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熟悉的旋律,他開口和她一起唱下去︰「All ot the memories,so close to me,just fade away……」
「然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她苦笑,「我們曾經什麼都有的。」
「雪霺……」他終于忍不住,動作遲緩地下床,將她緊緊攬進懷里。
很熟悉的,無論是溫度或是氣息,他都可以清楚感覺到那個與他相似的靈魂正貼在他胸口,以及身上豎起戒備的細刺,傷了他也痛了她。
「歐凱恩,你這個擁抱是為什麼?」她沒有推開他,反倒把臉埋在他懷里,才不會被他發現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對不起。」一陣錐心的痛讓他幾乎要窒息。
「對不起?」她笑意里的苦澀又多了一份無奈,「是為了我嗎……還是趙曉愛?」
「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這麼沖動地否決我們之間的一切。」他感受到她在他臂彎里劇烈地顫抖著,「然後……又再一次把你我推向地獄。」
听了他的話,她嘆了一口氣,說︰「你終于承認了……」
「其實我沒有一天停止愛你。」他更加緊緊地擁住她,曾經費盡心力築起的防備,還是因她而崩解了。
「為什麼?」她笑著,卻像個破碎的玩偶,沒有任何血色。一顆不爭氣的淚,隨著她的輕嘆滑落至唇邊,「要等到一切變成這樣難以收拾的局面……你才有所領……」
語未畢,他以一個吻止住她接下來的話。
火焰從四片唇瓣之中竄出,此刻的狂烈不是濃情蜜意,而是難以沉澱的愛恨交織。
她恨、不諒解、無奈、狂亂;他愛、無助、愧疚、心碎……愛與恨一直都是彼此的反面,而他們始終無法分得清,也無法平靜。
所以,只能緊緊捉住彼此,在對方身上汲取得以依賴的溫暖。
她勾著他的頸,狂熱地吸吮他的唇,像是要把這一年來的孤獨一次討回來似的,而他也同樣瘋狂地回應。
兩人濃烈的呼吸攪熱了四周的空氣,每吸一次氣,就是一次直通胸腔的焚燒。
他再也按捺不住,與她一起滾倒在床上。
燒吧!
人生終究那麼苦痛,如果相愛的人到最後無法得到好的結果,這一刻就什麼都別管,只要放肆地擁抱彼此、佔有彼此,在對方身上刻下永難抹滅的印記,責任、罪咎什麼的,都是以後的事。
他們十指交纏,而他的吻從她的唇,順著頸部一路滑到了胸口。
他想解開那層煩人的阻隔,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卻讓他不得不停下動作。
拿起床邊的手機,他倆都清楚看到屏幕上的來電者。
「是趙曉愛……」
他還在遲疑該不該接听,她已非常迅速的,再次勾住他的脖子,以雙唇俘虜他的唇;當他以為那又是一個萬分不舍的吻,拋下電話,她卻露出尖銳齒白,毫不憐惜地朝那細致的皮肉上猛力一咬。
強烈的疼痛感讓他倒抽了一口氣,然後,就是一陣咸腥的溫熱。
她抬起頭,他看見她的唇染上一大片嫣紅,可見力道之大、傷口之深。
「你接電話吧。」她推開他,掙扎著走下床。
「雪霺……」
「你太太在等你。」
她為他按下了接听鍵,讓他不得不去面對趙曉愛。
「凱恩?」
「曉愛。」
「你……有好一點嗎?」
「我回家了,吃了藥,有舒服一點。」
「喔,那麼……我這邊的事差不多了,待會就回去,要幫你帶什麼嗎?」
「不用了。」
「那你先休息吧。」
「知道了,路上小心。」
收了線,歐凱恩一面抬起頭,一面說︰「雪霺……曉愛要回來了。」
眼前,已空無一人,他听到房外傳來大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唇上的抽痛隨著脈搏跳動,就像他對任雪霺的愛,是那麼強烈而不容忽視的存在。
這房里的一切,現在屬于他和趙曉愛,卻充滿任雪霺存在的痕跡,每一處,幾乎都可以見到兩人的過往。
藏在心里的火,雖然刻意忽視,不代表已經熄滅。
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甚至不讓朋友在趙曉愛面前提起任雪霺,也表現得溫柔體貼,是個沒有缺點的好丈夫;他也以為有一天他終究可以習慣趙曉愛陪在身邊的日子,一起過完沒有任雪霺的余生……
但是,他錯了。
他甚至忘記了,方才與任雪霺擁抱的時候,要是被趙曉愛撞見,該從何解釋起?
靶情,若沒有穩固的地基,無論使用多昂貴的建材,每加一塊,都會增加倒塌的風險。
總有一天,他用謊言築起的婚姻也會塌陷成廢墟,墜落的石,剛好成為一座埋他的墳。
以後,該怎麼面對趙曉愛呢?
任雪霺走出歐凱恩的公寓大樓。
下午還有一堂課,她得在半小時內趕回學校。
在出租車上,她拿起手機,發現有十幾通未接來電,來電者都是趙曉愛。
除此之外,還有一則簡訊︰
Shirley,打了幾通電話都找不到你,在忙嗎?我好想你。
買了很棒的禮物給你,下班後一定要call我喔。
訊息最後,還有一顆愛心圖案。
驀地,任雪霺發現,以趙曉愛的來電以及訊息傳送的時間來看,趙曉愛先找的是她,而不是歐凱恩。
她幾乎可以預見,他們的婚姻不會有美好的結果。
她應該要高興的,但為什麼雙唇怎麼樣都無法上揚?
唇上還有鮮血余味,像鐵銹的味道,在他們之間蒙上了一層被時光侵觸的無奈,與無人聞問的廢棄物無異,無論留存或是舍棄,都不夠環保。
她確實把痛傳遞給他了,但是……痛罷,又能怎樣?
「我依然愛著你」只是直述句,不構成任何情節上的轉折,除了「懊悔」這樣的潛台詞會在他們底心低回,但也僅止于無波的流動,直至落幕。
第4章(1)
在辦公桌前,任雪霺反復翻看著她和趙曉愛的往來訊息。
趙曉愛毫不避諱透過文字表達心意,一字一句,都是對任雪霺的思念與依戀,句句熱情而強烈。
投入真心的女人是這樣的,為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甘願奉上一切,作為獻祭,包括自身,及至靈魂。任雪霺再清楚不過,因為她也是另一場愛情祭典的祭品。
手邊有充足的證據,可以毀掉歐凱睹揣岌可危的婚姻。
為了歐凱恩,她把心編織成布滿細刺的玫瑰花球,只要拋出,就可以看著他傷痕累累,更可以在他心里留下一個永恆不滅的印記。
用有限的生命,實驗「鏤骨銘心」的可能與否,她認為再值得不過,卻遲遲沒有出手。
在這個時候,為什麼要命的同情與不舍會襲上心頭?
上課鈴響,截斷她紛亂的思緒。
她起身,拿起課本,往教室走去。
這樣也好,專心投入工作,面對那群青春洋溢的大孩子,總能有效暫時忘卻心中的不快。
她飄逸的字跡在黑板上飛揚,底下的學生正辛勤地做著筆記。
大熱天的,不是該在陽光下吶喊,盡情揮灑汗水,好好享受人生?
可是這群年輕的孩子,卻為了幾年後的一道升學窄門,被迫關在狹小的教室里打拼。
說是為人生努力,卻感覺有些對不起本該是無憂無慮、放肆遨游的青春。
她心里清楚,台下四十多張稚女敕的面孔,有一部分的人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能做什麼,只是跟著所有人在書本里茫然地搜索,再看看成績單能把自己帶到哪個該去的地方,另一部分的人,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卻不一定能在學校得到滋養夢想的養分,只能像個囚犯般被困在小小的教室里,一不小心,夢想就永遠只是夢想;剩下的最後一部分,大概才是真正能從書本里找到趣味的人。