江,游到橋墩下,果真瞧見了關子悅和……
「爹,是不是?」湯榮和湯顯已經跑上了橋問著。
藺仲勛怔愣抬眼。「湯榮,馮玉不是死了嗎?」
「是啊。」
「你確定?」
「……是馮玉的二弟親自證實的,因為那具焦尸身上有著糧行玉牌,這總錯不了吧。」雖然他也不想相信那是真的,可就是真的。
「那……這家伙是誰?」藺仲勛用力地將綁在一起的兩人拖出了橋墩邊,讓他倆看清其中男人的面容。
「馮玉?!」
這是怎麼回事?
五歲那年,她茫然地被送到另一個時空,雖然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但她知道,往後再也見不到爹娘了。
那個夜晚,她穿著單薄衣物待在陌生的街頭,漫天巨響教她恐懼地躲在角落里,可卻沒有人護著她。
一她無聲低泣著,不知道往後該何去何從。
突地,一雙比她大不了太多的小手出現在面前,她抬眼,瞧見他,他揚著笑,問︰「妹妹,要不要跟大哥回家?」
她沒有回答,但她握住了那雙溫暖的手。
從那一刻開始,她舍棄了原本的名字,成了大哥的妹妹關子悅,但其實,她依舊不安,依舊掛記著爹娘,偏偏她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回去,只能在夜里低泣,直到有一天,大哥送了一個禮物給她。
「……貓咪?」她打開籠子,瞧見一只小小的貓咪。
「給子悅作伴好不好?」
她用力地點著頭,時時跟貓咪膩在一塊。有時她會跟貓咪對話,因而得知大哥並不喜歡親近貓咪,可是在她面前,大哥總是會模模貓咪的頭,盡避總是遲疑很久,她想,也許是因為大哥有潔癖的關系。
她不懂什麼叫潔癖,問二哥後他說潔癖就是很愛干淨,她懂了,就把貓咪洗得香香的才交給大哥,大哥卻還是面露猶豫,許久才接過了手。
在很久很久之後,她才發覺,大哥不只是有潔癖,他還恐懼著任何有毛的生物。
那一回她買了一只可愛的花栗鼠回家,拿到大哥面前獻寶,嚇得大哥當場直了眼,大哥才終于跟她坦承了他的恐懼。
大哥的懼怕那般真實,可是為了討她歡心,大哥願意為了她克服。
一心只為她的大哥,要她如何不傾心?
大哥就是她的世界,她的一切。
她深愛著大哥,盡避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她也將同樣的心情投射在擁有相同靈魂的馮玉身上,可是好不容易相愛了,他卻不見了。
她還能上哪去找他?
找不到了……
「子悅,別哭了,醒醒,子悅……」
她听見輕柔的女音安撫著自己,教她張了眼——
「子悅,你終于醒了。」杜小佟喜出望外地道。
必子悅無神的大眼直瞅著她,淚水無聲地滑落。「大哥不見了……」
「子悅。」杜小佟不斷地拭去她的淚。「別哭了。」
「大哥不見了……」她發出破碎的哭聲。「我救不了他……我根本就不是什麼福星……」
「別這麼說,這都是命。」杜小佟細聲哄著,突地听見開門聲。
「子悅醒了?」藺仲勛大步走進屋里。
杜小佟輕點了點頭,為關子悅的悲傷不知所措。
「怎麼不早點醒呢?」藺仲勛咂著嘴。
杜小佟彷似知道他要說什麼,連忙起身阻止。「先別跟她說,咱們都不能確那個人到底是不是馮玉。」
「依我看,他應該是。」
「可是如果不是……」
「你們說什麼?」關子悅坐起身,只因她隱約听見了他們在討論馮玉。「是不是大哥沒事?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在倉庫里?」
對喔,她怎麼會沒有確認呢,說不定那些人搞錯了,但是……為什麼她在別莊里?她不是在城西馮家嗎?
「對,馮玉沒死。」
「藺仲勛!」杜小佟用力地往他肩頭一打,惱他在這當頭騙關子悅。「子悅,別听他胡說,馮玉已經死了。」
必子悅聞肓,神色恍惚了起來,無神地垂斂長睫。
藺仲勛吃痛卻也不敢反擊,只能將親親娘子拉到一旁,走到床前蹲,抬眼直瞅著她道︰「子悅,你听我說,馮玉真的沒死。」
「就跟你說不要再跟子悅說這些了!」杜小佟惱火地往他腳上一踹,捧著關子悅淚濕的小臉喊道︰「子悅,別听你藺大哥胡說,馮玉已經死了。」
藺仲勛嘶了聲,罵道︰「小佟姊,瞧瞧到底是誰在刺激她?明明就有個活人說他叫馮玉,你為什麼老是要說馮玉已經死了!」
「問題是那個人不是馮玉啊!」何必現在給她希望,事後再讓她絕望!
「他如果不是馮玉,你跟我說,他到底是誰!」
「人是你帶回來的,我怎麼知道他是誰!」杜小佟也毫不客氣地吼回去。
「等等,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關子悅听得一頭霧水。「大哥他到底是怎麼了?」
藺仲勛伸手制止杜小佟動手動腳,正色道︰「子悅,你听我說,馮玉確實是死了,但是有個長得和馮玉一模一樣的男人跟著你回來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是她悲傷過度,腦袋也壞了嗎?藺大哥說的每個字她都听得懂,可是拼在一起的意思她卻不懂。
「你在城西馮家的火場前突然消失了,是鳳巡用了自個兒的血為引,加上……另一個家伙硬是把你拉回來的,傷重的他回京城前告訴我到清江畔去等,結果又和上回一樣,又是一次撈了兩個,不同的是這一次你是跟那個長得跟馮玉一樣的男人綁在一起。」藺仲勛心想她才清醒,腦袋也許還不是挺清楚,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引領她回想。
必子悅愣愣地看著他。「我不記得,我明明在城西馮家,為何一醒來會在這里。」
「可是那個男人是跟你綁在一塊,他還說他是馮玉。」
「……藺大哥,你還好吧?」她的腦袋有點混沌,可是她覺得他的癥狀更嚴重。
藺仲勛抽了抽眼角,隨即起身,從櫥櫃里翻出了幾件衣服。「你瞧,這是那個男人當時穿在身上的衣服,還有你,你是穿這個。」
必子悅拿起一瞧,那是男人的白襯衫和西裝褲,另一套則是她的睡衣。難道她回去那個世界了,那麼……「那個像馮玉的男人呢?」
「欸……你醒得慢了點,他剛好才離開。」
「他去哪?」關子悅一下跳下床追問著。
如果真的是大哥,這兒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去哪里?
「你冷靜一點,他是去府衙。」
「他為什麼要去那里?」大哥什麼都不懂,去那里能做什麼?
「簡單來說,馮玉死在城西馮家,而你失蹤了,你應該記得是湯榮送你去的,所以湯榮就將這事往上報,皇上震怒之下,將城西馮家給抄了,所有城西馮家人恐怕是逃不過死劫,而他去府衙就是要阻止這件事。」藺仲勛簡單扼要地道。
「是你要他去的嗎?」
「不是,是因為今兒個要開堂了,橫豎他都醒了,所以我順便告訴他,他就說他得要阻止才成。」
「他……為什麼他要阻止?如果他是我大哥,他怎會識得馮玨,又怎會去阻止這件事?」
「就說了,他跟我說他是馮玉。唉,為什麼他說了老半天都沒人信?」
「藺大哥,你帶我去府衙,我要親眼證實。」那個人到底是大哥還是馮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