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還來點餐嗎? 第24頁

季東文不希望答案是後者,他並不想放棄邵一棻,無論她是否是邵逸夫的獨生女。

第9章(1)

結束告別式之後,孟辰陽與邵一棻相偕步出會場外,先前采訪過孟辰陽的女記者,拿著麥克風迎上來。

孟辰陽看著女記者頭頂上不停冒出的泥黃濁氣,覺得很礙眼。

他湊到邵一棻耳邊,壓低聲問︰「你看見了嗎?」

邵一棻點頭,好幾天前孟辰陽要她在電視上看,她什麼也沒看見,但此時與女記者面對面,她可以很清楚看見女記者頭上冒著濁氣,握著麥克風的女記者來不及提問,一對身形消瘦的中年夫妻就奔過來,當著大家的面在孟辰陽跟前雙雙跪下,悲情的用哭音懇求。

「孟律師,你跟你爸爸一樣都是好人,拜托你行行好,不要再拒絕我們,幫幫我們可憐的女兒,幫她討個公道吧……是見死不救的醫師害死我可憐的女兒!」

孟辰陽壓抑心底的厭惡,眼神冰冷地看著那對跪在他前頭,猶如演八點檔連續劇的夸張夫妻又哭又喊,他絲毫不為所動,面無表情。

女記者這時拿著麥克風問︰「經過這些日子,我們知道孟醫師當年不幸遇到非理性的病患家屬提告,黯然離開台大醫院,孟律師也因為令尊纏訟十年的官司放棄了醫學院,如今成為一名極為成功的律師。

「但一碼事歸一碼事,若非楊綜合醫院急診醫師拒收黃小妹妹,說不定黃小妹妹還有救。難道孟律師真忍心讓黃小妹妹白白冤死?」

「是啊!孟律師,求求你、求求你……幫幫我女兒吧!」跪著的婦人大聲哭道。

「我上次接受采訪時已經清楚說過了,楊綜合醫院醫療設備不足,無法收治重傷的黃小妹妹,而且整起事件最該負責任的是黃小妹妹的爸媽,記者小姐你要不要好好問一問黃小妹妹的父母,黃小妹妹活著的時候,他們有善盡案母的責任嗎?

「很抱歉,我有很多事要忙,沒時間接受采訪。」孟辰陽冷冷說完,拉著邵一棻走人。

如願得到「效果」的女記者放下麥克風,唇角揚起得意的笑容,剛才采訪片段只要適度剪接,保證能做出一則高收視率的煽情新聞。

「知名律師因過往經驗,無視貧苦夫婦傷心懇求,堅拒為枉死的黃小妹妹打官司」

這樣的新聞內容絕對夠煽情。

孟成陽拉著邵一棻走了好一段路,他們只有一小段時間可以稍微休息,再一小時孟懷青就要送火化場了。

「你想要喝什麼?我請你喝飲料。」孟辰陽問,他緊牽著邵一棻的手,街頭轉角有一家便利商店。

「請我喝杯冰咖啡吧。」她說。

孟辰陽看著她,轉瞬拍了拍她的臉,聲音帶了些感情。

「謝謝你這幾天陪我。」

「別……」客氣啊!邵一棻話還沒說完,孟辰陽的母親卓佳君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今天的告別式卓佳君沒到場,卻在這時出現了。

「辰陽、一棻!」卓佳君喊了他們。

邵一棻先是一愣,馬上有禮貌的喊了一聲,「阿姨。」

「我跟你們一段路了,確定沒有記者跟上來。辰陽,方便談一下嗎?我就說幾句話,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卓佳君說。

「說吧。」孟辰陽很干脆,看不出情緒。

卓佳君看了眼邵一棻,她立刻識趣開口。「我到便利商店買飲料。」

孟辰陽卻不肯放手,不讓她走。

卓佳君立刻明白了兒子的意思,苦笑一下說︰「一棻跟你一起听也沒關系,旁邊有個小鮑園,我們到那里說話吧。說完,我就走。」卓佳君也是個干脆利落的人。

不一會兒,三人走到一旁小鮑圔,卓佳君看他們始終牽握的手,笑道︰「你們終于交往了。」

邵一棻蹙眉,不太明白「終于」交往了的意思。

「你有什麼話,趕快說吧。」孟辰陽有些沒禮貌的打斷她。

卓佳君卻不甚在意,點點頭,沒再繼續探問。

「我前天跟他去登記了。」卓佳君沒有指名道姓,但他們都知道,那個「他」是陪卓佳君一塊到醫院的男人。

「有必要這麼急嗎?」孟辰陽壓不住諷剌語氣。

「我知道你對我不諒解,但你其實也知道我跟你父親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好幾年了。你父親始終不肯答應離婚……」

「你是想告訴我,你等他死這一天,等得有多不耐煩嗎?所以他一死,你就解月兌了,迫不及待跟另外一個男人去登記?」

「辰陽!」卓佳君喊,「听我把話說完。不管你怎麼想,我今天是想告訴你,將來我名下的財產全部由你繼承,我跟他簽了婚前協議……」

「我不要繼承你的財產!」孟辰陽毫不留情地打斷母親。

「我知道你不稀罕,但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確實是我唯一的繼承人。」卓佳君嘆氣。

「你還年輕,大可以跟那位先生再生一個繼承人。」孟辰陽冷冷說。

「我生你的時候難產,傷到子宮,醫師說這輩子不可能再有孩子。不過不管我能不能再懷孕,我只會有你一個孩子,我只想跟我最愛的男人生養小孩……」

「原來你最愛的男人是爸爸啊?原來你最愛一個人,是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轉身離開他!」孟辰陽被挑起了怒氣。

卓佳君重重吐了口氣,安靜了一會兒,才說︰「愛很復雜……我最愛的人是你爸爸,但你爸爸卻早已不是我最愛的那一個人。他要走那天前,問我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我反問他,能不能變回原來我愛的那個他?他告訴我他沒辦法。

「我回他,我也沒辦法愛已經變成每天抱著酒瓶睡覺、對人生不再有理想、不再有熱情的他……我愛你爸爸,最愛的人一直是他……從前的他。」卓佳君語重心長說,她停頓下來。

正午艷陽高照,炎炎夏日里,鬧蟬在樹間焦躁嘶鳴。

一時之間,三人相對無語,沉默成了背景。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已經寫好遺囑,也找律師公證過。以後我們可能……沒什麼機會見面,我想趁這時候把話說清楚,以後你看到遺囑才不會太驚訝。我想說的話,全說完了。辰陽,不管你如何評價我這個母親,你是我唯一的兒子,這項事實不會改變。」說完話,卓佳君轉身要走,孟辰陽突然心頭微緊。

寫好遺囑?只有面臨生死關頭的人,才會想到遺囑。

他喊住卓佳君,問︰「媽!你是不是生病了?」

已經轉身的卓佳君,停下腳怔在原地,她背對著孟辰陽,沒有移動。

孟辰陽見她不移不動,沒打算回答問題似的沉默著,他又提高了聲音。

「你回答我!你是不是生病了?」

卓佳君終于轉過身,神情復雜地望著高大挺拔的兒子,眼里有驕傲也有感傷,她揚起笑容,感觸很深的說︰「你不當醫師……真的很可惜。不過你現在這樣也很好,一個律師打輸官司不會被委托人告,但醫師沒把病人治好,卻會被病人告。」卓佳君安靜了一瞬,然後若無其事地回答了問題,「對,我生病了。胰髒癌三期,醫師說情況不太妙。他……要我跟他去登記,他說……他想陪我走過人生最不容易過的困境。」

「剛失去你爸爸那幾年……」卓佳君停下來,深吸一口氣,眼眶微紅,然後繼續說︰「如果沒有他在我身邊,我真的不知道日子怎麼過下去……他說我欠他一張結婚證書。我想就算用我剩下這段不長不短的日子,換他這幾年陪我、照顧我的情分,算起來我還是虧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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